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孤夜孑雙眼從風妃閱肩上抬起,李公公朝他遞個眼色,似是有事稟報。皇帝冷靜的神情下已經猜出幾分,當下在風妃閱肩頭輕拍下,「朕有要事要辦,今夜,你呆在這等我回來。」
她仰起頭來,不疑有他,微微點下頭。
「走。」孤夜孑朝著身前的李公公說道,二人匆匆趕出去幾步後,就出了大殿。
「何事?」皇帝突然站住,頭也不回地發問道。
「皇上,邊界傳來好消息。」李公公壓低聲音,目光禁不住朝後,只見風妃閱站在殿中央,一身單薄寢衣,格外顯得孱弱。
皇帝俊眉微揚,頓時神清氣朗,「朕總算等來了這一日。」
夜色當空,孤夜孑三兩步趕至金鑾殿,殿中男子聽到腳步聲後,滿面欣喜回頭,行禮道,「屬下參見皇上。」
「康將軍請起。」皇帝身一彎,親自將他攙扶起來。
「皇上……」男子黝黑的面龐上難掩興奮,一手稍有顫抖的從甲冑中抽出一封密函,「皇上英名,君將帥終于堅持不住,向邊國發出了求救信函。」
孤夜孑接過去,修長的手指將那封書信打開,君隱如今已是進退兩難,他大致也看出了皇帝的意思,在密函中已經開始向他人俯首稱臣。從信中的尊謂及字面上看,他同邊國不止通過這一封書信,宣紙下方,炫朝的帥印清晰可辨,火紅色的印子,無疑是將他自己送入絕境。
皇帝一手將它緊緊握在掌中,陰鷙的俊顏上,凸顯出幾分睿智,李公公同康將軍對望下,只見皇帝一手輕擺,下令道,「傳朕聖旨,駐紮在邊界以外的精兵全數出動增援,記住,千萬不能打草驚蛇,莫讓君隱察覺出來。還有,朕以防有變,今夜就有勞康將軍連夜趕往君府,李公公,準備聖旨,朕今日,就要抄了君家!」皇帝話語犀利狠辣,轉而望向邊上的康將軍,「你吩咐下去,接連三日內,帝都城門不得打開,朕要讓他們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進不來!」
「是,皇上!」康將軍一抱拳,臉上激動萬分。
李公公接令,已經在案几上鋪上紙硯,皇帝一手托起明黃色的袖口,洋洋灑灑幾筆,卻是關乎著成百性命。沉重的玉璽打上鮮紅,孤夜孑嘴角嗜血冷酷,一手握上去後,重重在聖旨上籤下一筆。
康將軍不辭辛苦,面容雖然疲憊倦怠,卻熠熠生輝,有神極了。雙手虔誠地將聖旨接過去,男子有力地彎腰過後,伴著沉重清脆的腳步聲朗朗向外走去。
孤夜孑隨手將手中的狼嚎筆一丟,筆墨肆意揮灑,在金碧輝煌的殿內畫出幾道弧度,他箭步上前,頎長的身子站於皇城鑾檐下,「今夜,似乎格外漫長。」
李公公站於他身後,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皇上,那是因為,天即將亮了。」
皇帝放聲大笑,這麼多年來,從未這般肆意,寬闊的雙肩輕顫,手中,還握著那封君隱的親筆密函。
李公公常伴君側,這麼多年來,也能揣摩幾分聖意,「皇上,君家勢力龐大,這麼多年來,一直是您肉中之刺,不得不除,現如今,君將帥圖謀叛國,自然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只是,老奴有些擔心……」
「有何擔心?」孤夜孑並未轉身,樹影婆娑,打在男子光潔的前額上。
「後宮之內誰不知皇后娘娘深得皇寵,老奴怕,娘娘一旦被牽扯進去後,後宮會引起一場更大的風波……」李公公的擔憂不無道理,到時候,只會給兩宮太后一個絕好的契機,君家謀反,皇后必然會受到牽連,而這後宮之內,能同太后抗衡的,除了風妃閱,再無旁人。
孤夜孑撫下眉頭,他神態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這件事,朕不會讓她被拉進去。」
李公公大為不解,若是君家被定罪,這第一個倒霉的,應該就是皇后,按照炫朝祖律,那可是充軍的重罪啊。除非……他幾番忖度,還是搖了搖頭,不可能,皇帝幾年來精心策劃,又怎會在一念之間,輕易放棄?
所謂君心難測,看來,是一點不假。
皇帝已然陷入沉思,金鑾殿外,一半天被火把照亮,紅彤彤的延伸至整個天際。宮內禁軍全數出動,男子俊朗邪肆的眉角染上勢在必得,李公公不再出聲,而是靜觀整個皇城在半夜間發生突變。
皇帝寢殿,幾名宮娥正手忙腳亂地收拾,風妃閱坐了一會,走到殿門口等待皇帝回來。
只見原先空曠寧寂的宮中,傳來整齊鏗鏘的腳步聲,伴著亮如白晝的燈火,像是在集合操練。風妃閱站在長廊上,不知此等陣仗是為何意,侍衛們繞開寢殿,卻全部朝著一個方向而去。她疑惑不解,只得退到一邊,倦意全無後,倚靠在朱漆紅的殿門上,繼續等他回來。
「李公公,傳令下去,朕一早就要親自提審。」孤夜孑將密函放入袖中,折身,向那張鑾椅走去。
「皇上,天色尚早,要不您先回去歇息。」李公公低聲勸道。
孤夜孑雙手張開,垂於椅把上,面朝南方,將宮內的一切動靜盡收於眼底,他知道,風妃閱還在等著自己回去。一手撫上額頭,他身子窩入椅背,「不用,你先退下。」
李公公見他執意,接令後,只得彎腰退下。
大殿中,只有男子手指敲打在桌面上發出的聲音,蟄伏的眸子落向殿外,尊貴而慵懶。
一夜間,君府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下至丫鬟僕人,全部被捉拿起來,家中被抄,大夫人當時便成受不住,暈了過去。
天剛放亮,康將軍便帶來好消息,皇帝即刻擺架,連日在死牢中準備提審。
相較於他人的反應,君相爺倒是穩重的多,這一日雖然來的快,卻早在他預料之中。
陰暗潮濕的死牢內,二夫人正掐著大夫人的人中,希望喚醒她,外頭,侍衛恭敬的通報聲傳來,她抬眼望去,卻並未見到皇帝身影。
一間暗無天日的牢房中,破舊發霉,較為怪異的,便是在正中間擺著一張格格不入的金質鑾椅,君相爺手腳上帶著鐵鐐,才不過短短一夜,就像是蒼老了一旬。皇帝雙腿交疊,坐了下來,兩名侍衛將他按倒在男子身前,邊上,還有刑部吏官嚴守以待。
「老臣參見皇上……」
「君相爺,你可知朕為何要治你君家的罪?」孤夜孑傾身上前,言語犀利。
君老爺抬下頭,視線依舊平靜,「恕臣愚昧,臣不知。」
皇帝瞭然輕笑,果然是老狐狸,死到臨頭嘴巴還這樣硬,「自炫朝建立以來,君家一直是朕的左膀右臂,只是朕沒有料到,朕最信任的君將帥,竟有通敵叛國的一天。」皇帝語氣隨之陰森,話中,分辨不清喜怒。
君老爺兩眼斟酌,幾乎是毫不猶豫脫口而出,「皇上冤枉,小兒他一心為炫朝效力,絕不可能做這種事,定是有人冤枉了他。」
「哦……」皇帝刻意拉長口氣,繼而捎帶怒意說道,「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他了?」刑部崔大人在接到他的眼色後,將那封密函攤在盤中,遞到君老爺面前,「這就是君將帥通敵的證據,要不是被中途截獲,後果不堪設想。」
君老爺身子湊下去,在看見君隱的親筆書信及上頭內容時,整個人明顯僵硬,老臉慘白畏懼。皇帝不動聲色,身下跪著的人不愧是權傾一時的相爺,不過半刻功夫便恢復冷靜,「回皇上,字跡是犬子的沒錯,君家世代忠良,這其中必有冤情,犬子他作為炫朝將帥,斷不會做出這種謀逆之事,還望皇上明察。」
「明察?如今證據確鑿,朕勸你還是乖乖簽字畫押的好。」孤夜孑見他冥頑不靈,當下拉下臉。
「皇上。」君相爺挺起胸膛來,「老臣無罪可認,君家是冤枉的。」
「君相爺,你還是乖乖認罪的好,免得遭受皮肉之苦。」刑部尚大人出口相勸,一旦進入死牢,有幾個不喊冤,又有幾個到最後不乖乖認罪的?
「君家世代為炫朝效力,老臣不信,最後會落得個屈打成招的下場。」他語氣剛毅,顯然不會輕易招供。
孤夜孑冷著俊顏,一掌用力擊在桌面上,「忠良?你君家通敵叛國,欲加謀反的野心也不是一天兩天,再加上君宜背地裡私通淫穢,這一條罪,就足夠讓你們死上千次萬次!」
「皇上……」君老爺聞言,彎下腰在地上磕個響頭,「君家管教不周,出了這等辱沒家門的女兒,是我君家不幸。如今她事情敗露,老臣先前亦是一無所知,皇上若想治罪,臣決不為她求半分請,君家已經沒有這個女兒。」
孤夜孑屏息,好一個狡猾的老傢伙,以為這樣,便能逃脫罪責,「來人,將君宜帶過來。」
「是,皇上。」囚牢外,把守的侍衛向外走出,不出一會功夫,就將行動不便的君宜給帶來,女子被隨手一推,整個身子向前跌去。她忙用雙手護著肚子,在望見地上的君老爺時,神色一怔,怯怯開口,「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