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風妃閱難掩驚呼,原來這名女子就是當年盛傳一時的赫德皇后,孤夜孑的母后。
皇帝雙目染上殺氣,他焦急地想要解開女子手上的繩索,越是用力,卻越是束縛的緊,手腕處已經被勒出紅印,風妃閱見狀,趕忙上前。柔荑輕覆上男子手背,感覺到他手上的顫抖後,風妃閱安撫地輕拍下,「我來吧。」
孤夜孑喉間哽動,僵硬的十指慢慢抽回去,風妃閱知道他極力在隱忍,換了誰遇上今日的場面,都會失控。
赫德皇后纖細的手腕鬆開後,第一個動作,便是張開雙臂,將自己的兒子擁過去,她的孩子已經長大,足夠頂天立地,今時今日,她能夠安全地枕在他胸前……
風妃閱站在身後,看著他將下巴枕在女子頭頂,闔起雙目之時,面上神色痛苦而釋懷,「對不起,母后。」
「孑。」赫德皇后輕喚,太久被關押在見不到陽光的地方,整張臉蒼白至幾近透明,「母后終於等到了。」
風妃閱大為動容,當初孤夜孑執意認定這兒有人之時,她就應該想到母子情深。該說對不起的不是孤夜孑,而是自己,要不是她一直有所顧忌對他隱瞞的話,赫德皇后早便可以出去,脫離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腳上鐵鐐一動,皇帝俊目中好不容易壓下的殺機再度浮現,他折身走到那名俯在地上的男子身前,「鑰匙呢?」
男子呻。吟著嘗試動彈下身子,卻發現連根手指頭都疼的像被卸了一般,「在,在腰帶裡面。」
孤夜孑隨手一挑,長形的鑰匙勾掛在指尖,「說,是誰下令將她囚禁於此的?」
男子悶著頭,一聲不吭,面上神色灰敗,赫德皇后輕撫著被勒出血漬的手腕,無奈搖下頭,「孑,不要再問了,他是不會說的。」
「是不是兩宮太后?」孤夜孑一把猛地攫住他衣領,將男子上半身拽在手中,「說!」
「啊……」腰身已經被折斷,一點風吹草動就能疼若致命,男子全身瑟縮發抖,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龐滴落,「皇,皇上饒命……」
「你還知道朕是皇帝。」孤夜孑霍的將男子拎起,整個人抵在石壁上,「只要你說出幕後之人,朕便放你一條生路,富貴榮華,任你享用不盡。」
「皇上饒命……」對方嘴中重複的只有一句話,赫德皇后聲音輕柔,溫和說道,「孑,算了,兩宮太后心狠手辣,他的身後,有一家子的性命,不要再為難他。」
風妃閱忍不住側目,對這樣的人還能求情,她定是位極其善良的女子。孤夜孑遍尋不著的母后,如今,竟然就被藏身於鳳瀲宮下,這麼多年來,她所受的委屈,就只是隔著一張自己尋歡的鳳榻,何其諷刺?
皇帝眼中划過陰霾,那種沉痛,不是風妃閱一下能理解的,雙手憤怒將那名男子舉高過頭頂,眼看著就要丟擲出去,赫德皇后雙目盯著他的動作,急忙開口,「孑,住手!」
聲音不重,抨擊在心頭卻是異常有力,孤夜孑一手抓著男子腰帶,陰鷙的俊臉轉過半邊,眼神懵懂,像是剛出世的孩童般,充滿疑惑。
「不要將殺人當做一種習慣,不要在母后面前殺戮。」她輕聲要求,一句話,卻抵上別人百句,皇帝手中的動作當真頓住,風妃閱瞅著他的側臉,那種不解,突然讓她心中疼惜,赫德皇后說的對,他已經將殺人當做是習慣,當有真能一日洗盡鉛華,露出的,竟是這般神情。
雙手一松,那名男子摔落於地,孤夜孑折回身,將禁錮著她的腳鐐打開後,攔腰抱起女子,風妃閱緊隨而上,三人一道出了密室。
「這……」赫德皇后環顧四周,「這不是鳳瀲宮麼?」
孤夜孑將她安置於床榻上,「母后,這就是您當年居住的鳳瀲宮。」
「呵呵……」女子一聲淺笑,「母后都忘記了,現在,這兒應該是屬於你同皇后的。」視線在殿中巡過一周後,定在身前的俊顏上,「這麼多年過去了,讓母后看看,你選的皇后在哪?」
風妃閱杵在原地,只見孤夜孑回過頭來,衝著她伸出一手,這一個動作,無異於默認了她該有的身份。柔荑安心放在他手掌中,皇帝一握緊,將她拉至赫德皇后面前,「母后,朕的皇后,就是她。」
女子側目,風妃閱在對上她視線之際尷尬垂下頭來,赫德皇后瞅著她一襲太監服飾,微微拉開笑,「我早就應該看出來了,是位標緻的姑娘。」
風妃閱面色酡紅,在孤夜孑揚起的眉角中,羞弱開口,「母后。」
赫德皇后笑容和煦,一手將風妃閱拉過去,「孑,既然是皇后,你為何讓她打扮成這幅模樣?」
「一言難盡。」孤夜孑隨手將毛毯蓋至女子膝蓋下,「我以後同你慢慢說,母后,你先什麼都不用想,好好歇息一晚。」
「孑,兩宮太后一旦發現我不在密室,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赫德皇后擔憂地緊握住他手腕,十指用力,指尖可見泛白,「她們一定會想法子對付你,怎麼辦,怎麼辦?」
女子的情緒忽然有些失控,孤夜孑將她攬在胸前,大掌在她背上輕拍,「母后,朕現在是皇帝,不用再怕她們,我也不會再讓她們動你一個手指頭。」
赫德皇后驚恐的視線望向四處,風妃閱知道她心中的害怕,「母后,這兒是鳳瀲宮,不再是那暗無天日的密室,您放心,從今日起,我同皇上一定竭力護您周全。」
女子微退開身,雙手捧住面頰,將心中的害怕極力按捺下去,「你說的對。」她抬起頭來,聲音溫柔,「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閱兒。」孤夜孑薄唇輕啟,「風妃閱。」
赫德皇后輕聲重複,身子疲倦靠在貴妃榻上,風妃閱察覺到她腕上傷口,折身後,找來一瓶膏藥交到孤夜孑手中,「母后,您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女子剛點下頭,身子就彈跳起來,「孑,兩宮太后說你父皇已經駕崩,是不是真的?」
孤夜孑以食指抹起藥膏均勻塗在她手腕上,勒破的皮膚一個打顫,疼得差點縮回手去,他指尖在她傷口上輕撫,垂下的半邊眼帘中,一雙深邃眸子諱莫如深,輕應一聲,「嗯。」
赫德皇后深咽下口氣,聲音,越發的脆弱,「兒子,你恨嗎?」
風妃閱站在孤夜孑身後,明顯看著他後背一僵,什麼話都不說,只是繼續手中動作,「母后不疼了。」女子柔荑按在他手背上,「我錯過了好多,沒有看著自己的兒子成長起來,你孤身一人要對付兩宮太后,能登上這皇位,何其不易。我們赫德家身後沒有龐大的勢力,這麼多年來,母后一直怕你會被別人所害,你父皇被媚術所惑,我以為,他糊塗到不會將這皇位傳授於你。」
孤夜孑起身,將藥瓶放迴風妃閱手中,他迭起衣袍後坐在赫德皇后面前,「反倒是母后,您恨麼?」
幾年光陰,褪去了她該有的榮光,女子面色平靜,散下的長髮中,可見幾縷銀絲,雖是不老,卻耗盡心思,「一開始,當然是恨的,後來,我全心想著,我的兒子什麼時候能救我出來,也就沒有那個精力去恨了,慢慢的,這種哀怨在失望中抹平,如今,母后已經忘了,仇恨是怎樣一種心情。」
望著男子沉穩的俊臉,赫德皇后悠悠說道,「孑,母后希望你不要恨,多愛一些,好嗎?」
孤夜孑緘默,女子寵溺而笑,將錦被拉高几分,「母后睡不著,同我講講這些年的事,閱兒,坐到我邊上來。」
赫德皇后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孤夜孑一邊,密室的入口已經重新隴上,彩繪的火鳳意寓吉祥,雙目灼灼有神。
東太后趔趄回到寢殿,將丫鬟全部屏退之後,才憤怒衝著身後女子說道,「你為何不讓我救他!」
「你瘋了不是,救,怎麼救?」西太后砰一掌擊在桌面上,「照你這樣下去,遲早有天會被你害死,你沒看見皇帝當時都殺紅了眼,你要這麼貿然衝上去,說不定他當場就能砍了你,要不是我及時捂住你的嘴,指不定出什麼亂子。」
「你也看見了,小七他受了傷。」東太后余怒難消,更多的則是擔憂,「他生死不明,你讓我如何冷靜。」
西太后見她咄咄逼人,當下氣得將桌上杯子用力擲於地上,「你以為就你心疼,小七他……」
紫砂杯在砸上地面後被摔裂成細碎,陌修一腳剛踏進去,就踩在上頭,啪地使其斷為幾瓣。「怎麼了,動如此大的肝火?」
西太后忍住一口氣,東太后被她言語所懾,走到邊上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雙眼通紅。
「沒什麼,姐妹間,難免磕磕碰碰。」西太后強顏歡笑,一句話落去干戈,她才轉身,還未來得及坐下,就聽見寢殿中傳來三聲空曠的敲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