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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如何?」孤夜孑見他並不診治,心頭更覺慌亂。

    風妃閱無力的張下嘴,視線在觸及到陌辰吏的眼睛後,逐漸黯淡,不用他說,自己也覺察出了不安。

    起身,就連把脈問診都沒有,陌辰吏對上身側的尊王,「皇上是否覺得,娘娘眉宇間的這朵梅花,似曾相識?」

    其實在初見之時,孤夜孑便有了懷疑,只是,他不敢將這兩件事扯到一起,「你是說,施婕妤那時候的蘭花蠱?」

    陌辰吏不動聲色點頭,「這花蠱,其實很明顯,彼時,施婕妤身上的蠱咒,乃是以蘭花為引,而娘娘額上的圖紋,則是以梅花為引。唯一不同的便是,蘭花只有兩株,而這梅花,同根上有無數朵,娘娘的殿內,此種幽香經久不斷……」男子視線一眼相中那盆放在案几上的梅花,「若臣的猜測沒有錯的話,對方,就是利用這盆梅花下的蠱。」

    皇帝深邃的視線,順著陌辰吏的手指望去,雙眼被枯萎的紅色,刺有些睜不開,偏偏,這卻是施婕妤特意送來鳳瀲宮的。

    風妃閱這才知道皇帝臉上為什麼會有那種不安的神情,她食指點上眉尖,可以想像,那邊長出一朵紅梅的樣子。怪不得這幾日總有那淡雅的芬芳縈繞在鼻翼間,想不到世上,還真有那麼怪異的蠱,就連這孤傲的梅花,都成了傷人的利害武器。

    孤夜孑打斷臆想,回神的瞬間,大步來到風妃閱榻前,「既然施婕妤那次有了解藥,皇后此次的蠱,應該也能化除才是。」

    陌辰吏睬了二人一眼,他踱步來到那幾株梅花前,拈起其中一枝,走了回去。在瓶中養上幾日,雖然有水露滋潤,其褐色的根部還是無可避免的出現乾枯,「就像皇上所見的這枝梅花一樣,上次的蘭花只有一株,故而,要找到解藥也就簡單的多。可這次不一樣,光御花園內的梅樹就有成千上萬棵,對方以此作蠱,那麼,能解咒的那一枝,必定在她手上。」

    皇帝順手將陌辰吏指尖的梅花接過去,放在眼前,他匆匆一瞥,幾點玫紅稀疏間,風妃閱只見他神色一下陰霾,有些捉摸不透。

    清冽的俊顏,連帶著眸子,也黑暗下去,「這種梅花,只有景夜宮才有。」

    邊上的幾人面面相覷,一個個都不吭聲。風妃閱將手枕在耳邊,她全身一點力氣提不上來,可是卻唯獨扯開唇角,輕笑淡然逸出口。似乎是第一次,她聽到了他對施婕妤的不再袒護,從上一次他親口承認對施婕妤的懷疑,到如今他眼中的動搖,不得不說,風妃閱等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

    「即使確定是景夜宮之物,可這解藥,卻還是茫然無蹤。」陌辰吏面色擔憂,看這情形應該有好幾日了,只是,今日才發出來而已。

    孤夜孑手掌一握,只聽得『啪』一聲,那梅枝被折成兩段,「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兩次。」

    這種盛傳於苗疆的巫蠱之術果然厲害,皇帝握著手中的殘枝,風妃閱身上的清香之味淡淡湧出,孤夜孑皺緊的眉頭一下蹙起,「朕記得你上次說過,施婕妤的蘭花蠱,是下咒之人親手刺破其中指,取一滴至陰之血,而這人,是在百日之內沒有同男子同過房,是名女子,是麼?」

    陌辰吏點下頭,「是。」

    孤夜孑陷入沉思中,若這次風妃閱的事同施婕妤有關聯,那上一次,又作何解釋,她身上的蘭花咒,絕不可能是施婕妤自己所下,可這次的梅花,又分明是她送來的,「這兩次,可是一人所為?」

    陌辰吏並沒有直接作答,修長的背影打在地面的陰暗處,他雙手抱於胸前,最終,還是搖下頭,「說不準,臣方才細想了一下,這解咒的梅花,只在兩個地方。一,便是在對方手上,這其二,便是在景夜宮的其中一棵梅樹上,還未拆摘下來。」

    風妃閱聽著只覺奇異,這光怪陸離的事太多,若不是自己親生經歷,她是說什麼都不會信的。

    「景夜宮內滿園子都是桃樹,你又怎麼知道,那至關重要的一朵,究竟在哪一株上?」皇帝想了片刻,這般問出口。

    陌辰吏和煦的眸子睬了虛弱的風妃閱一眼,他曾經說過,不管如何,自己都會不遺餘力的護她周全,「梅花本為至寒之物,臣只需將煉丹房內的那口大鼎架燃起來,在其中配上八十一道藥材,再將摘來的梅花全部放入其中,這藥材能卸寒禦寒,以血為咒的那一朵梅花解藥,在放入大鼎中熱蒸時,色彩依舊光艷如初,而其餘的,均會被吞噬其中,化為春泥。」

    皇帝聽聞,臉色稍稍恢復平緩,不管怎麼說,至少多了一個機會。

    陌辰吏背靠陽光,風妃閱瞅著他一襲清淡修養的白色衣衫,她嘴角抿開,因為自己始終相信,不管再難再不可思議,他都能在最後找到方法,幫助自己化險為夷。

    「皇上……」男子面上露出的神情,似是經過沉重考慮。

    孤夜孑抬下頭,修長的五指將風妃閱放在錦被外的手抓在掌心中,「說。」

    「景夜宮內的梅花,如今可以斷定,是此次蠱毒事件的母體,臣建議,最後在最短時間內,連根剷除。」

    皇帝溫暖的掌心,忽而冒出冷汗,手背上,青筋直繃,「你說,讓朕將景夜宮的梅花,全部剷除?」

    陌辰吏沒有同他對視,眼光,落在二人緊扣的十指上,「若是這些梅樹不除,皇后娘娘的蠱即便在日後能解除,可那些花開一度的梅花,卻在將來成了最大的隱患,一旦對方再次以此為咒,那要找到第二次的運氣,怕是微乎其微。」

    孤夜孑沉默,眸中的光亮,有些茫然,風妃閱意識到,這些梅樹對於他,或者對於施婕妤來說,應該有著很深刻的意義。

    就像孤夜孑一開始同自己說的,施婕妤,同別人不一樣。而這些種在景夜宮內的梅樹,對於施婕妤來說,定也是不一樣的。

    她忽然能體會到皇帝此時的心情,就像是林中的大叔一樣,都有塊堅守的地方,不管曾經在那裡有過什麼回憶,要想親手除去,無異便是在心頭上剜***得自己血漬斑斑。

    風妃閱回握住他的大掌,才使了一點勁,男子便抬起頭來。以往那雙尖利的眸子被突來的打擊,磨得有些溫柔,只不過,卻不失其中的犀利同強硬。風妃閱沒有說話,孤夜孑亦沒有絲毫的解釋,凝視著他眼中的深邃,她展顏,點下頭後閉上了眼睛。

    陌辰吏同留下的李嫣使個眼色,二人一道向外退去。

    偌大的寢殿,又只剩下兩個人。

    有些空曠,幽靜的空氣凝聚在頭頂,伴著一屋子詭異的梅花香味,雖然這還是大白天的,但李嫣出去之時還是按著陌辰吏的要求將殿內的宮燈全部點上。

    風妃閱沒來由的感到害怕,施婕妤發病時的慘叫聲,好一陣都困擾著整個後宮,那時候,自己眼看著她日漸消瘦,同樣的花蠱,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會不會也在半夜中,每每驚叫醒來。

    皇帝察覺到她的異樣,他和衣躺下,身子偎在她身側,一手將風妃閱拉向自己,額間的那顆印子,刺目扎心,隱苒而動。

    風妃閱並不知道,凡是中了花蠱之人,會變得十分嗜睡,她貼在皇帝的胸前,清雅的芳香味流光四溢,雙眼試著掙紮下,心底,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睡。可是終究沒能熬過多久,酸澀的眼皮緊緊闔上,原先枕在男子肩頭的腦袋一重,睡了過去。

    腳底,猶如煉獄之火,燙的她寸步難行,風妃閱低頭一看,滿是泥濘的大路上,竟鋪著一層滿滿的血腥。裙擺拖在身後,已經沾上髒污。她擦了一把汗,似乎是夏天的感覺,熱的有些難受,整個人暈眩不已,沒走幾步,便覺口乾舌燥。

    遠處,好像是一個集市,舉目圍觀,百姓齊聲吶喊。

    風妃閱徒步上前,市集兩邊的街上貼滿了告示,一張張畫像整整貼滿兩條長街,她疑惑不解,才走上幾步,迎面便有一陣勁風襲來,其中一張畫像從牆壁上『刷』地飛落,一路滾打來到風妃閱的腳步。

    她腳步隨之頓住,遲疑幾分後,還是下意識低頭。

    畫像上的女子有九分像,細看之下,這不正是自己麼?

    這裡是什麼地方?

    風妃閱撥開人群,只聽得哀呼、求饒聲不斷,圍觀的百姓,臉上只有一種神情……大快人心。她想要上前,卻被人潮給擁擠到後面,露台上,傳來行刑的聲音。她聽到耳邊一道道瘋狂的聲音在吶喊,在高呼,「皇上萬歲……皇上萬歲……」

    成千上萬的聲音,像是擰成了一條強而有力的繩子,將風妃閱隔在外頭,進不去,卻也出不來。她拼命捂上耳朵,可那聲音,還是無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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