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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孤夜孑起身,許是因為坐的太久,他一手撐在桌子上,頎長的身子欲要邁出一步,風妃閱跟著站起來,只覺眼前一道黑影猛地一晃,那沉重的身子,竟是筆直朝自己壓下來。

    她從來沒有想過,一旦,他倒下後……自己會變成怎樣……

    男子,雙目緊閉……

    肩頭,仿若被重重一擊,風妃閱懵懂反應,她急忙伸出兩手扶著皇帝的腰身,同時,膝蓋被壓彎,一條腿『砰』地跪到地上。

    「皇上……」邊上的李嫣驚呼,急忙上前來。

    二人合力將孤夜孑攙扶起,放在榻上,他薄唇緊抿,面色依舊,只是雙目緊閉,失去了反應。

    風妃閱將雙手顫抖的落在他頰側,低聲喚道,「皇上……皇上……」

    然,男子卻沒有一點反應,似是,睡得很沉。

    李嫣站在床架邊上,兩手緊張地絞著裙擺,透過那垂墜在地面上的紗幔,不住向裡頭張望。

    「李嫣。」風妃閱暗自鎮定,只是,眼圈有些紅。

    「奴婢在。」她急忙應答,上前一大步。

    「去將陌醫師找來。」風妃閱將榻上的錦被拉蓋在孤夜孑身上,語氣沉痛,還帶著從未有的慌亂。  

    「是,奴婢這就去。」李嫣心急,剛轉身,就被她喚住,「慢著。」

    「娘娘還有何吩咐?」她急忙停住腳步,身子不聽使喚地已經衝出一大步去。

    「記住,這件事除了陌醫師,誰都不能講!」風妃閱掀開紗幔,只見她一臉正色,面上神情更是嚴肅緊張,李嫣雙眼落在榻上的男子身上,她點下頭,堅毅說道,「娘娘,請相信奴婢。」

    一個旋身,她腳下慌張,踩在鋪著名貴毛毯的地面上,顯得無力而寂靜,玉橋恰在此時走進來,風妃閱擋在榻前,身後,自有朦朧相遮,「你到外頭守著,皇上有些累了,今兒,就留宿於鳳瀲宮。」

    「是,娘娘。」玉橋不疑有它,折身走出內殿,在外頭守著。

    沒過多久,李嫣便將陌辰吏叫來,他一身純白,儒雅俊朗,溫如美玉,看到他進來,風妃閱心頭一暖,原先的緊張,舒暢很多。

    李嫣將殿門掩上,風妃閱見沒有隱瞞的必要,也就將紗幔掛在床架上,「皇上方才還好好的,只是突然站起來一下,就昏迷不醒了。」

    陌辰吏見皇帝同睡著一般,他在床榻上坐下來,將孤夜孑的手腕把在手中,須臾後,他才微微皺下眉頭,俊目瞅著他虎口處的紗布,將那死結打開後,裡面的傷口整個露了出來。  

    「果然!」他氣息一沉,說的無奈。

    風妃閱湊上前去,就連李嫣也禁不住望過去,皇帝的手上,已經污黑一片,從虎口的地方開始蔓延,「怎麼會這樣?」她神色惶恐,「莫不是,傷口有毒?」

    將他的手放回榻上,陌辰吏肅然說道,「是奇毒。」

    她驚的半晌說不出話,只聽得男子的聲音幽幽傳來,縈繞在她耳際,「這應該是刺客劍上所塗的毒,唯今之計,便是將那刺客找出來。」

    風妃閱如臨大敵,身上,已經冒出一層冷汗來,「若是,那刺客死了呢?」

    陌辰吏只當她隨口一問,並未在意,「那皇上的毒,怕是解不了。」

    「什麼叫解不了?」風妃閱厲聲上前,望著他泛黑的手背,「當初不是沒事麼?」

    「有些毒,藏的太深,或許,是一天、兩天,也有可能就是一年、兩年……抑或,是一輩子。」陌辰吏擦下手,神色,已有沮喪。

    「難道,就連你都沒有辦法麼?」

    她底氣不足,瞬間,有種被抽空的感覺。

    「從發現毒源,到找齊藥材,配置解藥,最起碼,得花上一月功夫。」陌辰吏望著榻上的皇帝,「這一月中,皇上只能留在鳳瀲宮內,片刻不能離開,身一動,毒氣便火速蔓延,一旦急火攻心,要想再施救,怕是回天乏術了。」  

    風妃閱站在原地,近在咫尺,只不過三步之遙,凝望著昔日經久陪伴的俊顏,她只覺無力,李嫣卻不能將面上的擔憂表露出來,她嘴角微抽搐,有種想哭的衝動。那抵在身後,支撐自己的力道,一下,被抽的乾乾淨淨,腦中,暈眩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我要離開一個月。」陌辰吏不忍同風妃閱對視,他起身,「解藥的引子,我必須親自去找來。」

    「一月?」她喃喃自語,皇帝昏迷一月,她怎能瞞得住,如今的局勢,真正是前有狼,後有虎。她有了依賴,有了習慣,孤夜孑,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倒下去。

    「對,我讓林尹留下來。」陌辰吏似乎並不想耽擱,「我會儘快趕回來。」

    風妃閱眼看著他轉身,另一邊讓自己心安的地方,也塌陷下去,第一次,她有了孤立無援的絕望,她追著上前,「你,會回來麼?」

    陌辰吏雙手放在殿門上頓住,他沒有回頭,月光從窗格中打進來,灑在他如緞般的墨發上,他溫潤而笑,聲音,帶著安撫,道,「我一定回來,一個月的時間。」

    打開殿門,他修長的腿,邁出一步,「我雲朝百姓的命,可都系在皇帝手上呢。」他極力,說的輕鬆,薄唇輕抿一下,男子帶上一句,「答應了你,我也一定會回來。」這句話,他堵在了喉嚨口,並沒有說出來,固,也只有,自己能聽見。  

    她的處境,陌辰吏比誰都懂,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卻不是陪在她身邊。

    風妃閱目送他走出去,殿內,只有主僕二人。她沒有過多的時間悲切,轉眼,天就快大亮,等下,便會有太監過來提醒皇帝去上早朝,風妃閱來到孤夜孑身後,吃力地將他上半身拉起來,衝著邊上的李嫣說道,「過來,給皇上寬衣。」

    她知道情勢緊急,也就顧不得羞澀,兩手解開他的腰帶,二人用了好大的勁,才將那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除下。風妃閱接過手,特意找了一個顯眼的地方,掛在上頭。

    沒過多久,天空泛上魚肚白,風妃閱掀開錦被躺在孤夜孑身側,果然,就聽得外頭那名管事太監的聲音,「皇上,時辰到。」

    她狀似慵懶,一手藉故撐起上半身來,「皇上今日不去早朝,讓大臣們都散了吧。」

    那太監耷拉著腦袋,見皇帝並未開口阻止,也就信了,一夜縱歡,誤了早朝,這種事先前也是有的,「是,奴才這就去。」

    她索性上半身坐起,身側,男子躺著的地方留有溫度,裸露在外的胸膛,同沉睡一般起伏,風妃閱雙腿蜷起,前額靠在膝蓋上。邊上的李嫣,則是靜默站在一邊,一個月,她們知道,會過的很累很累。  

    天還未完全放亮,兩宮太后那便放了人來,風妃閱隨口應付幾句,也就打發了。

    如坐針氈,林尹來的時候,正是陌辰吏出宮之際,忐忑的一天一夜後,到了第二日,便很難瞞下去。

    殿外的太監明顯有了懷疑,只是礙於她是皇后,並未表現出來。

    李嫣對外守口如瓶,皇權爭奪,若是讓外頭知道,現在的皇帝正昏迷不醒,說不準,就會引起一場血雨腥風。一月的時間,他醒來之際,不知這萬里河山,是否還清明水秀。

    三天後。

    兩宮太后再也坐不住,茗皇貴妃伴在身側,手中,還抱著襁褓中的皇子,遠遠的,風妃閱坐在殿內,就聽見長廊上傳來孩子的哭聲,一聲,蓋過一聲。一道道竄入稀薄的空氣中,又極像是蓄意之為。

    神色疲倦,她一覽無彩,睜開雙眼,晶亮的瞳孔突散出一種嫵媚,兩宮太后已經走到自己面前,她款款起身,盈盈一拜,「參見太后。」

    西太后雙手攏於寬袖中,尖細指套有一下沒一下握在手掌中,她冷眼睨視著身下的風妃閱,神情,極為不屑,「堂堂東宮之首,居然身著這等輕薄,將皇帝整日整夜留在鳳瀲宮內,連國事都荒廢了。」

    

    冷風隨著開啟的殿門而吹進來,風妃閱雙肩一個哆嗦,穿得太少,終是抵禦不住寒氣,她站起身來,「皇上說了,朝中大事暫交右丞相,皇上連年勞碌,近段日子,將不理朝政。」

    兩宮太后聞言,臉上自是難以置信,眼見風妃閱一襲水紅色寢衣,內里的肚兜若隱若現,站在邊上的茗皇貴妃大為光火,她暗暗咬牙,臂彎中的孩子便大聲哭起來,「哇哇……」

    「皇上,皇上……」她欲要上前,風妃閱伸出手去相攔,「皇上下令,誰都不准靠近一步。」

    茗皇貴妃滿臉憤恨,「孩子見見父皇,總沒有錯吧?」

    懷中的孩子蹙著眉頭,一張小臉憋得通紅,風妃閱放下手,同時卻將身子擋在幾人面前,「皇上想見之時,自然會見。」她全身冷的發抖,卻依舊守在榻前,不讓眾人上前一步,「小皇子身子虛弱,茗皇貴妃、兩宮太后,還是請回吧。」

    西太后望著二人相峙的身影,眼睛撇向別處,一眼就看見了那件掛在藤架上的龍袍,一個女人的得寵,就看,能不能將皇帝夜夜留於自己寢殿中,真正做到,後宮只獨寵她一人。她心中猶有疑慮,雙目如炬,仿若能看透那一層薄薄的帳幔,風妃閱餘光對上她的視線,身子,沒有退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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