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回憶（二）
「真是不要臉！」不知是誰說了句話，緊接著就有人從背後推了沈青雪一把，她本就失了神，這一推，沈青雪便狼狽地摔倒在了滿是餿水的地上，圍觀的眾人紛紛笑了起來，那男人捏著鼻子走過來，看著她狼狽地像條狗，哈哈笑道：「你活該！」
這個人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沈青雪忽然就明白了。
沈青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一路上，龜公不停的罵，樓里的姑娘不停的罵，
蕭芷婷不停的罵。
脫下那身滿是餿水的棉襖，沈青雪從柜子里找到一件小棉襖，不僅薄的要命，而且還露出了她的兩隻猶如柴火棍的手——短了。
眼下這個時辰廚房應該是沒人的，沈青雪偷偷到廚房燒了兩桶開水，她需要洗掉自己身上這股濃烈的餿水味還有那堆髒兮兮的衣服。
「啊欠——」重重地打了個噴嚏後，沈青雪深深的嘆了口氣。
「青雪！」背後忽然出現一個聲音，嚇得沈青雪手抖了一下。
轉過頭一看是從夢，沈青雪鬆了口氣，「從夢！」
「青雪，你這是怎麼了？」從夢擔憂的看著她。
「從夢！」沈青雪吸了吸鼻子，心裡的委屈一下子就上來了，她方才忍了那麼久，被從夢這麼一問，卻是憋不住了。
她抱著從夢的身子就開始哭，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青雪，你別嚇我啊……到底怎麼了？」從夢拍著她的背，一邊安撫一邊詢問。
沈青雪一邊哭一邊將剛才的事說給從夢聽。
「我，我只是想用那銀子買兩串糖葫蘆的。」沈青雪抽泣道。
「有一串是給我的嗎？」從夢問。
「當然啊。」沈青雪毫不猶豫的說道。
「青雪真好。」從夢笑了笑，將自己的手放在嘴下哈氣，將手搓的暖暖的，然後抬手捂住沈青雪被凍的通紅的臉蛋。
兩個丫頭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相視一笑。
十八歲那年，沈青雪走上了百花樓的台子。
蕭芷婷早就看出她的美人胚子，在她十六歲的時候便開始讓她學習琴棋書畫以及歌舞。
沈青雪的資質不錯，學什麼都快，可從夢卻不行，她本就是在沈青雪求了蕭芷婷許久才被允許一起學習的，可她沒有沈青雪的美人胚子，也沒有沈青雪學什麼都會的天賦。
是以，沈青雪成為了百花樓的頭牌，從夢成為了沈青雪的侍女，不過她們倒是有一點相同，那就是都不賣身。
沈青雪變成了更好的沈青雪，司徒鈺軒也變成了鼎鼎有名的軒王爺。
她與司徒鈺軒有四年未見，那一日，他和幾個朝中的大人請她去唱曲兒，她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顆被埋在心底深處的種子，發芽了。
這一發便不可收拾，她開始試著接近他，可他去好像已經完全不記得她了。
「青雪姑娘不愧是百花樓的頭牌，不錯，不錯。」有人在誇她。
她抬起頭，盈盈看向司徒鈺軒，可他只低頭飲酒，對她毫不上心。
沈青雪覺得挫敗，覺得是自己還不夠好，還沒有達到讓他青眼相看的地步。
於是沈青雪更加勤奮了，日日練習琵琶，日日向百花樓里的姐姐們請教媚術，請教如何勾引一個男人的眼睛和心。
「青雪，你歇一歇吧。」從夢心疼她。
「從夢，只有這樣，我才能再見到他。」沈青雪笑得很開心。
「青雪，他是軒王爺！」
沈青雪愣住了，眼睛一眨，淚珠子便滾了出來。
「可是從夢，我喜歡他，我喜歡他啊……」沈青雪哭了，哭的很是傷心。
「青雪，你別難過了。」從夢依舊安慰她。
「從夢，其實我不太難過，只要能看見他，我便心滿意足了。」沈青雪又哭又笑，她自己也很矛盾。
終於有一天，司徒鈺軒的眼睛看她了。
那天晚上，廂房裡只剩下他們兩個，沈青雪坐在那裡彈奏琵琶，卻因為心裡慌亂，將琵琶弄斷了一根弦，她的手指瞬間被割傷，鮮血滴在了懷裡的琵琶上。
沈青雪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心想自己還是在他面前出醜了。眼淚頓時便落了下來。
忽然，一塊潔白的手帕遞到了她的面前。
沈青雪抬起頭，看見司徒鈺軒一臉笑意的站在她面前，伸手遞給她一塊手帕。
見她愣愣的，不言不語也不動作，司徒鈺軒便蹲下身子，用手帕將她受傷的手指簡單的包紮起來。
「抱歉，我沒有第二塊手帕為你擦眼淚了。」
沈青雪聽到他這樣說，連忙抬手將自己臉上的眼淚擦乾淨。
「青雪獻醜了，王爺您……您……」沈青雪害怕極了，她不僅將琵琶彈壞了弦，還在他面前哭的如此難看。
「青雪姑娘，你哭著也很好看。」他的聲音溫醇如酒，沈青雪並未飲酒，卻覺得自己醉的厲害。
那日之後，司徒鈺軒便常來看她，還經常送給她一些小玩意。
沈青雪很少離開百花樓，這些小玩意她從未見過，又高興又稀奇。
「青雪，你知道江南嗎？」司徒鈺軒笑著問她。
沈青雪搖搖頭，她不知道。
「江南啊，是個風景極好的地方，讓人舒服的都不想離開。」司徒鈺軒彎著嘴角說。
沈青雪在腦海里描繪不出江南的畫面，但是她覺得，他說的那個江南，應該和他一樣，都那般讓人不想離開。
後來，司徒鈺軒總是會問她一些問題，她雖然奇怪，卻也老老實實的告訴了他。
「王爺，你能不能帶青雪走？離開這百花樓？」沈青雪一臉期翼的問他？
「青雪，你就為我留在百花樓好不好。」
司徒鈺軒拒絕了，他不想帶她走，他想她繼續留在百花樓。
「好。」
從那天起，她就成了他在百花樓的眼線，心甘情願的留在了百花樓。
可是後來，他來百花樓的次數越來越少，對她，也是越來越冷漠了。
終於有一天，沈青雪明白了，他是軒王爺，而自己，只是個青樓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