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錢嬌娘與邢平淳出去眺望,只見一隻大老鷹在上空盤旋,老鷹通體毛色烏黑,翅膀又大又長。只聽得一聲綿長哨聲,那老鷹直直俯衝下向,往院後衝去。邢平淳又連忙跑進屋子裡推開窗,錢嬌娘緊隨其後,正見那大老鷹飛下來,穩穩停在一隻長臂上。那隻長臂的主人,正是邢慕錚。
錢嬌娘從未見過那麼大又那麼漂亮的老鷹,正為之著迷,突地一人一鷹凌厲的目光朝她射來,她陡然心驚。
「娘,爹真有一隻老鷹!」邢平淳驚呼道,「還是黑色的!」
「那是鶻鷹。」清雅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若有所思地望著那老鷹道,「傳聞是十萬隻雄鷹里才出一隻鷹,是神鷹。若是你犯了死罪,捉到一隻來進獻朝廷,死罪都能赦免了你。」
「哇——」這鷹也太厲害了!不愧是他爹的鷹!
邢慕錚勾手颳了刮愛鷹烈雷的下巴,烈雷扇了扇翅膀,咕咕叫了兩聲。邢慕錚自鷹腿取下一小卷密信,並沒有看,而是將其收進腰間。他吩咐李青去拿肉來餵鷹,這頭李青剛走,那頭阿大牽了馬走來,往馬車上套。
「表哥,你不能這麼做呀!」田勇章回過神來,大聲嚷嚷起來。
田碧蓮早就被烈雷嚇得退了好幾丈,聽了也跟著喊道:「對呀,表哥,你不能火化了我爹娘!」
錢嬌娘心中暗驚,她側耳傾聽,只聽得邢慕錚在外頭道:「為何不火化?我聽你爹說,田家已在幾年前全都遷至葉山,你要送你爹娘安葬,此去路途遙遠艱難,拖著兩副棺材,如何能成?」
「可是,可是這事兒還未查清……」
「田勇章!」邢慕錚突地怒喝,「管好你那張口無遮攔的嘴,我的妻子也是你可信口雌黃的人麼?」
田勇章嚇得一抖。
「二十歲的人還是個廢物!爹娘死了,非要拉一個人出來陪葬麼?我的妻子平日裡對你們還不好麼,你們究竟安的什麼心?」邢慕錚厲聲道,「要麼將你爹娘火化,我出盤纏送你兄妹倆回鄉,要麼就將你爹娘的屍身放著,等人調查清楚。要是讓我知道你嘴裡的有一句謊話,我就要你好看!」
田勇章一聽就嚇破了膽,表哥若真認真去查了還得了,那他與妹妹都要死!他連忙說道:「表哥你別生氣,我聽你的就是了!」
田碧蓮急得跺腳,哥哥怎地回答得這般快,不是做賊心虛麼!
邢慕錚重重一哼,一揮手讓阿大拖著人出去火化。
錢嬌娘直直地站在窗邊,邢慕錚一扭頭正好對上她的眼。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交纏,錢嬌娘面無表情,心頭卻掀了風浪。她看不清邢慕錚眼底的東西,也不明白他的此番作為。
陳卓吃了孝家的謝恩飯回了家,他的妾室劉氏出來,替他倒了一杯熱茶,陳卓在椅上坐了,喝了一口茶。白日裡那離奇的二人猝死案還在他的腦中盤旋不去,陳卓端著杯子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此事非暴斃這般簡單,況且還有死者兒子口口聲聲說是定西侯夫人殺了他們……只是真要調查此案,首先就要過定西侯這一關。邢侯顯然是相信他的夫人的,他若貿然再去,定會再吃閉門羹。
除非,他先找著證據。
陳卓思忖半晌,突地重重放下茶杯,站起來就往外走。劉氏連忙追出門外,「老爺哪裡去?」
陳卓解了栓馬石上的馬,一躍而上,「七俠山!」
陳卓再到七俠山的時候已然落日,餘暉灑在大山上,帶了些許寂寥空曠。烏鴉的叫聲在山中迴蕩,更添幾分陰森。陳卓健步上山,憑著記憶去往邢家的合墓。快到時忽而鳥唳大作,不似烏鴉,倒像老鷹唳叫。
這座小山里怎會有老鷹?陳卓才笑話自己多想,忽而從樹上撲下一個黑色影子,巨大的黑色羽翅在陳卓眼前閃過,陳卓倒退兩步一定睛,卻見一個高大青藍背影赫然站在墓前。一隻黑色大鷹迴旋一圈,停在他的肩頭。老鷹轉過腦袋,溜溜的大眼陰森森地盯著他看。
陳卓被看得心裡發毛,他不自覺地將手伸向腰間,才知自己沒帶佩刀。
老鷹的主人轉過身,俊朗的臉龐出現在陳卓眼前,陳卓心下一個咯噔,他上前彎腰拱手,「下官陳卓參見侯爺。」
原來站在墓前的正是定西侯邢慕錚。他負手而立,烈雷在他肩上梳著羽毛。「陳捕頭不必多禮。」
陳卓直了身子,挑眼而瞄,不解侯爺因何又上了山,卻聽得邢慕錚淡淡問道:「陳捕頭為何又上了山來?」
陳卓道:「下官粗心,上山時將腰間荷包給丟了,便一路沿著來找——侯爺,您這是又因何上山來?」
邢慕錚指了指墓旁的死物,「我也落了東西。」
陳卓一看,原來是上山祭奠時宰的公雞。只是這落了一個公雞都要堂堂侯爺親自來拿,這是怎麼一個說法?是家裡人都忙著辦喪事,還是侯爺就喜歡親力親為?陳卓附和兩句,眼睛掃過地面,忽而說道:「今兒的風可真大呀。」
邢慕錚卻是不願與他閒聊,「陳捕頭若是找荷包,便去罷。」
陳卓忙道:「是,下官這就不叨擾侯爺了。」
陳卓狀似找東西往山上走,上去一段路後在一塊大石後頭藏了身。透過重重樹影,他還能隱約看見邢慕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