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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隔得遠了,錢嬌娘什麼也看不真切,只覺著他目光灼人。

    錢嬌娘微微皺眉,挪開了視線。正好這邊與大夥相談甚歡的周翠蓮被人推出去唱歌,她看樣子著實不會唱。好幾次想要回來,大夥都不讓,周翠蓮這一急,竟就變著法兒拿出了一對快板,說了一出數來寶。眾人皆是一愣,後都捧腹大笑。就連彭時那樣不拘言笑的都被逗樂了,錢嬌娘更是拍著大腿叫好。這原是乞丐乞討時的手段,上不得台面的東西,但周翠蓮覺著有趣,偷偷向她常施捨的老乞丐學了,她連前夫也不曾告訴。今兒是實在沒法子了她才來了這麼一段,但竟沒人嫌棄,她不免喜悅,又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東西就跑回去了。

    此時軟轎里有個小姐招手讓自家的丫鬟上前,讓她拿了一枝紅櫻花。那雙髻丫鬟走到走到兵營弟兄面前,將花直直伸向彭時,並且驕傲說道:「兵大哥,你這是天上掉下來的福分,我們小姐看上你了!」

    原來這小姐就是錢嬌娘讓知州夫人請的大家小姐之一,錢嬌娘的本意原是讓她們自願來參加,只是自領主夫人說出的話,底下人聽了總是不一般的。謝苗氏回去與謝章一商量,認為領主夫人這是在暗示他們,要她們將千金小姐們也叫去。於是趕緊地派人去叫家裡有女兒的官員富商,讓他們務必派出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參加花林宴。這些個小姐本都是逼於無奈才來的,全都打算坐在軟轎里待上一回就回去,不想各自的目光漸漸被那熱鬧歡騰所吸引,丫頭管家們請回,她們都不願走。甚而這通判家的小姐,竟對了彭時一見傾心。  

    「兵大哥,有小姐看上你了!」兄弟們聽了都瘋起來,個個推搡著彭時,食指勾起送進嘴裡吹哨。

    彭時卻淡然地將揀了花,將其退了回去,「抱歉,彭某福薄,高攀不上小姐。」

    那丫頭是作夢也沒想到他竟會將花退給她,她急道:「當兵的,你怎麼能這樣?你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兒了,我們家小姐可是玉州出了名的美人。」

    彭時卻態度很是堅決,那丫頭氣呼呼地走了,不知與轎中的小姐說了什麼,很快那轎夫便起了轎回去了。錢嬌娘搖了搖頭,暗道可惜。

    「夫人怎地一人坐在這兒?」突如其來的低啞男子聲音鑽進耳朵,錢嬌娘心中一驚,方才坐在對面的黑衣男子竟不知何時到了她的身邊,並且貼在她的身側坐了下來。那黑漆漆的面具近在咫尺,在夜色與火光中閃著危險的光芒。

    「我一人坐在這兒,與你何干?」錢嬌娘直起腰身,挑眉與他對視。那眼眸隱在面具下,濃密的眼睫毛幾乎遮住了他的視線。

    那黑衣男子勾唇笑了,他傾身更加貼近她,「夫人別誤會,只是覺著夫人孤單罷了。」

    「我有同伴。」錢嬌娘偏向另一邊,春五卻不知去向。

    撐在席上的手被一隻火熱的大手覆上,錢嬌娘抽了一下,沒能抽開。她微皺眉頭,卻也沒有奮力掙扎。那對黝黑的眸子,與他身上飄散的香味,一切都似枕邊人。  

    「夫人可收到了花兒?」黑衣男子幾乎貼在她的耳朵邊,她都能感到他呼出的熱氣。

    「我與你一樣戴了面具,是成過親的人……誰會送我花兒?」他這是做什麼?難不成故意假裝陌生男子,來試探她是否忠心?

    「既如此,」黑衣男子另一手一翻,如同變戲法似的,掌心憑空多出一枝嬌艷欲滴的鬥雪紅,「我送夫人一枝花兒如何?」

    錢嬌娘擰了眉,這到底是不是邢慕錚?是邢慕錚的話怎會送她花兒?可若不是他,那又是誰?這氣息……她當是不應該錯認。錢嬌娘猶豫之際,男人緩緩將花插進她濃密的發中,傾身偏頭於錢嬌娘面前,認真欣賞了一會兒,「好美,夫人。」

    錢嬌娘的心莫名地重重跳了一跳。

    黑衣男子輕輕笑了笑,緊了緊她的手,起身無聲無息地走了。錢嬌娘一轉頭,他已隱於夜色中。

    錢嬌娘有些怔愣。

    「夫人?」春五的呼喚讓錢嬌娘回神,錢嬌娘抬頭看向春五,清咳了一聲,問她:「你去哪兒了?」

    「屬下內急,離開了一會兒。」

    錢嬌娘點頭,春五一眼看見錢嬌娘頭上那濃艷的花兒,「夫人多戴了一朵花兒。」她說。  

    似是被人撞破了不可告人的內情般,錢嬌娘的臉驀然紅了。她含糊應了兩聲,伸手摸下了花兒拿在掌心。

    ***

    錢嬌娘再留了一會兒便回了府,還未進屋,便已聽見邢平淳的朗朗讀書聲。她輕輕打起帘子,邢平淳正站在暖閣中央背手而立,腦瓜子搖晃著背書。邢慕錚身上是一襲石青暗紋常服斜倚在炕上,他烏黑的長髮披散,隨意挽了個髻。他拿著一卷竹簡,顯然不是邢平淳的課業。大姐兒趴在另一頭,耷拉著耳朵似是睡了,忽而它單眼睜開,對著門口猛搖尾巴,同時熟練地自小杌子上跳下,一瘸一拐地歡快往門口跑。

    這下父子倆都知道錢嬌娘回來了,邢平淳咧著嘴大叫一聲「娘」,似是有話要說,但識相看一眼邢慕錚,又繼續背書。錢嬌娘也不吵他,抱起大姐兒摸摸它的腦瓜子,看了邢慕錚一眼,邢慕錚與她對上了視線。錢嬌娘收回目光,走到方才大姐兒趴睡的地方坐下,大姐兒立馬翻身露出肚皮,四肢縮起求撫摸。錢嬌娘勾著唇逗弄大姐兒,順手將頭上戴的鬥雪紅放在几案上。邢慕錚睨了花兒一眼,錢嬌娘偷瞄他,他的神情卻沒甚變化。

    自錢嬌娘一進來,邢平淳的心思就歪斜了,他嘴裡念著詩,眼睛瞅著娘,邢慕錚忽而眉頭一皺,重重「嗯」了一聲,邢平淳才知自己背錯了,吐了吐舌,忙改過繼續背。  

    待得邢平淳背完邢慕錚抽查的書,撒丫子衝到錢嬌娘面前,嘟嘴抗議她出去玩兒不帶他。錢嬌娘道:「以後你大了你自個兒去。」

    邢平淳被打發走了,錢嬌娘抱著已經熟睡的大姐兒回了它自己的窩,回來打了熱水洗了手。邢慕錚還在炕上看書,那花兒也還在原處。

    「今兒花林宴如何?有成的麼?」邢慕錚淡淡的聲音自後傳來。

    錢嬌娘扭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頭拿了布巾擦手,「成了,成了好幾對,我只沒想到山楂那小丫頭也看上嚴進了。」

    「哦?這倆成了?」邢慕錚略帶笑意。

    錢嬌娘轉回身笑道:「可不是,山楂那丫頭,扔個花跟砸似的,一把砸嚴進臉上了,那場面,別提有多好笑!」

    邢慕錚悶笑兩聲,他收了竹簡,又看一眼那鬥雪紅,狀似隨意道:「那你這花……也是誰人送給你的?」

    錢嬌娘回來時想了一路,還是覺著是邢慕錚裝神弄鬼給她的。現下又他聽他突然這樣問,著實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了。錢嬌娘原想問究竟那人是不是他,可是話到嘴邊,她卻改了話兒,「也不知是誰,一個陌生的黑衣男子送的。」

    邢慕錚身形微僵,「陌生人?」她真認不出他來?  

    錢嬌娘點頭,「是呀。」

    邢慕錚道:「你戴了面具,怎還會有陌生人送你的花?」

    「我也不知為何,那人說是看我孤單,便好心送了一枝花來。」

    邢慕錚暗自磨牙,這莫非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原是心血來潮才跟去的,但見她瞅著小伙給姑娘送花,眼中羨慕之意。他從未給女兒家送過這些東西,只是戴了面具,又不那般難為情,因此他這才去了。原以為嬌娘定能認出他來,他方才所問不過是想再逗逗留她。可是不想,她竟真以為是陌生男人送的?

    邢慕錚眼中微有惱意,錢嬌娘瞧見了,她低頭勾了勾唇。

    半夜三更,錢嬌娘睡得迷迷糊糊,被邢慕錚鬧起來弄了一場,極樂過去後,錢嬌娘不堪負累昏昏欲睡,只聽得邢慕錚在她耳邊道:「花是我給你的……」

    錢嬌娘撐起眼皮,邢慕錚卻抱著她不讓她抬頭。她嘟噥一句「瘋子」,埋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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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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