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孤夜孑意興闌珊,這種熱鬧的場面他完全融入不了,風妃閱伴在身側,她擔心垂目,視線落在皇帝放柔的側臉上。他一手支著腦袋,面部神色定格,奇異的眸子散發出一種說不清的希翼,風妃閱眨下眼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皇帝眼中一閃而過的,可是嚮往?
諸位大臣紛紛上前恭喜,厲王爺忙於還禮,抽身之後,大步來到孤夜孑身前,「微臣參見皇上。」
「臣弟不必行禮,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孤夜孑斜躺在椅背上,眼神收回,帶著迷離的慵懶。
厲王爺飽滿的前額忽然仰起,風妃閱有些害怕地轉動下眼珠子,生怕被他認出來。男子挺身站立,視線不經意落在她臉上,深邃的瞳仁在攫住那雙眼睛時,咻的一亮,濃密的睫毛輕扇,目光漸漸眯起。
猶如經受酷刑般難耐,風妃閱兩手抓著衣側,直到掌心中掐出褶皺,雙目左右環視,儘量避開。
「皇兄,哪弄來的小太監,又黑又丑。」厲王爺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句話,差點讓風妃閱被口水噎死,她雙目瞪大,在男子勾起的唇角中忍下這口氣,不就是說自己丑麼,這樣倒好,總比被認出來的強,她紅唇緊抿,在厲王爺高傲的視線中,逐漸拉開微笑。
側王妃抱著小阿哥在堂下行禮,走近了細看,才發現那是個很可愛的孩子,胖嘟嘟的小臉,不怕生,見到誰都能咧開嘴巴笑出來。
厲王爺接過手去,邪魅的俊顏在對上孩子的純真時轉為溫柔,皇帝雙手一撐,從椅子上站起,他凝望著那顆小腦袋,只見那孩子嘴一咧,咯咯笑出聲來。風妃閱跟著莞爾,孤夜孑猶豫片刻後,雙手伸出去,從厲王爺的手中的將孩子接過去。
風妃閱跟著湊上前一步,孩子舉著小手,自己玩的不亦樂乎,皇帝同厲王爺一樣,雖然抱著,姿勢卻極為牽強。她看著孤夜孑認真的俊顏,視線隨之落到他手上,卻見那孩子的襁褓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動。她凝目一看,果然有明顯的遊動痕跡。
風妃閱想也不想的一把將孩子奪過去,孤夜孑猝不及防,就連邊上眾人都一時沒有反應,「閱……」
「你想做什麼!」厲王爺俊臉陰霾,頎長的身子向前跨去,語氣焦慮。
「不要過來。」風妃閱抱著孩子,一手探入他襁褓中,東太后嚇得臉色煞白,「快放下孩子,好大的膽子你。」
才伸進去的手精準找到裡頭東西,風妃閱握住它頭部,向外猛的一扯,孩子不哭不鬧,骨碌著大眼睛瞅向她。那是一條小拇指粗細的金絲蛇,通體金黃,蛇信子猙獰吐出,蛇身在風妃閱手中不斷擺動。
「啊……」側王妃一聲驚呼,雙手慌忙扯住厲王爺的衣袖,「王爺,怎,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男子邪魅的雙目直盯風妃閱,一手不悅將身側女子推開,在慢慢闔起的視線中,他滿腹探究,心生疑竇。
五指緊攏,直到那條蛇了無聲息,風妃閱才甩手將它丟擲一邊,眾人還未來得及呼出口氣,就聽得屋頂上傳來一陣嬌俏女聲,「真不好玩,喂,你居然敢這樣弄死我養了三年的小寶貝。」
風妃閱一抬頭,就見索伊一身惹眼的水紅色衣裙,面紗裹住半張小臉,美目流轉,在下頭探上一圈,「還真是熱鬧呢,這種好事,也不叫上我。」
東太后見來人是她,當下氣的嘴唇哆嗦,卻也不敢出聲謾罵,生怕她將自己同西太后的事一併說出。索伊環顧下四周,雙手輕拍,「都出來吧,想來獨步天涯也不是藏頭露尾之輩。」
風妃閱心一驚,抬眸就看見大批死士分散在各個檐頂,還未來得及察看出是否有七袂的身影,就見眼前一閃,胳膊被猛的向外扯去。身後的孤夜孑及時反應,大手一撈,卻被隨著索伊而來的幾人團團圍住,脫不了身。
獨步天涯之人似乎並不急於動手,分散在四周的御林軍盡數出動,風妃閱被她鉗制,從索伊的眼神中,她知道她有話要說,故而也不反抗,假意被挾持。
二人來到後園,索伊藏身於僻靜的暗角,見無人追上後,這才拉下面紗,用力喘息,「累死我了,呼呼……」見邊上的風妃閱瞅著自己,她一手輕拍下胸口,眉頭挑起,嘲諷說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丑的還好意思出去見人麼?」
風妃閱知道自己瞞不了她,手中的孩子緊緊抱在臂彎中,「你明知道皇帝正布下天羅地網抓你,不躲的遠遠的,倒還自己送上門來了。」
「你以為我願意。」索伊雙手叉在腰前,背部彎起,「還不是為了你,獨步天涯的人就在外頭,七袂此次前來不為別的,就為你。」
「我?」風妃閱張著小口,表情木訥。
「他知道皇帝已經回宮,宮外,又遍尋不著你的下落,幸好躲開了,你還想被抓回去不成?」
風妃閱沉下心,一手在那孩子背上輕拍,「我還以為,你為這孩子而來。」
索伊目光落在她手中,「另一方面,我是為了這孩子。」
「你一向為錢辦事,他不過是個孩子,能與何人結怨?」風妃閱壓低聲音,面色不解。
「你太天真了。」女子冷笑,「不過,說來也是好笑,他是東太后的親孫子,而想要下毒手的,居然是西太后。」
「西太后?」
「用不著這麼吃驚。」索伊腦袋向外探去,見無異樣,這才轉過身去,無謂說道,「你動動腦子也就不奇怪了,相較於東太后,西太后的野心可要大的多。」
風妃閱凝神不說話,將孩子抱的更緊,「這孩子我不能給你。」
「我也沒說要啊。」索伊揮下手,「我的目的,只不過是讓你避開七袂而已,其餘的,就當是少掙一筆了,反正我也不缺錢。」
這般真性情的女子,讓風妃閱不得不佩服,「謝謝你,不過,我還是想勸你一句,快些離開炫朝,皇帝對當年的事並不能介懷,你留在這太危險了。」
索伊輕笑,不予辯駁,外頭打鬥的聲音混雜入耳中,「我不宜久留,得離開了,至於你是怎麼從我手中搶回的孩子,留給你自己回去慢慢解釋吧。」女子說完便弓腰向外走去,風妃閱心中擔心皇帝安危,故而未作糾纏,抱起孩子小心順著來時的路回去。
「將孩子還給本王!」
她腳步剎住,只見厲王爺擋在身前,一隻手伸到自己面前,風妃閱未作猶豫,將孩子放到男子臂彎中。
旋身剛要往回跑,手肘處卻突的被身後男子握住,她一驚,驀然回首,「你是誰,本王看著倒有幾分眼熟。」
風妃閱心虛,視線一抬,「奴才是皇上身邊的小太監,也許,也許是奴才的長相太普通了。還有,奴才恭喜厲王爺喜得阿哥。」
被握住的地方圈得更緊,風妃閱凝眉,身子被他拖近,「我聽這口氣怎麼不像是恭喜,倒像吃味呢?」
風妃閱望著逼近的俊顏,她猛地使力,一腳用力踹上他腳背,男子吃痛,而後,身子被推出好幾步遠,他定了定神,再睜開眼時,她早已跑了個無影無蹤。
獨步天涯的人並未先動手,可是皇帝哪肯輕易放過,廝殺混為一片,風妃閱趕到的時候,七袂正同孤夜孑顫抖,她急欲上前,躍上露台之時,眼中卻覺一陣酸楚,一滴眼淚滑落出來。隨手一抹,難以置信地望著手中冰涼,自己並沒有想哭的感覺,怎會突然就掉淚了?
七袂一個側身,在望見那雙清澈的眸子時,突然就頓下手中動作,風妃閱氤氳了視線,黝黑的小臉上,只有靜如靈泉的眼睛依舊璀璨。
那顆淚痣,若隱若現,清晰奪目。
風妃閱怔在遠處,皇帝的劍已經揮開旁人,筆直的衝擊而來,她張下嘴,眼中再度覺得滾燙,模糊中,利劍刺穿了七袂的胸膛,尖端,帶著血色刺到自己的瞳仁前。
混亂中,兩宮太后在御林軍的護衛下向內院撤去,東太后兩手緊張地揪著前襟,視線掃過露台,在看見七袂身上的利劍後,她大驚失色,全身僵硬。
「小七……」想要開口的話被身後的西太后捂在嘴中,身子也被撤離露台,越走越遠。
風妃閱突遇此等變故,一時哪有時間反應,皇帝痛下殺手,已是不爭的事實,他絲毫未留有餘地,恨不能將七袂直接撕碎。
獨步天涯門眾奮力搏殺,在看見他受傷後,皆如困獸般聚攏而來,七袂眉頭皺下,仿佛不知道疼痛。風妃閱眼睛睜得老大,她眼看著皇帝將劍自他胸膛拔出,男子一個趔趄,步子不穩。
更多的人聚上來想要救出七袂,卻被御林軍重重包圍,皇帝手腕翻轉,長劍猶如破江之勢,疾馳而來。
「走!」索伊身姿輕盈落在露台上,一手勾起七袂的臂膀,孤夜孑哪裡肯放過,長腿剛邁出兩步,腰身就被身後之人用力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