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閱兒,夢見什麼了?」
風妃閱全身戰慄,雙手使勁捂著面頰,「血,好多的血,我夢見……我,君家……」
孤夜孑聽著她語無倫次的話語,知道她嚇壞了,一手剛伸過去,就見她上半身突然彎下,手肘撐在榻上,痛苦的小臉埋入錦被,「好疼……」
「閱兒……」皇帝見她只是捂著肚子說不出話來,頓時俊顏失色,衝著殿外吼道,「宣陌醫師!」
風妃閱大口喘著粗氣,豆大的汗珠凝聚在額頭,皇帝束手無策,也不敢將她抱起來,只能靜候外頭的動靜。
沒過多久,小腹中的抽痛在慢慢隱去,及時趕來的陌辰吏匆匆把上一脈,在皇帝焦慮萬分的神色中,他收回手,「皇上放心,娘娘這是過度驚嚇所致,暫時沒有大礙。」
風妃閱身子蜷縮,聽到他說出的話後,一手撐起,「暫時,是何意?」
「娘娘這樣下去,身子即將虛弱無力,如今腹中孩子才一月多,臣恐怕……」他收住口,說出的幾字,足以將事情的嚴峻呈現而出。
風妃閱感覺小腹一疼,無以名狀的悲痛讓她小嘴輕張,微微喘著氣息,孤夜孑俊顏陰霾暗沉,為人父的喜悅才不過幾日,卻突遭這巨大變故。陌辰吏在邊上坐下,隨手開出幾幅藥方後,衝著身側的李嫣說道,「每日清晨給娘娘服用,千萬不可誤了保胎的時辰。」
女子將藥方接過手,點頭應答,「是,陌醫師。」
風妃閱不敢再闔眼,紅腫的雙眼下滿是疲勞,皇帝疼惜萬分,想讓她美美的睡上一覺,如今卻已經成了奢望。他不厭其煩的同她說著話,試圖將她的注意力轉移,可,終究抵不過腦海中的倦意,她一咬唇,微微唱到血腥味。
痛的麻木,疼痛,也能驚醒。
陰暗的慈安殿前,一名嬤嬤在前方帶路,放低的腳步聲雖然很輕,可是落在空寂的長廊上,還是能清晰可聞。身後,三步之遙,跟著名身著黑色長衫的女子,她腳步輕柔,走過的地方,只留下一串光滑的印子,悄無聲息。
裸露在外的玉足上,繫著一塊精緻怪異的點綴,二人順著廊子走向慈安殿。天空中,一道冷風吹過,女子螓首,只見黑幕滿空的檐殿上方,飄來幾朵梅花。伸出手,那花瓣落在她掌心,不同的淡雅香味,讓她眉頭輕蹙,水潤光瑩的眸子中閃現冷冽。她不著痕跡將那梅花掐在掌中,隨著年邁的嬤嬤繼續向前。
慈安殿內,兩宮太后久候,好不容易見那殿門被打開,二人忙起身相迎。
「太后。」先前的嬤嬤率先行禮,女子光著腳步走在綿軟舒適的毛毯之上,見到二人上前,只是頷首微笑,並未躬身請安。
「多年不見。」西太后一手輕揮,示意先前那名嬤嬤退下。
女子展顏,菱唇微勾,婀娜的身姿巡過大殿,她旋身,媚眼如絲,臉上的面紗取下,竟是一張極為年輕的臉,「太后,果然得到了你想得到的一切。」
「這都要多虧索伊的幫助,想不到,這些年來,你一點都沒有變。」西太后望著女子依舊美艷絕倫的臉,禁不住驚羨稱讚。
被喚作索伊的女子一手撫上自己頰側,對於自己的臉,她比誰都自信。
「千里迢迢找我而來,不會是老朋友多久沒見,想要聚聚吧?」女子逕自在邊上的首座落定,玩笑說道。
「本宮需要你的幫助。」西太后開門見山,繁蕪的裙擺在地面上旖旎而過,幾步來到女子身側,「同當年一樣。」
「哈哈……」女子聞言,卻是一手掩住嘴角,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從指縫間溢出,「太后,先皇駕崩都這麼久了,您還要學這做什麼,莫不是……」
東太后面色突的一下酡紅起來,就連一向冷靜的西太后亦是被這話語給噎的目瞪口呆,女子見二人神色尷尬不悅,忙斂下笑,擺擺手道,「好了,說正事吧。」
西太后輕咳一聲,雙手擊掌,只見內殿中走出一名女子來。
抬起頭來,模樣嬌羞好看,正是先前選秀而來的李尚書之女,芷萱。
「就這等模樣?似乎差了些。」女子食指挑起她下巴後,輕甩開,「當年兩宮太后的模樣,可是比這強多了。」
屢次被提及,西太后面色暗沉,女子只是咯咯一笑,並不以為然,「太后當真確定,是她?」
芷萱臉上並未因索伊的話而不悅,她雙手交疊在身前,跪了下來。
女子垂目,望著地上的芷萱片刻,見兩宮太后目光堅定,也就點下頭來,「既然這樣,那就你吧。」
芷萱聽聞,大喜,連磕幾個頭後,這才站起來。
「要想學習媚術,那可是很辛苦的。」
「我不怕。」芷萱搖下頭,眼中閃出一種奇異的精光,「只要能接近皇上,為太后分憂,我什麼都不怕。」
索伊嘴角一撇,甚至帶著幾分鄙夷,這後宮的女人,為了一個皇帝可謂是趨之若鶩,無不用盡各種手段。東太后始終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你,有把握嗎?」
女子橫眉一挑,雙手環胸,神色帶有傲慢,「當年的赫德皇后,不就是敗在我精心調教的人手上?」唇畔微笑,勾起諷刺。
「索伊說的對,況且,帝後之間哪有所謂真情可言,皇后縱然榮寵一時,總會有過去的時候。」西太后在邊上坐下,望著那張平靜的臉,「本宮就將她交給你了,我相信,也同樣期待她脫胎換骨的那一日。」
女子雙手輕輕在桌面上擊打,「十天的時間,我會將她調教成連聖人都會膜拜的尤物。」
芷萱面頰微紅,急忙行禮叩謝。
「老規矩,給我一間安靜的寢殿,這十天中,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索伊站起身,西太后將才喝了一口的茶放下,「這你放心,早就安排好了。」
女子甚為滿意,坐上一會,兩宮太后便親自將她送到準備好的寢殿中。
夜風習習,宮內的燭火忽明忽暗,一座長形案几上,索伊擺上三盞蠟燭,粗壯的身子猶如嬰孩手臂那般。纖細的手指在火燭中划過,只聽得『哧……』一聲,那火光突的竄成半人高。
「出來!」女子嬌喝,面色陰沉著站在原處。
殿外,沙沙的聲音,像是枯葉被風捲起,圍著地面在打轉,她豎起雙耳,只聽得一陣腳步聲落在殿門外,三盞通明的燭火前,映射出一抹身影。
『吱呀……』
殿門被打開,輕快的腳步聲轉眼來到身後,「師傅。」
索伊並不說話,面上的白紗掩住她臉上全部神情,「我問你,方才我一路而來,發現這後宮之內有不正常的花香之味,這是怎麼回事?」
她一手攤開,將掌中的梅花放在女子面前。
匆匆一瞥後,她急忙低下頭,「師傅,我……」
「說!」索伊語氣狠戾,不容她逃避。
「是,是徒兒下的花蠱。」女子狠狠咬牙,老實作答。
「看來,我說過的話,你一句都未聽進去。」索伊將掌中的梅花收起,輕盈一握,鬆手之際,那花瓣被揉成香碎,掉落於地,「半年之內,你竟施咒兩次,不要命了是不是?」
女子單膝跪在地上,低著頭並不說話。
「我苗疆的蠱毒,這花咒雖不是最厲害,可對於施咒之人,卻是最傷身的,以血為祭,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索伊氣的不輕,冷靜下來後,方厲聲問道,「到底為了什麼?」
女子隱有抽噎,咬著唇不說話。
索伊食指在額頭輕輕敲幾下,絕色艷麗的小臉,布滿無奈,「又是為情?」
女子點著頭,不知是應答,還是啜泣。
「說話。」
「師傅,對不起。」女子抬起頭來,面上布滿淚漬,「我也不想。」
「當初,我收你為徒,只為幫你在這後宮站穩腳跟,如今,你已貴為皇帝寵妃,目的也已達到,為何還要這樣作踐自己?」索伊抑制不住,聲音在暗夜中帶著爆發的憤怒。
「師傅,您就不要問了……」女子垂著頭,雙肩孱弱顫抖,「我愛上了,我愛上他了。」
「愛?」索伊尖聲,繼而身子倒退兩步,「不過是一介凡人,我倒要看看,他究竟長的是何模樣,讓你連自己的正事都忘了。」
女子跪著,只是嚶嚶啼哭,索伊雙手環在身前,先前的氣憤已經慢慢平復下去,一旦失了自我,這人,也就等於廢了。「看來,你是步了你師姐的後路。」
「師姐?」女子驚愕,「我師姐,是誰?」
她一直以為,師傅只有她一個徒弟。
索伊對上她雙眼,兩手扶在椅把上落座,「相較而言,她比你冷靜的多,我也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了,不論是靠著身後勢力,還是靠著她自己的手段,她終究得到了她想要的,穩坐於這後位東宮。」
字字鏗鏘,女子小嘴微張,挺直的上半身差點朝向一邊倒去,「您是說,皇后是我的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