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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頂上,一片沉默。厲王爺靠著殿門,冰冷的視線斜睨過李墨,等著她的回答。

    後宮內的明爭暗鬥,她已經厭煩,就連身側的丫鬟都信不得,她沒有想到,自己前幾日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卻讓施倚葶記到現在,還特地送了清茶來,她兩手在前襟處緊攏,眼中,淨是掙扎。跪著的女子雙唇哆嗦,連牙關都在打顫。

    「算了……」李墨總算鬆了口,施倚葶聞言,雙目緊闔,緩緩吐出口氣來。

    「她並沒有見到什麼,量她也不敢出去亂說。」女子扭頭望向厲王爺,「再說,她好歹也是太子身側的隨侍,若是這樣無緣無故的失蹤,一旦追究起來,難免會查到我們頭上。」

    厲王爺眉角緊蹙,突然彎下腰,將那清茶接過手去,湊近鼻翼輕嗅,「倒是挺香的,都說茶是越沉越香,不過這人,越深,反而就越險。」

    施倚葶縮回手去,她眉目輕垂,一語不發。李墨將那包清茶接過手,扶著施倚葶的手肘將她托起來。

    厲王爺正起身子,邪魅的眸子在二人身上掠過,望著施倚葶的雙目,滿含深意。他一腳踏出高檻,在與她擦身而過時,正色說道,「我聽你一回,不過,你這銘藝宮我不會再踏進一步,免得有些閒話傳入皇兄耳中,我擔待不起。」

    話語落定,他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李墨小嘴微張下,咬住下唇後折身走入寢殿。施倚葶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女子喚她進去,這才邁開腳步跟上前。

    將手中的清茶放到桌上,李墨披著件披風斜躺在貴妃塌上,施倚葶忐忑上前,目光始終不敢平視。

    「倚葶,我同厲王爺,並沒有什麼。」女子輕柔開口,聲音帶著些沙啞。

    「奴婢知道,娘娘您是好人,奴婢相信。」施倚葶急迫抬起頭來,神色堅定而赤誠。

    「厲王爺,實則是我表兄,我們李家同兩宮皇妃是有些親戚關係的。」李墨起身,來到施倚葶身前,「這幾天,我嗓子還是這樣,你給我泡杯茶吧。」

    「是。」她乖順點頭,不多久,一壺濃香淡雅的清茶便沏好,李墨深吸口氣,面色放鬆,「你也坐會吧,陪我聊聊。」

    善,與惡,本就是一念之間,這天壤的差別,卻何其懸殊。

    施倚葶回到太子寢殿時,君閱已經先行離開。孤夜孑依舊維持著先前的姿勢在看書簡,見她進來,雙手枕於腦後,眼神愜意,「回來了。」

    身子被他拉入懷中,肩上一沉,男子的腦袋已經窩了進來,「外面很冷,瞧你手都凍僵了。」

    「你,有心事嗎?」施倚葶側過頭,孤夜孑眼皮輕抬,目光掃過她臉上的傷痕,「你的臉怎麼了?」

    她一手輕掩,語氣閃躲,「沒什麼,剛不小心颳了下。」

    孤夜孑緘默,大掌緊緊握著她的柔荑,施倚葶有些吃痛,不明所以望向他。男子緩下口氣,手指微松,琥珀色的眸子透出縷縷猩紅,「你放心,過不了幾日,我定會將你今日所受的委屈加倍付諸於她。」

    施倚葶雙目微紅,兩手一下摟著孤夜孑的脖頸,「我不委屈,呆在你的身邊,我一點也不委屈。」

    她暗暗想著,哪怕就是這樣一輩子沒有名分,只要他的心裏面只有自己,她也會不顧一切的留在他身邊。

    「現在宮內好亂,我怕,會不會出事?」

    孤夜孑大掌在她背上輕拍,反覆安慰,「不會出事的,有我在,你怕什麼呢?你只要安心留在這便行,其餘的,你不用操心。」

    夜色濃稠,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身側的俊顏即使在睡夢中亦擰著劍眉,他滿腹的心事,她又怎會看不出來?小心翼翼下塌,案几上,堆著男子先前查閱的書簡,她隨手翻起,卻在滿堆中,撥出樣東西來。

    施倚葶指尖停頓,慢慢將它抽出來,手上的東西,是以提花錦緞織就而成,隨著展開,只見其底紋正是絢爛多姿的捲雲,通體呈現明黃之色。開端,奉天承運四個篆字猶如浮雕一般深刻,古樸端莊。

    她手腕輕抖,原來,這竟是聖旨。雙目在上頭掃過,心中的雀躍隨著最後一個字的落定而沉寂,五指緊攥,她雖然不懂,可卻猜出幾分。這份聖旨定是偽造而來,而真的那份,應該還在兩宮皇妃手中,從先前孤夜孑同男子的談話中,她不難猜出,他們定是要以假換真,奪取皇位。

    夜間,月色高高打在九重宮闕的頭頂,一名女子身著夜行衣,身姿輕盈落上琉璃瓦的屋檐。她蹲下身,撥開瓦礫向下望去,這兒,應該就是兩宮皇妃的寢殿,只是不知,這聖旨究竟藏在何處。她起身來到另一處宮殿上頭,裡面相較而言則戒備森嚴的多,寬敞的大殿邊上,有兩排侍衛把守,迎面,有冷冽的寒氣直竄上來。

    應該是這兒沒錯!

    她一手掏入袖中,裡頭,帶出根纖細的銀絲,一端,還繫著個荷包樣子的東西。小心將它順著瓦礫的缺口往下吊,在離人身不遠處的時候,她手腕猛的一揮,就見那荷包咻地抖開,白色粉末順著袋沿散落,收回手的空隙間,地上侍衛已經盡數倒下,昏迷過去。

    足尖輕點,女子五指撐在地面上,起身後,並未立馬上前,而是雙目望向四側。這兒,果真是陰寒之地,站在殿中央就能感覺到冷冽寒氣。她小心翼翼走上前,每靠近一步,胸口就禁不住顫抖,冷的厲害。

    越過昏迷的侍衛,前方,白色的紗幔迎風搖曳,寒氣逼人,女子上前,雙手掀開那些白幔,只見,裡頭竟藏著一個巨大的寒潭!

    煙波裊裊,壓根看不清楚潭底的動靜,她放眼望去,不遠處,就是一個暗紅色的格子擺放在龍形案几上,那應該就是聖旨了。女子來到池邊,腳踝處傳來一陣陰寒,潭中的水竟然汩汩冒著水泡,詭異至極。上頭一片空曠,四周,則沒有一處可以經過的地方。她手腕輕輕活動下,足尖輕點,剛想要利用輕功飛躍過去,腦中,卻忽的閃過疑惑。女子頓足,眼眸微微眯起,這樣大的寒潭,想要用輕功過去也不是難事,可那聖旨,豈是這麼容易能到手的?

    凝眉蹙思,她隨手扯下一條紗幔,指尖鬆開,就看著它迎風向前飛去,女子屏息而望,就見那白紗一路飄搖,剛到達寒潭上空時,卻忽然被分成無數的碎片,齊刷刷掉落下去。

    她驚得合不上嘴,幸虧沒有魯莽行事,要不然,被碎屍萬段的便是自己了。

    看來,唯一能過去的,就只有這寒潭了。她伸入袖中,將帶來的聖旨包在一塊顏色奇異的麻布中,到時候,就不會被浸濕了。

    時間緊迫,況且,再沒有別的法子能過去,女子用力咬著下唇,雙目緊閉後,毫不猶豫跳下去。

    冷……

    剛落入潭中,四肢就麻木的不能動彈,她高高仰著脖子,生怕嗆到水,「嘩啦啦……嘩啦啦……」

    提起內力,雙腿使勁遊動,周邊,竟然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冰塊,將女子擠在了中央。她奮力向前游去,膝蓋腿彎處傳來鑽心的疼,透過骨子,直接侵入至五臟六腑,她屏息,吐出一口氣時,已然結為寒霜。

    那聖旨就在前方不遠處,手臂揮動一下,感覺皮膚就被撕開,好不容易游到池邊,卻是爬了半天才離開那寒潭。施倚葶一手拉下面紗,臉色蒼白至幾近透明,雙手手背通紅,滲出血絲來。

    十指僵硬,一點力氣使不上,只能用手腕勉強將盒子打開。吃力地取出裡頭東西,她一看那捲軸起的錦帛,心中便是大喜,忙將手中的聖旨換進去。

    外頭,似有聲音傳來,施倚葶大驚失色,將暗格放回原位後,縱身躍入潭中。她憋著一口氣,寒潭沒過頭頂,面頰像是被刀割般刺痛,雙耳更是嗡嗡作響,一點點聲音就能聽個真切。

    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就會這樣死了。抱著這份聖旨,永遠的沉在潭底,許多年後,當她每次想起這一幕的時候,她都會喜憂參半,或許,真要那樣的話,也是好的。

    腳步聲漸行漸遠,原來,只是幾名宮人打從寢殿外經過,施倚葶用力自潭底浮上來,她要活著,她還要看著孤夜孑登基,怎能就這樣死了呢?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爬到池邊的時候,全身已經結上一層冰霜。兩手撐著池沿,手背上,覆滿薄冰,指尖動一下,就被劃出一道血痕。

    施倚葶雙手垂在身側,跌跌撞撞向前跑去,身後,拖著一道長長的水漬。殿外並沒有人,她脫下夜行衣後走出寢殿,一路朝著來時的路回去。

    孤夜孑半夜醒來,卻並未見到她的身影,著急起身後,向外尋找。施倚葶一路來磕磕碰碰,手上腿上摔得全是血,狼狽不堪。雙目開始模糊,一個恍惚,前頭好像出現了男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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