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走近,止不住驚嘆起來,這厚實的城牆,裡面竟是一個個分划起來的牢籠,大小迥異,關滿了鄰國的老幼婦孺。
「啊……」一名士兵痛呼出口,隨即便傳來一陣桌球的碰撞聲。
風妃閱身前的牢門突然被撞開,她就看著一團黑影迅速向自己撞過來,想要避開之際,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看著自己踉蹌連連,後退好幾步。
「讓你逃,賤奴,居然還有力氣咬人。」隨後,那士兵怒氣沖沖,滿臉絡腮鬍子,手執一根黑色長鞭從大牢內衝出來。
「啪啪……」連著幾下,精準無誤地落在女子後背上,本就衣衫襤褸,如今這樣幾鞭子下去,她的背上早已是滿目蒼荑,新傷舊傷重重交疊在一起。
「皇,皇后娘娘?」士兵的神色有些木訥,風妃閱穩住身子,見那女子聽了侍衛的稱呼後,神色立馬一驚,使勁向自己爬過來。
「救我……」
「啪……」一鞭子,再度抽上來,「賤奴,勿要髒了娘娘的身份。」
原先看熱鬧的幾人,見女子馬上就要抓著風妃閱的衣衫,忙上前,一手拉住她系在脖頸上的鐵鏈,將她拽回去。
「啊,放開。」她惱怒非常,卻只能看著自己的身子被拽來拽去,看不清楚原色的衣衫上,沾滿了黃沙。卑微到沒有一點自尊,奴性使然,不肯乖乖被馴服,等待的就只有數不盡的凌辱虐待。
尋著開心般,女子的背部在地面上不斷翻滾,眼中的倔強,卻讓風妃閱微微震撼,她不善於屈服,更加不懂什麼審時度勢。這樣的人,勢必就會吃虧。
「唔……」一聲慘叫,卻是出自一名士兵的口中,女子牟足了勁,兩手死死抓著他的腿不放,尖利的牙齒全部沒入他腿中,強烈的恨,使得她不遺餘力。
「死賤奴,竟敢咬上老子!」那士兵也顧不得風妃閱在場,疼的哇哇大叫起來。旁邊的人趕忙上前拉阻,她卻死都不鬆開,纖細的手握著上來人的手腕,運用巧力將他給推出了老遠。
這女子,竟會武功?
看她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想來是被關的太久,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被推開的男子惱羞成怒,掄起鞭子便要走上前,「還收服不了你了。」
「慢!」風妃閱厲聲阻止,起身走到女子身前,「放開他。」
抬眸,髒污不堪的小臉上,寫滿不信任,嘴上的力道一份未減,反而更加用力。
「鬆開!」風妃閱俯瞰,兩手擺在身前,交握於寬袖中,一道初起的晨陽打在她的背後,隱射而出的光暈,讓下方的女子睜不開眼來。風妃閱小臉緊繃,神色莊嚴,女子只覺心頭一陣異樣,不由自主,便將嘴巴慢慢鬆開。
「這人本宮要了。」她沒有細想,女子的一身武功,留在身邊對自己總是好的。
「回皇后,這女奴生性剛烈,屬下怕留在娘娘身側,她,她不懂得分寸。」畢竟算是絡城送出去的,一旦傷了人,他們可是擔待不起。
這時,站在上頭看熱鬧的孤夜孑,也走了下來,他徒步來到幾人身後,眸子在那女子身上不斷打轉,「這女奴,朕要了。」
風妃閱後背一涼,就看到他已經站在自己邊上,「皇上,這人臣妾想要。」
明明是自己先看中的。
孤夜孑並未理睬,幾名侍衛早就跪了下去,不敢吱聲。「施婕妤身邊正好缺了這麼一個人,調教一番,倒是可以重用。」
風妃閱望著男子的俊顏,嘴巴張了下,一句話沒說,她眉眼微勾,淡淡一笑,好比清風。折身,就連禮都未行,就這麼走出了他的視線。
「皇后!」孤夜孑背對著她,聲音穿透而來,「昨夜,睡得可好?」
一夜無眠,怎會好?
女子櫻唇輕啟,眼望上空,面色晶瑩,「謝皇上,臣妾一夜好夢。」
孤夜孑不再開口,站了會,風妃閱便自顧向前走去。城門緊閉,她出不去,只能站在城上極目遠眺。
侍衛們的戒備,仍然不敢懈怠。城下,那女子已經換上乾淨衣衫,身上也已纖塵不染。細看下,倒真有幾分姿色。她垂著腦袋,跟在孤夜孑的身後,二人一道,朝著施婕妤的屋子走去。
門被打開,丫鬟剛服侍她用過午膳,見到皇帝,施婕妤便要起身,「臣妾參見皇上。」
「朕不是說過,你不用對朕行禮麼?」孤夜孑上前,讓她靠回去。
「皇上,該有的規矩,臣妾不敢忘。」
「施婕妤。」男子的語氣疼惜之極,「對朕,你不用這般小心翼翼。」
她點下頭,諾諾說道,「興許,是臣妾習慣了。」一聲嘆息,孤夜孑將她納入懷中,女子的視線穿過他寬闊的肩膀,落向後頭的女子,「皇上,這是?」
孤夜孑退開身,望向身後,「以後,她就跟著你。」視線轉而對上那名女子,「朕看你會武功?」
「是,學過一點。」
孤夜孑皺下眉,龍顏顯出不悅,「沒人教過你該有的禮節規矩麼?」
「我不是炫朝子民,不懂這一套規矩。」女子據理力爭,腦袋揚的高高的。施婕妤聽聞,忙抬頭望去,仔細端詳。
孤夜孑神色立馬冷下來,女子見狀,忙的雙手拉著他的臂彎,「皇上,這丫鬟性子直,臣妾喜歡的緊。雖是不懂規矩,可總比那些看不透心性的要強,皇上彆氣。」施婕妤見那女子不卑不亢,便笑著詢問道,「叫什麼名字?」
「陶心。」
「陶心。」施婕妤重複,回味到,「是個好名字,你就留著吧。」
「真的?」女子臉上呈現出一種欣喜來,到了絡城,便被貫上奴籍,從未奢望過可以留下自己的名字。
施婕妤點下頭,柔聲說道,「你先退下吧,一會本宮會讓人來教你一些規矩,倔強固然好,可是同保命相比,也就顯得微乎其微了。你也是聰明人,本宮相信,你懂。」
陶心細作考慮,點下頭,便由旁側的丫鬟帶了下去。
孤夜孑難得一笑,大掌親昵貼上她前額,「還是你有辦法。」
「皇上。」施婕妤就勢蹭著他的掌心,「她要的不多,只是一份尊嚴罷了。」女子的聲音,很輕,很柔,卻帶著濃濃的愁思,飄渺不定。
「那你的尊嚴呢,朕可給了?」孤夜孑雙手捧著她的小臉,目光認真堅定。
她展顏,臉上洋溢出笑來,「臣妾很幸福。」帶著點點嬌羞,施婕妤雙手環上他的腰,「皇上……」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急忙抬起頭來。
「怎麼了?」孤夜孑不解。
「那個七袂,真的會催眠麼?」施婕妤臉上帶著擔憂,「好可怕。」
他面色淡然,內心卻是暗潮洶湧,施婕妤不等他答話,便自顧接過嘴,「那日皇后被挾持,定是受了他的蠱惑,皇上,娘娘她還好麼?」
「她好得很!」男子決意,似有咬牙之味。
「皇上。」施婕妤搖頭,嬌嗔道,「娘娘的心思埋的很深,被催眠的人,很長一段時間會睡不好,晚上老是做噩夢。皇上,您應該陪著皇后。」
孤夜孑不語,兩手撐在榻上,身子斜躺著。
「皇上您想,被催眠的人,她就不再是自己了。下意識想要掙扎,可卻被死死困住,那樣的無助,旁人怕是難以體會。」女子白皙的臉上露出惋惜,「娘娘不說,皇上您就不把當回事了麼?」她耐心相勸,「臣妾真覺著,皇后同您一樣,人與人其實很簡單。」
施婕妤不懂,「臣妾原想,一輩子就被皇上這樣藏著,臣妾覺著幸福極了,皇上,您知道,臣妾心中最大的希翼是什麼麼?」
孤夜孑不語,只是安心躺下來,將腦袋枕在她腿上,堅毅的鼻樑正對著她,聲音慵懶而疲倦,「什麼?」
「皇上憂心朝事,臣妾就哪也不去,躲在景夜宮內,種上一小塊地的茶,親手摘了等皇上下朝,我們就坐在那紫藤架子下,一邊飲著茶,一邊看那朝陽東升……」施婕妤整個心魂飄出老遠,臉上的恬靜被激動所取代,禁不住便小手去抓著孤夜孑的手,眸光燦若星辰。
男子仰望著她精緻的下巴,這句話,他也說過,時過境遷,不管當時是虛情還是真意,如今想來,竟如黃粱一夢。
見他遲遲不語,施婕妤眼中的華彩也黯下來,神色顯出幾分驚恐來,「皇上,臣妾不該……」
「不。」孤夜孑一笑,捏著她的手,「朕也喜歡那樣。」
只有同她一起,男子的心才會真正落下來,他的心可以空,卻不會,空的連自己都找不到,對她,孤夜孑是疼惜的,「朕就擔心,哪一天連你都變了。」濃郁的口氣,沉重的讓兩人喘不過氣來,施婕妤滿心酸澀,她不顧胸口傳來的疼痛,壓下身子,一手撫著男子擰起的劍眉,「臣妾不會。」
孤夜孑閉上眼,鼻翼間,傳來淡淡沁香,竟就這麼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累極了,只覺得,一股力正在輕輕推著自己,他睜開眼睛,就看見施婕妤眼角笑意橫生,正瞅著自己微微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