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茗皇貴妃,若這孩子真是你親生,你當然下不去手。」風妃閱走上前,眼見她神色陡然僵硬,唇角不停哆嗦。
「皇后,你這話是何意?」
她滿面憤怒,兩手心虛地緊握,卻仍表現強硬,在氣勢上絲毫不輸於旁人,風妃閱在皇帝身後站定,孤夜孑回頭,俊臉上,帶著駭人森意。如狼般的眸子直視過來,憤怒中,含有難以置信。
風妃閱深咽下口氣,眼底,有柔軟滑過,卻仍是堅定異常,她平靜下語氣,有瞬間,甚至覺得他的雙眼太過於灼熱,燙的自己不敢面對,「皇上,這孩子不是你的。」
清晰的,她看到他眼中的一份質疑,完全坍塌。孤夜孑明知,她不可能騙自己,這份相信,卻沉重的讓他情願不要有。
「皇后,你休要血口噴人。」茗皇貴妃尖細的兩眼迸射出忿恨,她失手推開擋在身前的侍衛,「你恨不能將我的孩子除去,如今,又說小皇子不是我親生,怎麼,就因為他威脅到了你肚中孩子的地位?皇后,你好狠毒的心啊……」她失聲尖叫,更多的,則是掩蓋住內心不斷翻湧而上的害怕。相反,風妃閱卻是沉著冷靜,孤夜孑再度望向她懷中的孩子,緊抿的薄唇,輕啟,「這是怎麼回事?」
「這孩子是偷梁換柱而來,小皇子身患奇疾,乃是遺傳所致,皇上同茗皇貴妃身體康健,況且,當日負責接生的穩婆已經如實交代,茗皇貴妃當日所生下的,並非是皇子,而是一位公主。」君相爺幾番逼供,總算是套出了幾人的實話,一紙書信送入後宮,其上,無一不是即將兩宮太后一舉扳倒的雀躍。
風妃閱心頭沉重,仿佛看見皇帝的心房處,此時正被拉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難以癒合,鮮血直往外淌……
孤夜孑望向她身後的陌醫師,但見他點下頭,神色隨之靜如死水。
「不,皇上,皇上您萬萬不可相信……」茗皇貴妃全身如虛脫,她的鋌而走險,她不顧兩宮太后,毅然忤逆,不就是為了今日的地位麼?孩子,是她同皇帝中間,僅剩下的唯一關聯,「皇后,我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陷害於我?把孩子還給我!」
茗皇貴妃不顧阻攔,突然牟足了勁衝上前,欲要將風妃閱手中的孩子奪過去。
「把她抓起來。」孤夜孑一聲令下,邊上的侍衛齊數上前,扣住她的雙肩使其難以動彈。
風妃閱早知會有如此混亂的場面,茗皇貴妃被壓彎了身軀,不屈的雙眼滿是恨意,頭上的髮簪跌落至地,她披頭散髮,兩手猶在不斷掙扎。
臂彎間,突然空落,風妃閱垂目,卻見那孩子已被皇帝一手接過去,大掌抓著他的襁褓,那孩子被高高地舉在半空中,頓時嚇得哇哇大哭起來。順著他的手臂望去,風妃閱忙上前,雙手一下拉住他的肘彎,十指因害怕而用力泛白。
茗皇貴妃瞅著皇帝的動作,她高揚起腦袋,早已淚流滿面,跪滿一屋子的奴才紛紛求饒,「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風妃閱墊起腳尖,卻根本夠不到他的手,孩子揪心的痛哭聲就在頭頂,孤夜孑面色鐵青,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已然沒了焦距,空洞的落在一點上。
心中,疼痛難耐,風妃閱頓覺幾分後悔,皇帝這個樣子,委實嚇人。
她撫上他的手臂,焦急而疼惜,「皇上……皇上……」
孤夜孑驀然,緊揪起的五指鬆開些,伸直的手臂,彎曲下來。風妃閱趁機將孩子接過手中,陌辰吏走到一旁,將薰爐中的香料一一倒出來,從袖中取出一把粉末狀的藥物,灑在帶有零星光亮的香料上。
那方,茗皇貴妃雙膝忽的軟下,她咬緊下唇,神情突然變成一種絕望而悽厲。
刺鼻的味道,隨著那把藥粉而慢慢消散,原先被隱藏起來的梅花香味,如今,開始順著某個角落飄出來,陌辰吏冷清的俊顏帶有欣慰,上前說道,「皇上,娘娘的解藥,就在這座寢殿內。」
孤夜孑神色稍緩,冷靜下的眸子掃向茗皇貴妃,「給朕搜!」
「是。」
外頭,御林軍紛至沓來,頃刻間,將這偌大的寢殿給擠滿,翻箱倒櫃的聲音,帶著緊張而焦慮的聲音。茗皇貴妃視線落在風妃閱臉上,旁人的一切,仿佛與她已無關,陌辰吏站在殿前,只見正對自己的牆面上,掛著一副巨大的佛像,這梅花的香味,只有他能聞得真切,「不用搜了,應該就在這後面。」
手忙腳亂的御林軍聽聞,一一聚集過來,「將這佛像移開。」
「誰敢動一下!」原先安靜下來的茗皇貴妃突的再現暴躁,「陌醫師,你就不怕遭受報應麼?」
陌辰吏儒雅的側臉正對著那副畫像,「我自問沒有做過虧心事,這所謂的因果報應,若真要來,豈非我一介凡人能避得了的?」
牆上的畫像被人一把扯下,風妃閱心頭猛地一驚,只看見那金光閃閃的佛像,撕裂成了兩半。站在身側的陌辰吏見狀,眉頭皺起,還未來得及說上什麼,就見畫像後方,凸顯出一個暗格,長形的桌子上,擺著幾根蠟燭。而正中間的位子,則放著一個長形的花瓶,其中,插著一株含苞待放的梅花,香郁的清香,隨著晚風,將這幽雅吹散至每個角落。
陌辰吏上前,剛將那株梅花拿在手上,茗皇貴妃便失控地大聲驚笑,「哈哈……陌醫師,這是受過詛咒的梅花,誰碰了,誰就不會有好下場……」
男子絲毫不畏懼,將那梅花送到二人面前,「皇上,就是這一株。」
孤夜孑勃然大怒,手掌猛地攫住她下巴,女子疼得倒抽一口冷氣,脖頸的地方,像是被折斷,「朕沒有想到,會是你。」
茗皇貴妃咬牙,兩眼突射出恨意,扭曲的聲音,空洞而深刻,「皇上心疼了,心疼施婕妤那一片無辜遭罪的梅林?心疼她病痛纏身,卻還要遭受你的無情?心疼皇后沒日沒夜被噩夢折磨……哈哈哈……」
風妃閱站在遠處,望著她大笑出聲,望著她眼角不斷淌出的眼淚,這名女子,大抵是瘋了,為情,傷的太重……
孤夜孑被戳中軟肋,他手掌甩落,茗皇貴妃趁勢向邊上倒去,她整個人趴在地上,嘴角的地方,血漬呈現猩紅。
「先前,施婕妤中蠱之時,朕便應該懷疑到你。」皇帝懊惱萬分,一把怒火無處發泄。
茗皇貴妃苦笑,從地上慢慢爬起來,「我知道,我總會有這麼一日,可我不後悔,一點都不。施婕妤命大,可她那副慘敗的身子也撐不了多久,皇后……哈哈,你以為你的孩子就能生下來麼?」
陌辰吏大驚,握著梅枝的手,緊了幾分。
「我告訴你,不能,有人一定會想盡辦法將他除去,受寵又怎樣,得勢又怎樣,你們一個個都不會有好下場!」茗皇貴妃環顧整個大殿,「皇后,我最遺憾的就是沒有為姐姐報仇,事到如今,我才知道她所中的花咒竟是出自於你手,為什麼,為什麼……姐姐她一向不與人爭,你為什麼要害她!」
風妃閱倒退一步,看來,這君閱果然是索伊的徒弟。
茗皇貴妃意欲逼上前,「君閱,你莫不是變傻了,帝王怎會有真情,我錯了,我應該袖手旁觀,應該看著你淪陷,然後……看著你同我一樣,哈哈哈……」
孤夜孑冷眼相看,扭頭,衝著風妃閱說道,「朕要見那名穩婆。」
大步,已經走了出去,風妃閱急忙跟上,同時,派人送信至君府,讓君相爺將那兩名婦人押入皇宮。
莊嚴肅穆的大殿,皇帝端坐於首座,風妃閱將孩子交到一名嬤嬤手中,殿下,跪著茗皇貴妃同兩名婦人。
兩宮太后也被請過來,剛跨入大殿,東太后便覺一驚,那兩人抬起頭來,匆匆對視後,忙壓低腦袋。「不知皇帝讓本宮前來,所為何事?」
西太后環顧四側,實則已是一目了然。
她面容冷靜,不愧是當年的鐵血手腕。皇帝神色陰鷙,隱忍的憤怒擠壓在胸腔內,得不到釋放,「來人,賜座。」
茗皇貴妃見兩位太后前來,並未表現出特別的驚喜,從她們的神色上便可看出,自己於她們來講,已經是一顆沒有用的棋子,棄之,亦不會覺得可惜。
風妃閱坐在皇帝身側,望著那兩名幾乎匍匐在地上的婦人,轉而,對上神態自若的二人,「太后,這名穩婆,可是您親自挑選而來?」
西太后睬了那名婦人一眼,「正是,怎麼,皇后究竟想問什麼?」
「兒臣不敢。」風妃閱自然知道這事同兩宮太后脫不了干係,可要抓住她們的軟肋,何其困難,「兒臣只是想問,當日茗皇貴妃所產下的孩子,是一名皇子,還是一位公主?」
西太后輕笑,面帶諷刺地望向嬤嬤手中的孩子,「自然是一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