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面頰,凍得差點失去知覺。他身子彎下再挺起,將風妃閱背起幾分,「不冷,你呢?」
「躲在你後頭,我也不冷。」鼻子,通紅,風妃閱將腦袋窩在他身後,身子,並不平穩,似有顛簸。她乖乖趴在他背上,甚至覺著,比那高床玉枕舒服多了。
一步,一個足印,一深一淺
風妃閱說不清楚這樣的感覺,她試著將手擁緊,想起一句話來,「到我老了,走不動了,你也會這樣背著我麼?」
男子邁著的腳步慢下來,轉過頭,面色在月影下,明亮起來,「會。」
說出一個字後,就繼續超前走去,這一次,邁步已經沉重多了。仿若他們二人的前路,渺茫,而又艱難。
男子,似是不知疲憊,繞著後宮,背著她走來走去。
孤夜孑說了很多話,他說,這樣背著,一點也不會累……
他說,肩上有一個人,哪怕就只是趴著不說話,也讓他覺著不會那麼寂寞……
他說,他傷了她,只能有這麼一次……說這句話的時候,男子將她的小腿貼緊在自己腰上,不讓風妃閱的膝蓋露在外頭,以免凍了涼。
他說,他是帝,他的無奈,孤夜孑卻吞在喉嚨口沒有說出來,自古,帝王應以江山為重,一旦衝突……
他面色陰霾,眼眸泛著深幽的異樣,轉過頭去……
然,女子卻呼吸均勻,趴在他肩上,已經睡著了。
她睡得安靜極了,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孤夜孑並未將她送回鳳瀲宮,而是背著她,走了很久很久……要真能一直背著,倒也好!
靜躺了一月,風妃閱腿上的傷已大好,能夠行動自如的下榻。
打開殿門,外頭,白雪飄揚,正如孤夜孑擔心的那般,這雪,連續下了已有一月。
「娘娘,您這是去哪?」玉橋跟在身後,望著天還未亮透的雲際,不解問道。
「去給兩宮太后請安。」風妃閱一回首,繼續朝前走去。自己臥在榻上一月之久,兩宮太后已頗有微詞。
「是。」玉橋應答,乖乖盯在身後。
一路旖旎而去,這樣嚴寒的天氣,風妃閱過的並不習慣。雙手縮入寬袖中,十指凍得沒了知覺。
風雪迎面而來,九曲長廊擋不住,便一下落在自己的裙擺上。
兩宮太后的慈安殿前,風妃閱站在外頭,需得通報後方能入內。
寒風冷冽,一聲通報,卻讓她足足等了近一盞茶時間。冰涼的地面上,到處是水漬,身後,還有雪花狂舞。
「回皇后娘娘的話,兩宮太后請您進去。」通報的太監隔了半天,才出來。
風妃閱聽聞,一語未說便跨進去,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茗皇貴妃也在。
走近內殿,果真,西太后同她對弈正歡,東太后對這東西一向沒有多大興趣,索性便坐在一邊,由著小丫鬟捶肩伺候著。
「兒臣參見兩宮太后。」風妃閱屈膝行禮,目光落在鋪滿名貴毛毯的地面上。
「起身吧。」西太后擺擺手,並未為難,「皇后,身子可痊癒了?」
「回太后,已無大礙。」風妃閱直起身,站在原處回話。
「那便最好。」太后的語氣,出奇輕柔,她笑意橫生,峰迴路轉間,一局使得乾坤扭轉。
「姑媽!」茗皇貴妃嬌嗔,那棋子還拈在手上,等待最後一搏。
西太后只是笑,將棋盤一推,朝著遠處的風妃閱說道,「傳聞,君家的女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來,陪本宮下兩局。」
她頓足,微微一笑,「兒臣棋藝不精,只怕是獻醜。」風妃閱面色凝重,對於下棋,她真是一竅不通。
「姐姐自謙了。」茗皇貴妃抿唇,起身朝她走去,一手狀似親昵地挽上她皓腕,「姑媽棋藝精湛,說不定,今日就遇上對手了。」
被拉上前幾步,風妃閱見西太后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只得硬著頭皮來到她面前。
棋局已定,黑白雙方,剛落定便已劍拔弩張。
西太后先落一子,風妃閱執起棋子,望著滿盤空檔,卻不知該落往何處。正躊躇間,外頭傳來嬤嬤欣喜的通報聲,「回兩宮太后,厲王爺求見。」
原先意興闌珊的東太后聽聞,雙目咻地放亮,聲音不自覺提高,「快,快請他進來。」
「皇后,該你了。」西太后嚼著笑,目光如炬,緊盯著風妃閱。
「是。」她並未細細思量,便將手中的棋子隨意落下,視線跟著嬤嬤的身影朝外望去。
沒多久,便看見一抹高大的身影自外頭走進來,身上,白雪覆蓋,墨發束在身後,一襲狐裘披風除下,交到邊上的宮娥手上。男子身著銀質長衫,腰間,寬厚的腰帶上鑲嵌著四方美玉,足蹬黑色長靴,風妃閱望上看去,只見他面如玉,溫潤中帶有邪魅,卻又,偏偏不失幾分霸道。額間,驚現一顆暗色硃砂痣,將整個人襯得陰柔……甚至,帶著幾分美艷。
對,就是美!
「厲兒,你總算回來了。」東太后激動不已,放下手中的暖手爐,步子急促跟過去。
「兒臣參見母后。」男子單膝下跪,被東太后攙扶起來,「讓母后看看,幾年不見……厲兒果然越發好看了。」
風妃閱忍著笑,唇角剛勾起,便被他逮個正著,一時尷尬萬分,只能轉過腦袋。
「兒臣參見母后!」男子再度上前,朝著西太后行禮。
女子擺擺手,示意他起身,面上的笑容很淡,也不如東太后那般親近。
「這是……」厲王爺瞅著風妃閱的側臉,出聲詢問道。
「這是皇后。」東太后上前,補上一句。
「哦。」男子輕應一聲,嘴角隨之展開,「皇嫂。」
風妃閱不得已,只能點頭示意,望著那張臉,腦中凸顯出妖精二字。這樣的模樣,就算是投為女兒身,也絕對逃不過絕色之命,禍水之運。
「這白子是哪一方?」厲王爺望著才開的局,顯得興趣十足。
「是皇后。」一側,茗皇貴妃接口道。
見他似有興致,風妃閱心下一喜,「這一局,還是厲王爺接著下吧。」
豈料,男子只是看一眼,便搖頭說道,「本王不做奪人所好之事,母后,不介意兒臣同皇嫂同下吧?」
西太后執起一顆棋子,「本宮倒要看看,厲王爺的棋藝,可有長進。」
「好。」男子爽朗接口,下一瞬,竟自顧坐了下來,將風妃閱的身子朝里側擠進去。寬厚的胸膛就抵在自己身後,厲王爺單手撐在榻上,雙目若有若無掃過她的側臉。
西太后一子落下,風妃閱見他沒有絲毫動靜,只得自覺執起一顆,手剛要落下,皓腕便被抓住,整個手心的力轉移至另一邊,「落在這,會比較好。」
望著二人親昵的舉動,兩宮太后卻並未有絲毫不悅,依舊開始對弈。厲王爺每回都不動手,待到風妃閱要下手之際,這才抓著她的手,將棋子落在最恰當的位子。如坐針氈,她覺得自己像是傀儡一般,卻又推脫不得。
棋子越來越少,雙方,各不相讓,都想將對方引入自己所設的圈套中。
風妃閱完全不懂,隨手要落下,這次,男子的手卻直接抓著她的柔荑,裹在寬厚的掌心中,一層厚繭,磨得她手背微有不適。這樣明目張胆的動作,卻沒有一人出來喝止,風妃閱暗暗吃驚,隨著男子的力,將手縮回去。西太后單手撐著下頷,似在考慮,她將手放在身側,然,厲王爺的手卻並未再鬆開,修長五指強行撐開她的手指,竟是,與她十指緊緊相扣!
這樣曖昧的動作,指縫間,已經滲出汗水來。風妃閱用力掙扎,卻被他死死按在榻上,不能動彈。眼中藏有慍怒,她側過腦袋,睨視著邊上的男子,而他,則是一臉專注,雙眼一瞬不瞬盯著那盤棋,腦中,似在考慮,這下一步棋,應該落於何處。
上半身,傾過來幾分,厲王爺的下巴,快要枕上她肩膀。風妃閱頓覺不妙,只能將身子超里側縮去。
西太后的這一步棋,考慮了很久。她眉頭緊蹙,凝重而慎思,風妃閱則是僵直身子,寒冬臘月,竟全身冷汗涔涔。
「母后,可考慮清楚了?」自始至終,厲王爺的視線,均沒有落過一寸在風妃閱身上。臉上的神情,更是自然而清晰。
一句話,讓西太后準備落下的手,又縮了回去。
厲王爺輕聲言笑,他的笑,和煦,卻不像陌辰吏那般溫暖。風妃閱總覺他的笑中,夾雜了太多東西。隱藏,極深!
不經意間,他轉過頭來,毫無瑕疵的俊臉對上女子的錯愕,薄唇,笑的勾人,相握的手中,拇指輕佻划過風妃閱掌心,一圈圈,打著轉。
她並未表現出異樣來,回以展顏一笑,手上用力,尖細的指甲狠狠掐入男子手背,絲毫不手下留情。
厲王爺吃痛,一雙眸子輕眯,眉頭稍攏,轉過臉去瞅著西太后。
思忖片刻,她還是落下棋子,厲王爺抓起風妃閱的手,她順勢望去,只見男子的手背上,被抓傷的指痕觸目驚心,她不信,旁人會看不到。收手之際,卻沒有一人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