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邢慕錚在公主下降前夕被放出了天牢。
他雖未受刑,卻面容憔悴,形容枯槁。邢平淳是讓人拿擔架將父親抬上馬車的。邢平淳被皇帝下了口諭,叫他不准哭哭啼啼地回府。邢平淳便讓其他的人哭,哭得滿大街的人都跟著侯府的車走。
「爹爹,你辛苦了。」邢平淳跪在馬車裡,輕聲與閉眼假寐的邢慕錚道。
邢慕錚睜開眼,看向一年未見的兒子,看他已褪去了青澀,記憶中原還有些圓潤的臉龐已不復存在,分明的稜角倒是像足了他年輕時的模樣。邢慕錚眼帶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這是邢平淳頭回被爹爹如此溫情地對待,思及一家分離,他竟有些鼻酸。
邢平淳吸了吸鼻子。
「你也辛苦了。」邢慕錚道。
邢平淳紅了眼眶,他一時沒剎住,掉下淚來。邢平淳忙轉頭迅速抹去眼淚,就怕爹爹認為他軟弱,又怕爹爹笑話他。
邢慕錚看見了,但他裝作沒看見,「你發信給你娘了麼?」
「孩兒已讓人將烈雷放回去了,明日後日應就能到玉州。」
「嗯。」
外頭家僕的哭嚎聲陣陣,還有邢平淳請來作法祛穢的和尚道士,念經的念經,作法的作法,敲鑼打鼓,甚至還鞭炮喧天,熱鬧之極。馬車裡的聲音外頭一點兒也聽不見,邢慕錚便問道:「明兒都準備好了麼?」
「爹爹只管放心,孩兒已將一切安排妥當,只等時機到了,自有人接咱們出府。」
邢慕錚挑了挑眉,「嗯,我先時收到你的信了,你說有人相助,究竟是誰人?」
邢平淳的身形幾不可聞地僵了僵,他乾笑道:「等到了明日,爹爹就知道了。」
這是還賣關子?邢慕錚注視兒子片刻,扯了扯唇,重新閉上了眼,「那成,咱們爺倆能否逃出生天,便就看你了。」
這廂邢慕錚被邢平淳敲敲打打大肆張揚地接回了府,皇宮內,聽見這個消息的永泰帝大發脾氣。
「那蠢貨豎子!朕分明下旨叫他閉嘴,他居然還那般敲鑼打鼓將他爹給接回去!就這麼不把朕的話放在耳里麼!」
玉喜忙道:「陛下息怒,其實這事兒仔細想想,不是一樁好事麼?永安城的百姓都知道邢慕錚回了府,他再出了事,就與聖上您無關了。便是邢家忤逆,也只有這一日罷了,陛下便忍一忍罷。」
永泰帝重重哼了一聲。
玉喜為永泰帝倒酒,「陛下可要奴才去打點明日……夜裡之事?」
永泰帝喝了杯中酒,粗聲道:「這種事豈容得下你一個奴才多嘴。下去!」
玉喜依言退下,他走出來輕輕關了殿門,叫退兩邊等候的太監婢子,緩緩將耳貼在殿門上。他能聽見殿內有隱隱的說話聲,他知道那是皇家秘而不宣的暗御林。聽聞這群暗御林只效忠皇帝一人,武功高強出手狠辣,要殺之人從不曾留下活口。
翌日,大吉,宜嫁娶,祭祀。
公主出降乃民間難得看見的大喜事,看熱鬧的百姓們聚集在祥和街兩旁,看著年輕的新郎倌迎公主出宮入府。
邢平淳著大紅喜袍,騎於已然健碩的大馬螞蟻之上,平靜地穿過人群,身後跟著的是懷柔公主的鸞轎與儀仗。公主出降自是十里紅妝,浩浩蕩蕩的宮仆抬著妝檯,跟在隊伍的後頭。
「天家肯將公主嫁到邢家,便是已赦免邢將軍的罪了罷?」
「邢將軍昨日就從大牢里放出來了,天家果然還是賢德的明君啊!」
「是呀,邢將軍為咱們大燮立下了汗馬功勞,還望邢將軍以後平平安安,公主嫁入邢府和和睦睦!」
經歷一番繁瑣,邢平淳總算與矮小的公主入了新房。永泰帝傳口諭,讓大臣們在邢家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眾臣恭聽聖諭。
玉喜笑道:「各位大人,陛下還有一道口諭:『朕知邢卿這些時日受了委屈,傳朕的旨,眾愛卿須每人敬邢卿一杯,陪好朕的親家,令邢卿忘掉一切煩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