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手掌在滑下他袖口時,落在男子的手背上,風妃閱郁痛的心揪起,就在指尖相錯之時,柔荑卻被猛的抓住,牢牢牽在手中。她一怔,抬起頭來,孤夜孑堅定旋身,在鳳榻上落定,「讓國師去景夜宮吧。」
「皇上……」陶心的話中,已經滿含絕望,她雙手撐在兩側,不住磕頭,「奴婢請示過了,國師他今日出宮,要三日之後才會回來,皇上……娘娘等不及了啊……」
風妃閱死死的抓著孤夜孑,既然他將手交給了自己,她就不會放開,感覺到男子的顫抖,她一語未發,整個鳳瀲宮內瞬時寂寥無聲,壓抑的厲害。
陶心一個勁的哭泣,死死相求,風妃閱抬眸瞅著孤夜孑的側臉,卻見他那雙琥珀色的眼中,竟然有幾許晶瑩,他大掌一攬,腦袋窩在了她的頸間,「李公公……」
正不知所措的李公公聽聞,趕忙上前,「皇上。」
孤夜孑突然噤聲,良久的沉默,讓幾人均是戰戰兢兢,他倦怠的闔上眸子,一手,突然在風妃閱背上輕拍幾下,「讓御醫院內的所有御醫,全部趕去景夜宮。」
陶心跪起的身子無力癱軟在地上,李公公接令,大步向外走去。想起施婕妤在景夜宮內所受的罪,她心有不甘,跪著上前後雙手使勁抱住了孤夜孑的腿,「皇上,娘娘她如今深受寒毒之苦,整個身子差點都凍起來了,御醫們束手無策,皇上,您比誰都清楚,能救她的只有陌醫師啊……」啜泣的哭聲,慢慢變成絕望,她窮途末路,只能抓著陌辰吏的袍角不鬆開,「陌醫師,您救救娘娘,只有您有辦法……」
男子只是睬了一眼,昔日,那雙溫潤而柔和的雙目,卻突然變得漠視,他輕輕掙開後,幾步來到孤夜孑身側,一手接過林尹遞來的濕巾,動作輕柔的放在風妃閱額際,「再忍一下,今後,就不會再痛了。」
風妃閱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卻還是認真點下頭,躺了回去,林尹見陶心還是跪在原地,便上前勸道,「回去吧,興許還能見你主子最後一面。」
她怔怔起身,如今,她有何顏面回去見施婕妤,陶心抬起衣袖用力擦拭著雙眼,步子,更是僵硬地向外邁去。
「閱兒。」皇帝撥開她被汗水浸濕的墨發,「朕,沒得選擇。」
風妃閱止住的淚水,再度流溢出來,她一手勾在男子腦後,讓他埋首於自己頸間,她知道,孤夜孑不是無情之人,「對不起,我差點以為,你放開的……還是我。」
他不再說話,這樣的抉擇,無異於在他心口上剜肉,五指,同她交扣,風妃閱感覺到他指尖的每一個顫抖,唯有緊緊握住,這,或許就是別人口中的相依相偎吧?
陌辰吏站在遠處,他雙手垂在身側,看著皇帝堅毅的背影在女子懷中彎下,明黃色的尊貴,如今已是最為平淡的相靠。男子的俊臉埋在她頸間,壓抑的情緒,只在她耳畔輕漏出些許,他將身子靠在一邊,雙手環在胸前後,望著二人的身影怔怔出神。
林尹上前幾步,她安靜的站在陌辰吏身邊,望著他眸中的複雜,她唯一能斷定的便是,這時候的他,心中,至少不是苦澀的。
「駕……」
「駕……」
宮外,女子策馬揚鞭,馬蹄聲聲急促,將這本就蕭索的夜空劃開一道凜冽。枝條橫穿,打在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感覺,被冷風一吹,面上冰涼的感覺仿若滲透進了骨子。
身前,男子安詳的靠在她肩頭,似是沉睡了一般,索伊一手橫在他腰前,另一手揮舞著馬鞭,沉重的身軀壓上來,卻已經沒有了餘熱。
她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會哭,還有眼淚這種東西。
她說過,七袂一定會後悔,可是如今,後悔的卻是她……
「我不該讓你知道的。」她嘶啞著聲音,用力抽起馬鞭,顛簸的髮絲舞過悲慟,旖旎成糾葛。
幾個月前,獨步天涯。
「我真搞不懂,天下女人多的是,你為何非她不可?」索伊近身上前,在七袂邊上坐下。
男子原先緊闔的眸子睜開,睨視著她,「這世上,沒有非要不可的東西。」
「那不就行了。」索伊兩手攤在身側,「你放她自由便是。」
七袂俊臉凝起,一手撐起半邊邪魅的面頰,面色,有些疑慮,「我只是覺得,她有些熟悉罷了,好奇。」
索伊擺下手,面色甚是無奈,「什麼破理由,莫不是,你還記得她?」
他端著茶杯的手頓住,眸子帶有疑慮,「我不該記著她麼?」
索伊思忖著他話中的意思,一手托腮,食指在面頰上輕輕點著,「你當然應該記著她,那是你欠她的。」
七袂一手拂開眉角,目光沉下去,「我欠她的,是什麼?」
索伊對上這突如其來的視線,她蹙下眉頭,有些猶豫,「你們之間本該有情,可是已經錯過了。」
七袂將手中茶杯放在桌面上,他想起自己見到風妃閱眼角下的那顆淚痣時所有的悸動,「說清楚點。」
「有一種情,用我們苗疆的話語說,便是能延續到下輩子,你的熟悉並不是無緣無故,而是,有些東西你應該想起,可是還沒有到時間。」索伊稍稍起身,她並沒有想到,自己無意間提起的幾句話,會讓她在不久後悔莫及。
七袂滿面疑慮,神色也凝重幾分,「我一直以為,她是皇帝的人,我才會有那種想要奪過來的感覺。」
「遲早有一天,你會記起來的。」索伊兩手撐著桌沿,「不管是早還是晚,你們總會記得彼此。」
七袂聽著她話中的意思,大掌咻地扣住她手腕,「我們之間有何事?你既然知道,也定有法子讓我明白。」
「過早的知道,對你沒有好處。」索伊輕輕掙開手腕,「天機之秘,改變不了的。」
七袂望著女子的側臉,心底突然有種沉重的感覺,好像是一些壓著很久的事,在慢慢滋長出來,「既然是早晚都會知道,那還不如早些明白。」
索伊認真面對,她在原先的位子上坐下來,她雖然擅長巫蠱邪術,卻也並不那麼信天,「我怕,你有一日會後悔。」她話語猶豫,又想給他們這個機會,或許,並不是如自己預知的那般錯過也不一定呢?
「我從不會為了自己所下的決定而後悔。」七袂語氣堅定,原先的神情亦在瞬間凝重下來。
索伊細想片刻,最終還是不放心道,「你要答應我,萬事不可以強求。」
七袂邪肆的眸子微微眯起,端望著索伊滿面正色後,點下頭來。
她走上前去,右手食指輕抬後,嘴中念念有詞,七袂看著她近身而來,纖細的指尖在他心口的地方點住,壓下的力道輕微而柔軟。一股力道仿佛沖開了皮肉,震如心口中,有力而駭人。
七袂闔上雙目,屋中縈繞著一股詭異的氣息,紫金鏤刻的熏爐立在案几上,震懾之餘,還發出幾聲顫動的戰慄。
陽光明媚,綠茵茵的草原廣闊無垠,偶爾,有騎射之人策馬而過,空氣中,便殘留著那清新的香草味。
一匹駿馬飛馳而來,側掛在馬背上的女子搭弓拉箭,整個身子貼著馬肚,在它前蹄一個仰起間,右手咻地鬆開,單手撈起馬韁後,穩穩坐在駿馬身上。
「月兒……」身後,一名男子緊緊跟上,她回過頭去望一眼,狡黠的嘴角輕勾起後,猛的甩起馬鞭,「駕,駕……」
飛馳出去才不過幾步,身後忽的一重,她想要回過頭去,腰間卻被男子的手臂緊緊勒住動彈不得,「專心點,等下摔成個瘸子看誰還娶你。」
女子望著前方不說話,身後之人見她沉默,便要湊上去,堅毅的鼻樑剛觸上她肩頭,卻見一道明晃晃的亮光閃過,啪一聲,她手肘就撞在了他臉上,「哎呦……」
月兒回過頭去,一雙美目緊盯著男子那雙邪魅的眸子,「我也並不是非要嫁人不可,跟著爹爹領兵打仗有何不可?」
話剛說完,小手握成拳後又要攻擊上去,男子及時閃躲,大掌將她的柔荑裹入掌心中,「那可不行,你我可是有婚約在身。」
「你是不久後的王,口頭婚約又算得了什麼?」女子仰著小臉,另一手屈起後,食指在他胸口戳了幾下,他放聲大笑,雙腿夾起馬肚後悠閒向著前頭走去。
「月兒放心,這輩子,我都不會丟下你一人,那是你我二人的婚約,有天地為證。」他說的很是認真,明亮的雙眼瞅著女子那張漾開的笑顏……
七袂看見了很多,女子肆意揚起的笑純淨而舒適,她的笑聲,卻更是一根根尖利無比的針,扎在心頭,躲閃不及。
「嘿……」肩頭被拍一下,月兒與他齊肩坐到一起,男子轉過頭來,面上的神色凝結在一起,似乎有什麼心事。
長臂攬上她的腰,腦袋也隨之靠過去,「你老是這樣叫我,別在哪天將我的名字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