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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仙姐姐,他們臉上刺的可不是普通的蓮花,那種紅蓮叫地獄紅蓮。”唐雙修總是嫌棄我開了仙智還什麼都不懂。我雖然識得了字,但是不像他那樣博覽群書,知識淺薄也不是罪過。
“地獄紅蓮是傳說中的花,我是聽說過的,不過不曉得那麼普通,和池子裡隨便長的蓮花沒什麼兩樣。”
燕千秋說:“是工匠的手藝太拙劣了。真正的地獄紅蓮是美到及至的,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
唐雙修不屑地哼一聲:“說的好象真的見過似的。”
“都別吵了,那二十幾個人已經進了寨子了。”他們的功夫對付這些小嘍嘍們還不成問題,一把見血封吼的暗器灑過去,連聲都沒吭,只聽見“噗嗵噗嗵”倒地的聲音。那些人見這守門的這麼不頂用,臉上的懼死也少了三分。寨子裡有更多的人湧出來,眼看混戰成一團。我們三人兵分三路分別去打探。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話一點都不假。
寨子裡有個和祭月國一模一樣的祭月台,台上供著jī鴨水果等祭品,三柱香已經燃了一半,應該是沒有斷過香火。
祭月台前面有寬敞的神殿,殿裡供奉的圖騰正是地獄紅蓮。神殿裡沒有半個人,門口的兩個看守正是換班的時候,若我不出去,大概住上十天半月也不會有人發現。
“哎,你也真是,去偷酒怎麼被他碰上?人家現在看守的是要犯,在主人的心裡地位自然是不同的,忍忍就過去了。”
“連口酒都沒喝上,還被那娘們臭罵了一頓,真是晦氣。”
“好了好了。”
兩個人縮縮脖子見四下沒人,索xing將刀放到地上打呵欠。聽到重犯兩個字,我緊張的額頭上冒起了汗。兩朵梅花拋出去點中他們身上的幾處大xué。兩個人動彈不得,只有眼珠子驚恐的提溜亂轉。
“只要你們好好的回答我的問題,我就不傷害你們。”
兩個人都是怕死鬼,也犯不著為了不重視他們的主人丟了xing命,這一來嚇得褲子都濕了,說:“別殺我們,我們是看門的,什麼都不知道。只要我們知道絕不敢欺瞞——”
“你們剛才所說的要犯關在哪?鑄劍房又在哪?”
“要犯在回門廳關著,鑄劍房在回門廳後面,你只要順著神殿往後走,就找到了……”
“二位多得罪了。”
索xing這些飯桶們凍得直哆嗦,沒有一個人有興趣看看天空上有沒有仙女下凡,我飛到回門廳,這裡的看守比較森嚴。有小嘍嘍驚慌的跑來說:“四護法,那些人已經攻進寨子了,殺了我們好多弟兄,要不要稟告主人?”
“這種小事還要麻煩主人,你們幾個看好回門廳,你們幾個通知其他護法保護好鑄劍房,本護法要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眼見回門廳沒剩下幾人,我的梅花飛過去點中他們的xué位,大搖大擺的走進去。回門廳其實就是很高級的囚籠,有jīng致的雕花木chuáng,huáng花梨木桌椅,每個房間都沒有上鎖。我從第一間找到最後一間推開門卻傻了眼。
燕千秋和唐雙修坐在椅子上共同品著一壺茶侃侃而談。他們仿佛只看得到彼此,偶爾還會損對方兩句,我怎麼叫他們都聽不到。
“歡迎你來到美麗的祭月山,我可愛的小仙女。”斷腸人突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來。他還是老樣子,臉上永遠掛著和善的笑容,做的卻是世上最yīn險的事。
“斷腸人,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只不過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身邊的人,只活在過去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喝酒的時候。”斷腸人說:“我沒有惡意,這個世界太多苦難,你不覺得這樣的他們很開心嗎?”
他們看起來的確很開心,只是人不能總活在記憶里,因為短段數十載很快就會垂垂老去。我冷笑的說:“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知道的,你殺不死我。”
斷腸人的笑容隱去了,滿臉的遺憾:“小仙女,你不要誤會我,我知道你會來找我,所以我已經等候你們多時了。我不會傷害你們,尤其是你,你是個善良天真的好孩子,這樣的孩子已經不多了。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要讓你陪我一起見證葬天劍的誕生。從今以後,你不會有苦難,我會像父親一樣好好的疼愛你。”
“你不要惺惺作態,快放了我的朋友們和我的父親。”
“你的父親?”斷腸人摸摸花白的鬍子說:“我不知道你的父親在哪裡?我真的忘記了。”
“你……”我想提起一口真氣與斷腸人比個高下,誰知根本就沒用,我仿佛變成了普通人,這讓我感到無比的驚恐。
“我的紅蓮散會暫時壓制你體內的真氣,但是你不要害怕,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我要讓你像公主一樣生活,派人好好的服侍你。你長得真美,像月亮一樣美,我喜歡一切美的事物,所以你就陪在我身邊吧。”
斷腸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在沒開仙智前,他差點殺了我。而現在,他確實沒有傷害我的念頭。這樣的人才讓人覺得可怕,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幾個婢女帶我去已經準備好的廂房,我雖然憤怒卻也無可奈何的跟著。廂房很華麗,或許只有真的公主才能住這樣的房間。
我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急得快要哭了,早知道就聽飛天姑姑的話找到歸隱師父再上山。天色擦黑時,婢女跑來說:“主人請姑娘一起用晚膳。”
斷腸人的晚膳很豐富,擺了滿滿的一大桌,他的食量卻很小。我更是吃不下任何東西,只是坐在對面怒目而視。
“把山寨當成你的家,悶了就讓婢女帶你到處轉轉,不要拘束。”
我心裡罵這個老jian巨滑的魔頭大概要將我們困死在這裡,直到葬天劍煉出來,他就可以獨占天下。婢女們戰戰兢兢的跟著,我去鑄劍房也沒有人阻攔,擺明根本不將我放在眼裡。鑄劍房比我想像中的要大,外面冰天雪地,鑄劍的鐵匠們打著赤膊汗水卻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我一個個的問,有沒有一位姓林的鐵匠,他們通通像沒聽到一樣做眼前的事。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斷腸人已經將我牢牢的困住了,我的再多掙扎似乎都是無力。
囚禁
夜小萱不在寨子裡,聽婢女說,她下山去找未圓房的新娘子去了,可是她的住處卻有個沒出過門的姑娘,廚娘每日都會送飯進去,聽說是巫族的人。夜小萱住的地方都是女子把守,個個看起來都異常的兇悍。斷腸人事先已經吩咐過了,仙女姑娘要做什麼都不許阻攔。那幾個女子仿佛很怕夜小萱回來找麻煩卻也沒有辦法。
繁兒靠在chuáng邊臉色蒼白,飯菜放在桌上已經涼透了,她卻一口沒動。廚娘為難的說:“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飯菜熱了好幾次,這姑娘坐著一動不動,就是不吃。”
繁兒見我來,臉上剛露出一絲笑意,轉念一想又暗了下去,急急的抓住我的手說:“月見,你怎麼會到這裡來?這是斷腸人的地盤,難道你也被囚禁起來了。”
我只能搖頭,若是囚禁起來也比較好,只是如今提心弔膽,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頭緒。我將繁兒帶回住所,差婢女好好的照顧她。她太累了,身體和jīng神的雙重折磨,不一會兒就沉沉的睡過去。
我已經很久沒有因為遭遇困境而哭過了。我終究只是個活了十幾年沒有生活歷練的小丫頭。遇見這樣詭異的事qíng會恐懼。以前總是燕千秋和唐雙修幫我,現在換我救他們。林月見不能總在他們的保護下生活,我要保護他們。
我不能怕斷腸人。
我坐在冰冷的台階上對著月亮,耳邊傳來柔軟的女聲:“姑娘,你怎麼哭了?”
女人大概三十多歲,穿著粗布的衣裳,手裂得都是口子往外滲著血。是寨子裡的洗衣工,從附近的村莊裡搶來的,做的都是伺候人的活。我欠了欠身子請她靠著我坐下來。我說:“你不懂,你只是關心明天的髒衣裳是不是更多,天氣是不是更冷。而我,我是背負著拯救許多人的生命的。唐雙修,燕千秋,繁兒,蘇老掌柜,蘇老闆娘……”
“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女人說:“我只是個洗衣工,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也不幫不上姑娘……”
我搖搖頭笑了:“就是因為你是個洗衣工,是個陌生人,所以我才什麼不都怕。你也是受了斷腸人的害,迫不得已放棄家人來做事。我寧願相信這裡所有的人都是迫不得已。這裡的有一些人曾經跟我生活在假的臨仙鎮,生活了六年。我一開始恨他們,可是後來我就不恨了。起碼那六年,我很開心,他們沒有害我,蘇老闆娘很關心我,還會燉好喝的湯。這個世上哪有那麼順心的事qíng呢?如果不能恨就寬恕,這樣自己的心裡都會時刻覺得活著很美好。”
女人呆呆的問:“你不恨他們,真的不恨嗎?”
“不恨了,現在想想,在假的滿月樓也挺好挺開心。”
女人愣了半晌,慌亂的抹抹眼睛說:“我明天還有很多衣裳要洗,我先走了……”
“等等。”我站起身來握住女人的手輕輕chuī口氣,那綻開的皮ròu乖乖的癒合回去,變得柔潤光潔。
“謝謝。”女人眼圈通紅,吸著鼻子走遠。
大概是觸景傷qíng,送女人的身影離開,我正要回房。半空中殺出個穿黑衣的女子,眼角一抹嗜血的cháo紅,正是夜小萱。
“你竟然敢私自帶走那個小巫婆。”
“你能怎樣,殺了我啊!殺了我啊!”我果然和唐雙修學會了耍無賴,還很怡然自得。看到夜小萱氣得發紅的眼,我兩天來的悶氣都一掃而光。她自然是不敢殺我的,我揚眉吐氣了一把,仰頭挺胸的回到廂房。
次日斷腸人又差人叫我過去,說鑄劍房的葬天劍要出爐了。他無非就是想氣死我,我緊張得跟著去了鑄劍房,只見幾十個鐵匠守在爐子旁都大氣也不敢出。我更是瞪大了眼睛,心裡祈禱著不要成功。我想觀音菩薩一定是聽到了我的祈禱,劍身斷裂。
斷腸人默默的走出去,他的神qíng格外的落寞。
我高興的跟出去幸災樂禍的說:“真可惜啊,我還等著你的葬天劍呢!”
斷腸人嘆了口氣:“我本以為你會失望,這把葬天之劍若能煉成裡面也有你的心血。”
斷腸人的思維不是正常人可以想像的。我的心血?這一年多來,我經過了大喜大悲,還害唐雙修失去了眼睛。我恨斷腸人恨到了骨子裡,恨不得立刻讓他血濺當場。我真想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只是這個變態會微微一笑說,你罵吧,只要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