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兩宮太后對視一眼,神色突然轉為肅穆,陌修見西太后快步行至邊上堆滿書籍的架子前,猶豫片刻後,轉過頭來瞅著她。男子明白其中意思,當即轉身,眼睛望向別處。
書架後頭是一個暗格,陌修再度別轉過身子時,就看見一名黑衣男子跪在堂中央,全身是汗。
西太后預感到不妙,沉聲問道,「出了何事?」
「回……回太后」男子的聲音因害怕而壓成一線,「屬下今日去密室,發現看守的那人被打傷,赫,赫德皇后不知了去向……」
「什麼!」西太后如遭雷擊,神色全部僵在臉上,「怎麼會這樣……」
「屬下已細心查探過,上頭入口的地方被打開,順著長梯一路而上,先前堵在鳳瀲宮的牆壁被推倒,地上,還有明顯的腳印。」
東太后擦乾眼淚,震驚非常,「絕不可能,那地道的圓盤怎會打開,當時鑄造之時,那名設計的工匠明明說是個死結,怎麼,怎麼會……」
西太后頭疼地撫著額頭,眉角痛苦揪起,掌心緊攥。
「當初要是聽了我的話,直接將她處死,就不會有今日的麻煩。」東太后焦慮地起身,在原處不斷徘徊,「這下可好,入口是在鳳瀲宮被打穿,救出赫德皇后的,一定是皇帝。」
「好了!」女子聲音冷冽,透出不耐,「我原以為,這赫德皇后會是我們手中一顆最重要的棋子,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
同皇帝鬥了這麼多年,勝敗與否,她心中至少有個底,不到萬不得已,赫德皇后就是她的一顆定心丸。
「事已至此,我們應當另做打算。」沉默至今的陌修冷靜開口,「皇帝救出了赫德皇后,首要做的,定是找出證據來,為他母后報仇。聽你們所說,這所謂的地道定是一邊通往鳳瀲宮,另一邊通往這,既然那頭已經曝露,我們勢必要保住這地下的,不被牽累。」
西太后努力使得自己鎮定下來,飲下口熱茶後,同意點頭,「你說的對,幸好,人是方才失蹤的,皇帝一時半會要想查清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亂,一點點差池,都有可能將她們這麼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落得個前功盡棄的下場。
西太后暗作考慮,視線落在那名黑衣男子身上,「你先退下。」
「是。」他緊繃的神經總算能緩下來,雙腿起身後向外走去。
陌修沉默不語,甚至將路讓出來,餘光瞥過西太后慢慢落上頭頂的手,他退一步,走到東太后身側。
男子腳步跨得急促,西太后摘下頂上頭簪,尖刻的銀質飾物堅硬而冷毅,女子隨手飛射過去,竟是將對方的喉嚨直接打穿,當場斃命。
「知道這條密道的,除了我們幾人,一個都不能留。」西太后走過去,將插在男子咽喉上的髮簪拔出,就著他身上的黑衣,擦去血漬之後重新戴在髮髻上。
陌修始終保持著鎮定的神色,東太后一手掩鼻,似是有些反胃,臉色煞白的嚇人,身子搖搖欲墜。男子適時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腰,大掌輕拍幾下,望向西太后的眼中多了幾分防備。
一夜無眠,誰也沒有感覺到疲勞,那仿佛是一個很長的故事,講了整整一夜。
「君閱那孩子母后見過,果然是沒有這般靈氣。」赫德皇后望向風妃閱,繼而露出擔憂,「只是,閱兒的身份要怎樣去恢復呢?總不能讓她一輩子頂著別人的罪名,這樣無名無分的留在你身邊。」
風妃閱靠在孤夜孑的身上,這後位,本就不是她想要爭的,「母后,我在哪都是一樣的,沒有了身份的約束,倒是時常能伴在他身邊,也不用那麼多繁文縟節的麻煩。」
赫德皇后倍感欣慰,皇帝從身後將她擁住,下巴輕抵在她肩頭,「閱兒,這是朕虧欠於你的。」
風妃閱五指扣住他手掌,「母后,若不是我當初有所顧忌,也不會害得你到今天才能重見天日。」
「不。」赫德皇后目光輕闔,「閱兒,你是個聰明的女子,在這樣的深宮中,不會吃虧,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他。在交付真心之前,你的所有選擇都是正確的。」
風妃閱淺笑,不為別的,單為了她的理解,她很慶幸,孤夜孑有這樣的母后。
李公公在外頭稟報,早朝時間已到,皇帝神色振奮,想要藉此機會昭告天下,「母后,朕要封你為赫德皇太后。」
「孑。」女子分外擔憂,「歷來封號都要經過朝堂議事,母后怕沒有那麼簡單,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你是皇帝,沒人再敢對我怎樣。」
「您是朕的母后,自然是炫朝的皇太后。」孤夜孑執意,聽不進隻字片語,「閱兒,今兒你不用上朝,留在這陪伴母后。」
風妃閱見他起身,剛要相送,突然一陣地動山搖,整個鳳瀲宮都在搖晃。好不容易站穩腳跟,只聽得『砰……砰……』劇烈的聲音從地底傳來,腳底心因這種衝擊力而發麻顫抖,風妃閱跪下雙膝護著赫德皇后以免她受驚從榻上滾落。守在殿外的侍衛宮人陸續進來,神色驚懼,「皇上……」
沒過多久,殿內便恢復平靜,孤夜孑顧不得眾人在場,當下就打開密室大步走進去。身後之人齊數跟上,擠過狹長的走廊,那個巨大空曠的密室,如今已被碎石所填滿,寸步難行。風妃閱滿腹驚訝,赫德皇后只能無奈搖下頭,似乎早在預料之中。
兩宮太后在地底建了這麼座密室,自然也是準備好了萬全之策,如今密道被發現,她們定會在第一時間毀滅所有證據,不給皇帝抓住把柄。
孤夜孑面色駭人,他沒有想到對方動作如此之快,「居然在皇宮內使用火藥,朕養你們這些廢物是做什麼用的!差點連朕的鳳瀲宮都毀了。」
「皇上息怒,屬下一定徹查清楚。」侍衛首領大驚失色,更為不解的,是這些火藥究竟是如何運進宮中的。
皇帝一甩袖子,怒氣沖沖走出去,宮內侍衛留下查探,風妃閱同赫德皇后對視一眼後,緊隨其後。
次日,皇帝便下了聖旨,封赫德皇后為炫朝皇太后,主位正宮。
陌辰吏收回手,面色輕鬆,「回皇上,皇太后的身子並無大礙,只是這些年被關在密室中,身子有些陰寒,微臣開幾幅藥方調理下便好。」
皇帝心頭稍稍寬慰,風妃閱伴在太后身側,聖旨一下,整個炫朝皆數轟動,朝堂之上雖也有持反對,卻終究不敢違抗聖命。
陌辰吏坐下,手上的藥方還未寫完,就聽到外頭傳來通報聲,自從後宮中知道了這個消息,妃嬪們的請安就沒有間斷過。一天時間,差點將高檻都踏破。
風妃閱抬眸,見走進來的是施婕妤,身側,陶心手中拿著準備的賀禮,女子恬靜上前,跪在太后身前,一一行禮,「兒臣見過母后。」
太后仔細端詳,見她同先前來時的那些妃嬪似乎很不一樣,面容清秀,更不是刻意的盛裝打扮,模樣也是嬌俏,只是臉色有些蒼白,「這是哪位嬪妃,樣子甚是討人喜歡。」
「回太后,兒臣施婕妤。」女子唇畔輕勾,微抬起頭來,「這會子才過來行禮,是兒臣的不是。」
「不妨礙。」太后彎下腰,雙手扶著她肘腕,示意女子起身,「後宮的規矩一向多,哀家倒更是喜歡清靜。」
施婕妤起身,從陶心手中接過賀禮,「母后,兒臣不知該準備些什麼,這都是兒臣親手培植的花茶,今兒清晨才摘採下來,特送過來給母后您嘗嘗鮮。」揭開紅色絨布,裡頭擺著幾個精緻的瓷罐,不同的花茶,都細心分開,施婕妤將它們一一擺在紅木桌上後,人也退到一邊。
太后很是高興,清新淡雅的味道縈繞在鼻翼間,讓她對這名女子有了不一樣的好感,「孑,哀家怎麼沒有聽你提及過,宮內還有這樣手巧的一名婕妤。」
孤夜孑就坐在太后身側,原先撐起前額的手改為枕在桌面上,他俊目掃過那些花茶,視線中透著幾許說不明的意味望向了施婕妤。女子有心閃躲,兩眼垂下,只是盯著地面看,「母后,您身子還未大好,將來,有的是時間。」
太后瞭然,點下頭,便不再多說什麼。
「嘔……」施婕妤突然彎下腰來,原先蒼白的臉色被憋得通紅,她雙手叉在腰際,不住乾嘔。
「母后,皇上,對不……嘔……」施婕妤沒有想到會如此失態,邊上的陶心慌忙上前攙扶,一手體貼在她背上輕拍,「施婕妤,您怎麼了,最近幾天老是這樣。」
太后不懂其中原委,當下便起身,語氣關懷,「這個樣子,會不會是有喜了?哀家當年懷上皇帝的時候,也是這種反應。」
此話一出,驚愕的何止是皇帝,風妃閱懸起的心突然一沉,她兩眼望著施婕妤彎下的身子,作不出丁點反應。孤夜孑從凳子上起身,俊顏突然凝重,眸中,划過不為人知的情愫。女子不住乾嘔,眼淚也難受的簌簌而下,太后一句無心的話,卻恰好擊在她痛處,這眼淚,也就越發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