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第七章
【第六節】
杯中的酒已經空了,心事也倒空了,白寒露說:“真是個動人的故事。”
“是個一廂qíng願的故事罷了。”八翠澤淡淡笑了,“佩戴著那顆雨花石,她不會再感到飢餓,而且靈魄越來越完整,她那麼聰明怎會不知道小神的虛弱和八翠澤的枯萎是為了什麼。”有雙翠色眼睛的水神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這裡都明白,可是心甘qíng願,終究和那些人類男子沒什麼不同。”
古往今來,不要說是人,就算是神,像八翠澤這樣的都是鳳毛麟角,他們都驕傲都怕受傷都太計較,都沒有深愛。
白寒露知道,他這樣的神甦醒,天界必將會恭敬地迎他回去。
“已經幾百萬年了,她如果已經不在了呢?”
八翠澤沉默一下,微笑,“她是小神的劫數,小神相信,緣起緣滅絕非偶然。”
“那你準備怎麼辦?”
“小神會收斂氣澤留在人間,她若還一息尚留,那定會在人間。”
一切冥冥之中,說不定,早已有定數了。
從冥界搜尋來的破舊的古籍,那莫名的炎熱gān旱,他們來到落冰湖,被捲入暗河,遇到琥珀中封印了百萬年的神。
是啊,緣起緣滅,絕非偶然。
“酒壺空了。”八翠澤晃了晃酒壺,望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秉燭夜談,大醉一場,真是過癮呢。”
白寒露笑著起身,“我再去取酒來。”
八翠澤在他身後喊:“多謝了,白兄。”
白寒露進了屋,那些懶鬼們都還睡得沉,他慢條斯理地穿好外衣,背後的彼岸花圖騰像蠕動的蛇一般爬到他耳邊,呵笑,“好久沒有喝到靈氣那麼充盈的水了,本座可真有福氣啊,幾百萬年的八翠澤水神都能走了狗屎運遇到,你還不拿好酒出去,問問他知不知道哪裡有魔嬰糙呢。”
八翠澤給他倒酒時,在杯中注入了他的本源的水,澆灌了白寒露身上這朵gān渴的彼岸花。
“他已經走了。”白寒露反問,“你不知道嗎,真正的男人都討厭告別。”
有很多事qíng是不能說的。
比如不能告訴李小láng他姐姐的死不過是水神的一場夢的犧牲品。
李小láng早上又紅著眼睛來了,正好遇到醉夢軒的一群人在吃早飯,與昨日不同的是,岸邊橫著一條巨大的魚屍。
“這是……水妖?”李小láng愣了愣,開始尖叫,“你們昨天抓住了水妖!”
白寒露指著空著的凳子說:“別吵,坐下吃飯。”
李小láng全身發抖,眼淚難看地往外涌,哇哇大哭,“還吃什麼飯,我要去告訴山長!”
“竟然還有人為了一條死魚不吃飯的!蠢貨!”小狐狸翻了個白眼,接著又對幽曇翻了個白眼,“某個狐狸jīng可以用空間轉移把大魚從海里抓來,竟然還好意思看我辛苦去找吃的!”
幽曇無辜嘆氣,“吾輩只能移動死物啊。”
“你就不能把活人裝進死物里移動嗎?”
幽曇一拍手,“……棺材?”
“你拍個屁手啊,搞得好像很聰明一樣!棺材裡怎麼會有活人啊,你個大變態!”
其實幽曇也懷疑用善意的謊言來糊弄李小láng是不是有點過分,他認為他們最終想知道的,不過是真相。可白寒露那傢伙卻堅持,有些事qíng最好不要說出真相,因為人只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自從醉夢軒的人抓住“水妖”,山民們便每天上山捕獵抓魚,女人們每日送來豐盛的美食,恭恭敬敬地稱他們為恩人。
李小láng扛著魚叉來湖中抓魚,游兒跟著他每天胡鬧,眼看著一個炎夏便要結束,紅嘴黑羽的夜鴉送來醉夢軒的炎熱已經消退的消息。
白寒露決定明日就起程回醉夢軒。
離開的前一日大雨,李小láng和游兒坐在迴廊下笑鬧著看雨,幽曇突然問:“如果吾輩告訴你,其實這湖水之下有座遠古時期的山谷,裡面有一塊琥珀封印著水神,你姐姐和那些鄉民是因為水神的夢而走進湖中淹死了,你信嗎?”
李小láng一臉見鬼地看著他,面色複雜地問:“幽曇大哥,你沒事吧?水妖是你和白大哥抓住的啊。”
……
第八章
【第七節】
風一來,叮叮咚咚。
醉夢軒門口又掛上了迎客的風鈴。
幽曇去了一趟無垠地獄探望拂姬,回來時白寒露已經寫完了手札,正將紙頁放在檐下晾gān。
“他一介真神,竟也會遇到這種劫數,可惜那雪衣對他無qíng。”幽曇說。
白寒露站在徐徐涼風中,擺弄著紙頁,漫不經心地說:“說不定不是那隻雪女對他無qíng,而是只能無qíng。”一陣風chuī來,紙頁翻卷,幽曇去按住,卻發現紙上壓著一顆綠色的雨花石。他覺得挺好看,拿在手中細細把玩。
白寒露從他手中拿過來,冷森森地警告他,“別想覬覦我的東西。”
“吾輩發覺你每回跟人家做生意都要收各種各樣的寶珠,是為了什麼?”
“……自然是因為我自己喜歡閃閃亮亮的東西啊。”
“這麼少女qíng懷的解釋你以為吾輩會信嗎?”
“你信不信與我有什麼關係,你在我醉夢軒白吃白喝的,要不是衝著你那張臉能騙吃騙喝你以為我會那麼簡單地答應養你嗎?”
幽曇大怒,“你果然也是只看上了吾輩的臉!”
“你除了臉難道還有什麼優點?”更加惡毒的一句冒出來。
幽曇bào跳如雷,“吾輩的優點當然是極多的!……呃,長溪?”
彼岸花圖騰遊走到白寒露的臉上,白寒露突然想起來,問:“對了,我借你的那顆珠子呢?”
幽曇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嘴,也突然想起來了,“吾輩貌似……吞了……”在湖底的暗河中他本是把珠子含在舌根之下的,那時受到水流衝擊沒含穩,一不小心給吞了。
長溪冷哼,“這就是你的優點嗎,蠢貨!”
——
這邊正打嘴仗打得不可開jiāo,游兒從外面跑來,揮舞著手中的信興奮地大喊,“公子啊,極北麒麟谷送喜帖來啦,麒麟神杜蘅與西海六公主大婚,請我們去吃酒哪!”
【創作談】
某天看記錄頻道,科學家在琥珀里發現了六萬年前的小生物,於是就有了這篇沉睡在琥珀里的男神的故事構想。人生太短,沒有誰的愛qíng能等到海枯石爛,除非以琥珀封存而長生。這估計是我寫得最老的男主角了吧。五期沒有《九國夜雪》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想念寒露哥這一家人呢。大家看到這篇的時候估計白清明的故事也在其他雜誌同時連載中(白寒露:我討厭白清明!凸(╯-╰)凸)這對師兄弟我可是準備了長達五年的寫作計劃啊。還是那句話,有好的建議和意見請去“男生女生月末版貼吧”、“九國夜雪貼吧”,妥妥的。
第五卷【九國夜雪·魚龍燈】
【題記:有一個人一直在尋找你,只是路上太黑又太遠,你要等。】
第一章
【楔子】
河對面的峭壁上,深夜無論颳風下雨都掛著一盞魚龍燈。
那盞燈沒什麼特別的,掛在懸崖的燈繩上拖著長長的鮮艷的魚龍旗,那鯉魚和龍好似在風中悠閒地遊動。而垂在旗下的燈在深夜的星河之下或滂沱大雨中,靜默的,溫柔的,一直亮著。
不知何時,我已經習慣了抬頭去看那盞燈。
兩千多年前,我父王把我帶到這片不像樣的大川說:“你也大了,不要總是好吃懶做遊手好閒的。從今日起這條河便以你的名字為名,你再蠢也應該知道以你名字命名的河便是於你締結了同根契約,一榮俱榮一枯俱枯。你若保護不好這條河,誰也救不了你。”
我既震驚又憤怒,他西海白龍王一連生了五個皇子,第六個才得了我這麼個公主。別人都說西海小六是白龍王的眼中血心頭ròu,那他老人家這樣對我,也真是太自nüè了些。我懷疑自己根本不是他親生的,跑去天界極北麒麟谷找莫嗔哭訴。
莫嗔兩手一攤,果斷背叛了我倆穿開襠褲的jiāoqíng,說:“我倒是覺得你父王這次辦了回明白事,你如今只是xing子頑劣,按照你母后和五個哥哥對你的這個寵法,大約再過個兩千年你就要殺人放火了。”
我氣得跟莫嗔打了一架,她的師父是碧梧仙山的寶珺仙姑,在戰場上一個能打倆的剽悍女仙。我的師父是我二哥,哼哼,在戰場上拿著巡海烈火叉一個能叉趴下四個。
最後我被莫嗔打趴下了。
後來我想了一下原因,這不是誰的師父更厲害的問題,而是她在修習累趴下時,她師父說的是“起來,不許停下”。而我練功時擦破一點皮,我二哥就撲上來抱住我大呼小叫:“寶貝,咱不練了。”
嚴師出高徒,溺愛毀一生。
我眾叛親離,只能回到素漁川那條破河中。
在孤獨時我看到了那盞魚龍燈。
那日星河璀璨,我御風化身白龍游到山崖峭壁上,卻見那峭壁上的懸燈之下,有處天然石dòng。dòng口上數蓬從石fèng里生長的木本繡球花,一抹驚艷,奼紫嫣紅。dòng旁是飛流直下清澈凌冽的山間瀑布,數尺見方的平台上擺著桌凳和新鮮的瓜果,一派恰到好處的jīng致講究。
“龍神到此,不知何事?”dòng內走出一人,微卷的短髮,撥到一邊的山犬面具,懶散的死魚眼,合身的寬袖薄柿色短衫,好似周身籠著樹木的清新之氣。
我化成人形落到他dòng口,指著山下川流而過的河說:“那條河的名字叫素漁川,本公主的名字,你是這裡的山神吧?”
山神用一副睡不醒的表qíng面對著我,“哦,就是你啊。”接著他打了個呵欠說,“從我與這秀水嶺結契以來那條河都已經枯竭兩回了,你可要看管好了,不要給我添麻煩。對了,我怎麼稱呼你?”
“我乃西海白龍族六公主素漁川。”
山神急著回去睡覺,點點頭說:“小六,天色不早了,還是明日再敘。”
“……”
我驚得差點兒暈過去,實在沒想到世上竟有這等膽大包天的傢伙,心想著等下次我二哥來看我時,讓他用巡海烈火叉把他的dòng府叉個稀巴爛。當晚我在河邊的石頭上坐了一晚上,思來想去正準備回西海,卻見那討厭的山神背著掃帚來了,“你的府邸打掃gān淨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