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風妃閱轉過頭去,只見二人面容淒哀的對方,這一眼,或許就是永別,男子努力想要露出笑來,示意她不要害怕。
風妃閱心頭仿若被砰然一擊,衝著七袂開口,「你不該……」
「啊……」
女子悽厲的慘叫聲,將她微不足道的聲音給掩蓋下去,七袂鬆開兩手,「我已用銀針封住她小腦,現在,我要她做什麼,她便會做什麼。」
「你把蕾兒怎麼樣了,我和你拼了……」男子像是發了狂一樣,想要起身衝過來。
七袂嘴角生笑,「不識好歹。」他擦下手,衝著突然沉默的女子說道,「起來,殺了他。」
風妃閱驀然一驚,只見她已雙手在桌面上撐起,原先清亮的瞳眸閃現出混沌,兩眼更是沒有焦距。七袂的這一命令,太過於殘忍,被自己所愛之人親手殺死……
她抿著唇,心口隱隱泛上疼痛,忍不住伸出一手撫上去。
七袂的這場所謂好戲,為何要讓自己親眼所見,銀針封腦,一切意識全無,他該不是,也想對自己……
「蕾兒……」
男子眼見她目光兇狠走來,那雙清晰的眸子已經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身子一動不動,直到她走至自己跟前。
七袂來到風妃閱身側,面上邪佞,一手習慣撫上下巴,女子無神的雙目望著昔日情人,渾渾噩噩中,伸出的手掌放在他頭頂。
男子面容突然平靜,轉過頭去望著七袂,「我求求你,我死了之後,不要讓她清醒過來。」
風妃閱扭頭,似是不願再看一眼,這樣的觸動讓她心有酸澀。男子餘光平淡,只聽得後背砸上地面發出通的一聲,整個人已經倒下。
回到七袂身前,女子腰一彎,面上沒有些毫動容,卑微屈膝的態度同先前更是判若兩人。
風妃閱抬眸睬一眼,目光淡漠,卻帶著幾分沉重,她驚訝於七袂的殘忍,更屈服於人世間的這種無奈。鳳目微揚,他擺下手,女子乖乖起身後退到邊上。
「現在,該是你做選擇的時候。」七袂抬眸,日光冉冉升起,使得他俊顏籠罩上奇爍的光芒,眉眼輕彎,似有逗弄。
風妃閱卻出奇的平靜,她轉過身,丰姿飄逸,「是何選擇?」倔強的下巴順著他的視線微揚,眼角下一點淚痣,開的分外妖嬈。
「第一,和她一樣。」
風妃閱目光穿過他肩頭,「你不缺女人。」
七袂嘴角輕勾,眼中,分外認真起來,「女人多有何用,我只要一人。」
風妃閱斂眉,轉過身去,那雙清靈的眸子中仿佛幻化出一抹人形,如夢,卻像真。三千寵愛於一身,後宮粉黛無顏色,如今換來的,還不是孑然而立,男人的話,幾句能信?「說吧,還有一個選擇是什麼?」
七袂見她滿臉戒備,抬起一手落在她肩上,風妃閱一驚,橫眉冷對,「不用那麼緊張,我要的人,何時需要強迫了?」
唇畔一聲冷嗤,風妃閱沒有放鬆警惕,她料定他嘴裡不會有好話,「幫我殺人!」
她眼挑起,雖然有幾分心裡準備,卻還是吃驚不小,「殺人?」
「對。」七袂點頭,笑著說道,「其實,我比較想用銀針封住你的小腦,想要聽聽,從你小嘴裡說出順從的話,是不是和別人一樣動聽?沒了意識,你能想像出,自己和皇帝生死決戰的場面麼?」他看著風妃閱面色蒼白,一手指向地上屍體,「或許,皇帝會和他一樣,不作任何反抗,任憑你利劍刺破他胸膛。」
瞬間,風妃閱仿佛真的看見自己手持軟劍,刺過那明黃色的絳貴,大灘大灘血流了出來。那樣,同活死人有何兩樣?七袂盯著她的側臉,再補充一句,「幫我殺滿一百個人,如何?」
「你真當我是殺人工具麼?」風妃閱神色氣惱,瞪他一眼。
「其實,你並沒有其它選擇,一,清醒的殺人,二,沒有意識的殺人。」七袂收回笑意,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本尊,想要找一個配得上自己的女人。」
風妃閱垂下的雙手握住衣裾,小臉正對前方,人已大步走了出去。心口泛上的疼痛讓她片刻不敢久留,單腳剛邁出去,整個人卻一閃,撞在旁邊的大門上。一手緊揪著胸口的地方,喉間,濃重的血腥衝上來,她搖下頭,屏息凝神後,踉踉蹌蹌向前走去。匹配?風妃閱想要冷笑出聲,卻連拉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曾幾何時,這話,是皇帝親口對自己說的,他要自己足夠狠,才能配得上與他比肩而立。
一下一下,風妃閱重重捶著,既然它要疼,自己就捶得更用力,將這蝕骨的疼痛掩蓋下去。
七袂並未立馬追出去,望著她狼狽不堪的背影,他只是舉目凝思,片刻後,整個人窩入椅背中,邪肆的面容上布滿疲倦。
轉眼間,時光如梭,御花園內的新芽綻放出灼灼之姿,園中百卉爭相競放,紅綠相襯。
一處幽靜的寢殿中,尚大人跪在堂下,手中,承集奏摺,「皇上,近段日子以來,各方官僚均有上報,民間邪教勢力日漸擴大,已有不少文武官員被暗殺。」
皇帝抬眸,面容較先前有些清瘦,雙手合上奏摺,修長的身影隨之起身,目光清冷投向外頭,「可有查出是何人所為?」
「回皇上。」尚大人跟著站起來,語氣似有顧慮,「好像,是獨步天涯之人。上個月,崔大人在回京途中被暗殺,當時,所帶侍衛一律沒有倖免,待臣趕到之時,卻意外發現其書童藏身於馬車下,逃過了這一劫。按照那書童所言,暗殺的清一色為女子,來人只管殺戮,自始至終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從他的描述中,臣可斷定是獨步天涯之人,不過,他好像認出了那名帶頭女子……」
尚大人收住話,兩眼試探望向皇帝。
孤夜孑徘徊的步子猛地收住,目光轉為犀利,「是誰?」
「他說,那名女子戴著一雙奇怪的耳墜,同皇后娘娘那張張貼在外的畫像一模一樣,由於來人是蒙著臉頰,他不敢完全確定,可無論是身姿還是眼神,均是十分相似的。」尚大人一字不漏的稟報,身子正對皇帝背影。
孤夜孑呼吸沉重,咻然轉身,「此話當真?」
「皇上,那名書童就在外候著,皇上可以親自傳召。」尚大人不敢隱瞞,垂目如實而告。
皇帝步子定在遠處,人卻有些搖晃,獨步天涯……
依照七袂的做事風格,將風妃閱中途劫走的極有可能是他。整整一百天,他難以相信,他會把閱兒變成怎樣一個人。尚大人久久等不到他說句話,邊上的李公公適時朝他揮下手,示意他先退出去。
風妃閱坐在銅鏡前,指尖在鏡面上划過,換上準備好的男裝後,猶豫片刻,還是將那雙五星環墜給摘下,收放起來。
今天接到七袂傳來的命令說要出去一趟,她走出寢殿,只見先前的女子已全部換上男裝,目光無神望著遠處。
風妃閱走上前,外頭準備好的馬車停在空曠的場地上,再一看,幾乎是獨步天涯上上下下的門主、堂主已全部出動,聲勢浩蕩。走在七袂身後,她從未見過這樣陣仗,心中暗自思量,定是有何大事發生。臨上馬車之際,風妃閱餘光瞥去,只見一人正兇狠地瞪著自己,細看之下,原是在絡城結怨的那名男子。
「閱兒,上來。」七袂率先上轎,聲音從裡頭傳來。
風妃閱見各人已紛紛落座,一手掀開袍角後,躍上馬車。裡頭豪奢華貴,七袂仰面躺在榻上,單膝微屈,愜意慵懶,腰間搭著條狐裘製成的毛毯。風妃閱自顧坐在邊上,單手掀開轎簾瞅向外頭,「這是去哪?」
「帝都。」七袂輕描淡寫,上半身靠在後頭。
帝都?風妃閱側目望去,表情有些驚訝,「你這不是自投羅網?」
七袂輕聲哧笑,模樣分外不屑,「莫說是一個小小的帝都,就算是皇宮,本尊也照樣闖。」望著她不經意流露出的悵然,男子面色微冷,人已湊上前,「怎麼,心裡還惦記著?」
風妃閱放下轎簾,七袂朝近靠過來,比肩相抵。她肩膀動下,想要退開,衣角卻被他抓在手中。馬車一路顛簸,駛了沒多久,男子便頭一歪,腦袋不規矩地枕上她肩頭。風妃閱垂目,卻見他兩眼緊閉,試著用手輕推下,還是沒有絲毫的反應。也不知是真睡了,還是假寐。
隨風而落,轎簾被掀開一角後,搭上一邊的稜子,風妃閱清晰的望著車外景色,面色清淡,卻隱隱帶著一股哀愁。
僵硬地維持著一個姿勢,直到馬車靠停,七袂才自覺地起身,帘子被隨侍掀開,「爺,到了。」
風妃閱隨之下馬,肩膀的地方,還隱約發麻。放眼望去,竟已駛過人煙罕至來到了熱鬧喧囂的集市。馬車靠停的地方,正是一家客棧,名為喜悅來。店家殷勤迎上,點頭哈腰地將一干眾人全部送進去,事先,顯然已有人安排好一切,風妃閱跟著七袂直接走上二樓,不作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