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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溪突然覺得自己千里迢迢跑這一趟,像一個天大的笑話。她們壓根不記得他。微微向後退了一步,身後卻傳來一聲嬌喊:「軍爺小心!」
是春歸抱著一大摞碗想從他身邊繞過去,宴溪連忙站定,確定兩人不會撞上後,側了身子到一旁,讓她過去。她放下那摞碗,又轉身跑出去,跑到隔壁的醫館,轉眼間又抱出來一摞。本就愛出汗的人,兩趟下來,鼻尖已滲了汗珠,感覺到宴溪在看她,沖宴溪抱歉的笑笑。
「還有嗎?我幫你。」宴溪終於開了口,卻是這樣一句。
「軍爺心腸真好,還有,走吧!」春歸心內嗤了一聲,面上還掛著那抹笑,帶著宴溪走進醫館。醫館內一個老郎中正在抓藥,抬頭看了一眼他們。春歸帶著宴溪走到醫館後院的一間小屋,整整齊齊的摞著三排碗。
「有勞軍爺。」
「無礙。」春歸擋住了半扇門,他拉了拉她的衣袖,把她向外拽了幾分,而後走進去,抱起了一摞碗。來來回回三次,妥當後坐在剛剛選好的位置上,看著春歸。
「不記得我了?」她笑還是那樣笑,眼神還是那樣乾淨,然而還是有一些東西不同了。宴溪終於開口問她。
春歸歪著頭,認真的打量宴溪,好似真的認真回憶了一番,半晌才開口:「敢問軍爺姓名?」
宴溪被她這一問,不知從何說起,苦笑了下,再看她,她的目光中似有星輝斑斕,笑意盈盈等他回答。只得緩緩說道:「穆宴溪。」
「哦。」春歸點了點頭,而後又皺起了眉頭:「不記得有姓穆的軍爺來過。」
宴溪還想與她說些什麼,聽到阿婆那邊敲起了梆子。春歸連忙跑過去端起麵條,小心翼翼放到宴溪面前:「軍爺您的面。」
「多謝。」最近這幾日連日出去找她,幾乎沒怎麼吃過東西,眼前這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喚起了他的口腹之慾。拿起筷子要吃,卻見春歸還站在那,望著他。
「?」
「您還沒付錢。」春歸看出宴溪的疑竇,連忙說了一句,末了還衝他笑笑。
「哦。」幫你搬了三趟碗,竟然還要錢,果然是不傻。「多少錢?」宴溪眼下終於靜下心來了,左右人也找到了,自己要在無鹽鎮呆一年,記不得自己反倒好,沒那麼束手束腳。在這一年裡多關照她,把欠的債還上就兩清了。前段時間那點魔障的勁頭這會兒消的差不多了。
「十兩銀子。」春歸還是笑著,面不改色心不跳。
宴溪卻差點將下巴驚掉,一碗麵,十兩銀子!感情你開的是家黑店!再看看她,笑的花一樣,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他,等著他掏錢。
宴溪修長的手指伸進自己的袖口,拿出銀子放到桌上,看春歸嫻熟的拿起來塞到腰間的布袋裡,轉身走了。
春歸不是春歸了,她不再是那個在山野間奔跑的不諳世事純淨無辜的女子了,她變得市儈。宴溪頓覺遺憾,那碗面吃了很久才吃完。放下碗筷,看了一眼春歸,站起身,牽著馬,走了。
「你可真敢開口。」阿婆笑著責備她。剛剛抬頭看到宴溪的時候,忽然想起在山上,他日日幫自己勞作,令阿婆以為他心裡有春歸,想與他們一起留在山上。那時阿婆是喜歡宴溪的,覺得這個男子真好,不僅皮囊好,待人也溫柔敦厚。直到他離開,才了解他的虎狼之心。這樣的人,與其相認,不若相忘,免得日後尷尬。
「要少了,應該要五十兩。左右他有的是銀子。」之前聽張士舟說朝廷要換防派新的大將軍來,春歸沒有多想。朝廷有六位大將軍,都是他的部下,怎麼著也輪不到他來。剛剛他打馬經過,春歸就認出他了,還想著不行就去走鏢或者出診,每日避開他出門的時辰。哪成想他調轉馬頭回來了,還問她記不記得他?恬不知恥。
宴溪的馬一路向軍營跑,風呼呼的吹到他的面上,麵皮清醒了,心卻還是堵著。遠遠的看見張士舟下了校場正向營地走,他夾緊馬肚子向張士舟沖了過去,還沒到他跟前,手中的鞭子就甩了出去。張士舟速度再快,也還是讓鞭稍抽到了。他捂著屁股莫名其妙的看著宴溪,後者正坐在高頭大馬上圍著他極速的轉圈。
轉了好些圈才停了下來,跳下馬把韁繩扔給一旁的大頭兵,惡狠狠瞪了張士舟一眼:「你給我進來!」
張士舟好些年沒見宴溪發這樣大的火了,莫名其妙的跟進去,站在角落裡偷偷瞄他。
宴溪站在那喘了許久才順過那口氣,而後問張士舟:「我問你,我臨走的時候讓你照料春歸。你照料了嗎?」
「.………照料了啊!」張士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照料了她開面鋪!」
「她自己願意。」張士舟十分委屈,就那春歸,倔的要死,十頭驢拉不回來,她想做什麼自己管的著嗎?
「那我問你,我到的的那日,去後山,往草廬去,你不知道我去做什麼嗎?」宴溪生的氣是你明明知道我要做什麼,卻還瞞著我,讓我跟個二傻子一樣,里里外外跑了那麼多天。
「不知道啊!」張士舟眉毛皺成了一個八字,一句不知道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表情還是為自己叫屈。
宴溪狠狠瞪他一眼,不說話,坐在那生氣。過了半晌語氣才緩和下來,對張士舟說道:「你過來,坐著。我問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