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嬌娘的聲音清清淺淺,搭配著玉笛之聲,有女郎和之,如一縷春風拂過耳邊,這雨天似也不再冷清。
邢慕錚望向遮風亭中那抹隱隱可見的纖影,目光柔和下來,他放慢了腳步,走到遮風亭時歌聲笛聲正好停了。眾女輕笑起來,素手輕拍。
錢嬌娘笑得清脆,只是她一抬頭,見一頭戴笠帽身著蓑衣的男子躬身走了進來,乍看與個稻草人無異。再一細看,才知是邢慕錚。
除了她,眾女都忙著起身行禮。錢嬌娘也站起來,忍俊不禁地打量他,「侯爺怎麼來了?」
邢慕錚摘了帽子,黑眸望向她輕笑道:「我這不是來借夫人的香車回家,不想夫人在此逍遙自在。」
原來邢慕錚今兒正叫人開始著實開墾荒地,不想突然地一場大雨叫了停。他知道錢嬌娘在馬球場玩耍,他是過來接她的。
錢嬌娘輕笑一聲,她記得邢慕錚早晨走時說過今兒是開荒的來著。瞧他黑靴子上沾著泥土,想來是才從地里回來,「侯爺辛苦了,今兒那地也開不成了罷?」錢嬌娘讓坐,邢慕錚去了蓑衣,當仁不讓地坐了她的位置。他一路策馬而來,臉上身上難免沾了水氣。碎兒忙找出一塊乾淨的手帕遞給錢嬌娘。照理她該為主子擦拭,只是邢慕錚不喜婢子靠近,這重擔自是落到了錢嬌娘頭上。
錢嬌娘卻全然不解風情,她接過後轉手遞到邢慕錚面前,讓他自己擦。邢慕錚近來卻愈發地像大爺,他並不接,反而將臉伸了過去。錢嬌娘愣了愣,也不好在眾人面前拂了他的臉面,惟有以帕貼了他的臉頰,為他擦拭。
「才下幾鋤頭就下雨了,明兒你得替我看看黃曆。」
錢嬌娘笑道:「我要是會看黃曆,今兒還能在這兒坐著?」錢嬌娘替他擦乾淨了臉,又順便擦了擦他的脖子。邢慕錚自發伸了手出來,錢嬌娘少不得又替他擦手。一干小丫頭在後頭,互相看一眼,心照不宣地掩著嘴嘻嘻地笑。
「我會看黃曆。」錢麗娘兀然開口。
邢慕錚尋聲望去,這才發現錢麗娘,「原來二姐也在。」
錢麗娘聞言有些悶悶的,她這麼大人杵在這兒,他總不能沒看見罷?這莫非是大戶人家的避嫌說辭。
事實上邢慕錚是真沒看見,他進來就只看見錢嬌娘,別的人竟都忽視了。
紅絹捧來一杯熱茶,邢慕錚禮讓,「讓二姐喝。」
錢麗娘頓時又笑眯眯,「多謝侯爺,我這裡有!」
錢嬌娘起初原是擔心邢慕錚瞧不上自家親戚,叫二姐受了冷遇,但見他對待二姐雖不十分熱絡,卻很有親戚間的親和謙讓,叫起姐姐來也不含糊。她心裡的確是鬆了口氣的。
大家說了會話,雨停歇了,只是地上濕滑泥濘,也不能打馬球。錢嬌娘讓人收拾東西回府,邢慕錚道:「城南邊有一片湖景色頗佳,改明兒天氣好了,帶你去玩,聽說許多姑娘家愛在那裡放風箏。」
錢嬌娘停頓一下,錢麗娘笑道:「哪裡湖色美,奴家竟也不知道。」錢麗娘原是懼怕邢慕錚的,但見他方才那樣和顏悅色,被忽視的不滿早就飛到天邊去了,這會兒心裡樂陶陶的。
邢慕錚道:「就在土地廟過去不遠。」
錢麗娘道:「說來慚愧,我連土地廟也不知道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錢嬌娘眼珠一轉,「二姐,不若你這幾日便住在侯府罷,等天晴了,咱們一塊兒去土地廟看看,再去湖邊玩耍,你看如何?」
錢麗娘愣一愣,「這……不太合適罷?」
「姐姐到妹妹的家裡住幾日,有甚不合適?你只說咱們姐妹久別重逢,孫家自然不會攔了你。」
錢麗娘還有些猶豫,邢慕錚道:「可要我派人去孫府說一聲?」
這是邢慕錚也歡迎她去定西侯府住麼?錢麗娘頗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擺手道:「不必不必,我回去與我們家老爺說一聲,他定然很願意我到妹妹家來住,我只怕自己討人嫌,麻煩了侯爺、和妹妹。」
邢慕錚道:「二姐是自家親戚,怎會麻煩,嬌娘高興得很。」他看向錢嬌娘,錢嬌娘對他笑笑,「侯爺說的是,我高興得很。」
錢麗娘見自己這般受尊重,心裡可美了,笑著連連點頭。
馬車已等在外頭,阿大來請主子們出去,邢慕錚低聲與錢嬌娘道:「你可要我抱你出去?」
這天外飛來的一句叫錢嬌娘連臉紅也來不及,她木然道:「為何要抱我出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這侯爺也沒羞沒臊了?
邢慕錚卻指指她的鞋,「你這不是新鞋,地下泥濘,污了豈不可惜?」
原來侯爺今兒竟是持家了,錢嬌娘不便打擊了他,「不礙事,我小心些。」
邢慕錚點點頭,錢嬌娘鬆一口氣,只道幸虧屋外的他沒有屋內的他那般無賴,誰知眨眼間他竟就執了她的手。
眾人全都看向了他們,錢嬌娘臉上微熱,抽手低聲叫邢慕錚放開。邢慕錚一本正經道:「才下了雨,地下又濕又滑,我怕你摔個大馬趴,便不好了。」
怎麼說話的,怎麼說話的!昨兒說她瘦得像妖精,今兒又咒她摔個大馬趴,這男人到底想怎麼著!
邢慕錚沒發現妻子生悶氣,拉著她便往外走。錢麗娘望著二人背影愣在原處,她還從未見過這樣……親密的夫妻。
怎能想,邢慕錚那樣的大官,竟是這樣對婦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