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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所有人驀然屏住了呼吸。

    內室里一片寂靜,邢慕錚舉目所到之處並無一人,只有觀音送子屏風後面白霧隱隱繚繞。忽而輕微咯噔一聲,邢慕錚眼神一凜,兩大步跨越屏風。

    太子妃一腳在門檻裡頭,一腳在門檻外頭,她死死抓住門欄,緊緊盯著邢慕錚的後背,想衝進去卻又不敢。

    邢慕錚定在屏風旁,看向站立浴桶前的錢嬌娘,而錢嬌娘的腳邊地下,橫躺著呼呼大睡的太子。

    邢慕錚與錢嬌娘四目相對,二人都不言語,你看我我看你。躺在地下假睡的太子偷偷眯眼,不解這二人在打什麼啞謎。忽而邢慕錚猛地一掌,觀音送子屏風飛速往一旁移動,摺扇式的屏風撞在牆邊縮成了片,放出哐啷巨響,牆上的仕女圖猛烈搖晃兩下,掉在屏風之上。

    這下所有人都能看清內室情形,但太子妃堵在門邊不叫別人進來。她瞪大了眼睛,先是瞧見衣裳齊整的錢嬌娘,她頓時鬆了口大氣,一轉眼又看見倒在地下的太子,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殿下!」

    太子妃提了裙擺衝進來,跑到吳泓面前扶起他的腦袋,用力搖晃他兩下,「殿下,殿下!」

    吳泓假意醉酒昏睡,閉著眼含糊不清地不耐煩擺手,「別、別吵!孤、孤還要喝!」  

    婉紅趴在門外,小心翼翼地探頭往裡看。

    「殿下?太子殿下?」太子妃錯愕,她又叫了兩聲,太子似還睡得舒服。太子妃不由得抬頭問道,「太子這是怎麼了?」

    錢嬌娘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她撫著臉,為難地道:「太子妃,說實在話,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我本來打算在這裡沐浴更衣的,只是我的衣裳解也解不開,我正煩惱的時候,突然有人闖了進來,我還以為是我的丫頭,還想叫她們進來幫我更衣的來著,豈料竟是太子殿下,我那會兒可是嚇得心兒都快從嘴裡出來了。可是太子殿下走路踉踉蹌蹌,眼睛都快睜不開,嘴裡還含糊有詞,我就知道太子定是喝醉了。我想叫人來扶太子,可是叫了好幾聲也沒人應。太子繞著這屋子自發走了兩圈,竟就倒在地下睡著了!哎喲我的個祖宗,我都嚇壞了,以為太子出了什麼事兒,趕緊叫人,可是還沒有人來,我又怕太子出什麼意外,也不敢隨意出去,我正不知道怎麼辦,太子妃和侯爺就來了。」

    錢嬌娘說得真誠,但在場者都不是傻子。太子妃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這也有那麼一段時辰了,太子就醉了在這裡頭轉圈,而後倒頭就睡,而後叫人還沒人來?這說出去誰能信,三歲的小兒都不信,也就這裝睡的蠢才才信能瞞得了人!

    那蠢才似乎還為了取信於人,還吧唧吧唧了兩下嘴。  

    太子妃:「……」

    錢嬌娘:「……」這戲太過了!

    太子妃氣得差點翻白眼。只是現下就算要將她當傻子,她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於是太子妃便對門外罵道:「淨是些只顧著自己好吃好玩的腌臢奴才!都死到哪裡去了,太子殿下喝醉了也不知道照顧著!殿下若是有什麼閃失,本宮非扒了你們的皮!還不快來人,將太子殿下扶到床上歇息著!」

    婉紅連忙領著兩個小太監進來,將太子扶到她的床上歇息。她為太子蓋上了被子,太子趁機捏了她一下,婉紅一僵,轉頭看向自進來一直平靜的邢慕錚,總覺著這屋子不知何時壓上了沉沉死氣。

    太子妃見婉紅放下了帷帳,上前親切握了錢嬌娘的手,「好妹妹,你定是嚇壞了罷!殿下就是這樣,興頭一上來就愛喝酒,醉了又愛四處走,好幾回我們都找不著人!今兒都怪奴才們偷懶,連殿下也跟不住,差點兒就鑄成大錯。阿彌陀佛,回頭我一定嚴懲這些壞奴才,給你賠罪!今兒你便看在我是壽星的份上,別往心裡去!我這兒有上好的龍王參,回頭我便讓人送到侯府去,給你壓壓驚!」

    說罷太子妃又轉頭對邢慕錚道:「定西侯,虛驚一場,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妹妹她也是無辜得很,你也莫苛責了,怪只怪殿下喝醉了,等殿下醒了,定也自責。說來還是怪那些個不長眼的奴才,怪我平日裡懈怠了管教,唉!」太子妃重嘆一口氣,「你放心罷,這事兒決不會傳出太子府,我拿太子妃之名擔保!」  

    一直不曾開口的邢慕錚垂眸看向太子妃,平靜無波地問:「太子妃,這裡是誰的院子?」

    太子妃看了婉紅一眼,婉紅忙上前行禮,「定西侯爺,這院子是賤妾住的。」

    「你是誰?」

    「賤妾是太子殿下妾室婉紅。」婉紅低著頭道,「因著賤妾不小心在宴席上弄髒了侯夫人的衣裳,故而請她來院裡沐浴換裳。」

    邢慕錚問:「既然我妻在你的屋裡,為何太子來了無人阻攔?」

    雖然邢慕錚的語氣一直無波無瀾,可婉紅莫名地背脊發涼麵,她慌張道:「侯爺恕罪,都是賤妾之過,侯夫人說她沐浴不需人伺候,賤妾便在外等候,太子妃送了新衣裳來,侯夫人的近婢與丫頭們去耳房挑選,賤妾與冬生在外守著,偏生賤妾肚疼,冬生背賤妾去淨房,恐怕只那會兒太子殿下無意間闖進來,才無人發覺。」

    「那末你直至太子妃到來一直在淨房裡?」

    「這……」婉紅慌了神,「賤妾……並未一直……」

    「既然並未一直,那我夫人叫喚,怎地無人回應?」

    這本就是侯夫人瞎編的,她怎麼能聽得見!並且她本就是奉了太子的命令,把侯夫人引來院裡的,她怎敢進去壞太子好事?婉紅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這……」  

    「你可知因你之過,害我妻差點清白盡失,太子殿下作為儲君,名聲也將大受損傷。你害我燮朝定西侯夫人於不貞,陷當今太子於不義,如此惡奴,死不足惜!」邢慕錚猛地暴喝,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抽出寶劍,一劍刺入婉紅心口。

    直到嘴角流出腥臭的鮮血,婉紅才知道自己被刺了。她瞪眼看著面前冷酷的邢慕錚,又緩緩看向心口上的銀刃。原來……那浮在屋子裡的死氣是她的呀……

    邢慕錚俐落抽出長劍,婉紅軟軟倒於地面,鮮血不停地自身體流出來。她拼命扭頭看向帷帳緊閉的花梨木床,「太……」「子」字還未出口,婉紅已然斷了氣。

    錢嬌娘移開了視線,她怎會不知這一切都是婉紅設下的。雖然她興許是聽太子的命令,但其心可誅。

    太子妃手握成拳在袖中微微發抖,她不料邢慕錚竟真敢在太子府殺人,這婉紅雖然是妾,但她是太子身邊的老人了,她雖支使她,卻也不敢真拿她如何。邢慕錚竟然就……想必他也已明白這一切並非眼見這般簡單,殺了婉紅出氣罷。

    「太子妃,待太子醒來,你便告訴他,邢慕錚替他清理門戶了。」邢慕錚拿黑帕擦拭寶劍上的血,「還望他莫要怪罪我越俎代庖。」

    太子妃勉強笑道:「邢侯言重了,正如邢侯所說,這婉紅叫殿下與妹妹皆陷入危機,死一百遍也不足惜!太子醒來她定然死得更慘,邢侯殺了她,也算是給了她痛快。」  

    吳泓在床里聽得一清二楚,他的眼珠子瞪得滾圓,婉紅竟然被邢慕錚殺了!他的愛妾呀,他的青梅竹馬,與他初試雲雨的婉紅呀,竟然死了!

    吳泓的心在滴血,直想下床衝出去。但是吳泓忍住了,他知道這會兒衝出去,方才的假裝就白費了。邢慕錚這般兇狠,他既便不敢殺他,也絕對會將此事拉到御前對質。他父皇有多喜愛邢慕錚,吳泓怎能不清楚?這事怎麼看都是他無理,萬一老三再落井下石,他這太子之位是絕保不住的!

    吳泓深吸兩口氣。他也明白,今日之事必然得有一個替死鬼,否則這事兒是過不去的。正如太子妃所說,婉紅必死無疑。可是他還是心痛啊!他多好的婉紅,事事依順他的婉紅!他一定要得到這定西侯夫人,才能抵消邢慕錚殺愛妾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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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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