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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宴溪聽明白了,自己這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猛然想起什麼似的:「你沒寫摺子說這事吧?」
嚴寒從腰裡拿出一個摺子,差點哭出來:「摺子末將寫好了,就等著您一咽氣就遞了…」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被宴溪一抬手給了一巴掌,這才住了口。
過了許久想起什麼似的,對宴溪說:「老大,有一件事兒末將想了兩天了。那天好好的 ,也沒傷著您,您怎麼突然就急了,還要人命一般。」
宴溪想了想,自己也不知因著什麼:「看他犯噁心,想淨淨眼。」
「哦。」
正說著話,郎中端著藥膳進來了:「餓不餓的,都得進一點食,不然不易好。」
「扶我起來。」宴溪還真是那麼點餓,被嚴寒扶起來,端過碗,轉眼就見底了。把碗遞給郎中:「再來點。」
郎中滿意的點點頭:「好嘞。」
「這幾日可發生什麼要緊的事了?」宴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到底是身子強健,這會兒已然不疼了。
「要緊的事倒沒有,大汗派人送來一百頭羊,說大將軍幫他打北鬍子,有功勞,聊表謝意。」宴溪冷笑了聲:「這孫子倒是會做人。還有嗎?」
「還有,那日給大將軍縫衣裳的那女子,來過一次。站在大營外,讓我轟回去了。這是她該來的地兒嗎…」
「還有嗎?」
「張校尉來信了。這倒不是什麼打緊的,他那西邊離咱們這,山高皇帝遠,都是一兩月以前的陳芝麻爛穀子。他倒是好,天天給大將軍寫信,難不成西邊沒仗打?」嚴寒打小跟張士舟互看不順眼,二人在一起,就不停的拌嘴,這會兒一個西一個北,也止不住他嘮叨張士舟。
宴溪抬了抬手:「把信拿來。」
嚴寒把信拆了遞給宴溪,宴溪拿著信,又是厚厚的幾頁,洋洋灑灑,沒有重點。宴溪看了兩遍,把信丟給嚴寒:「燒了。」
不遠的鎮子上突然響起一陣鞭炮聲,宴溪起身聽了聽,問一旁的嚴寒:「過年了?」
「是,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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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春歸在無鹽鎮過的第一個年。她大清早就爬起來,看薛郎中寫對子。薛郎中寫的方子別人看不懂,寫的對子更是天書,阿婆站那看了半天,撇撇嘴,走了。
春歸眼下也識了許多字,趴在桌子上看了半天,指著其中一個字:「這是…盈?」薛郎中氣的抬起筆桿子打她的手:「你快起開吧!跟著歐陽先生學了那麼久字,還是這麼不開眼。笨死狗說的就是你。」
春歸不服氣:「這不是盈是什麼?」
「什麼都不是!」薛郎中自己寫完的字轉眼自己也不認識了,他有點氣急敗壞,明明落筆前想好了對子的。在那生悶氣的當口,春歸拿出了一張紅紙,大聲說道:「我來寫!我寫個福!」她大筆一揮,大滴的墨滴在紙上,啪嗒一聲,嘿嘿笑了兩聲,又拿出一張紙。這回倒是漲記性了,只淺淺蘸了墨,歪歪扭扭落筆一個福字。寫完了舉起來嘖嘖稱讚:「春歸寫的真是太好看了。」
外婆看她站那自誇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朝春歸擺擺手:「春歸,你來。」
春歸連忙隨阿婆去她的臥房。
阿婆打開布包,拿出一條朱紅漸變繡花對襟襦裙,又拿出一條雪白的圍脖:「過年啦,要穿新衣,我們春歸生的這樣美,自然要穿好看的衣裳才對。」
春歸看著新衣裳開心的要落淚了:「阿婆,我太喜歡新衣裳了。」
「那你穿上給阿婆看。」阿婆幫春歸脫下她那身舊襖子,套上這身襦裙。本就生的美,此刻更填幾分艷麗。春歸轉了一圈,裙上竟有玄機,隨著她轉圈,裙底的蓮花瓔珞底散開來,開了人滿眼。
春歸提著裙子去找薛郎中,還沒進門先喊了出來:「郎中快看,我有新衣裳啦!」薛郎中與另一人同時回頭,竟是歐陽先生。
歐陽來為母親抓藥,哪成想看到煥然一新的春歸,心又突突跳跳了起來:「北方有家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薛郎中聽到歐陽口中訥訥念的這句詩,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好看嗎?」春歸的笑把醫館點亮了,她又轉了個圈。
「好看。」歐陽先生紅了臉,拿起那副草藥,從醫館落荒而逃。
「春歸,你來。」薛郎中也朝她擺了擺手。
春歸連忙走過去,把脖子伸到薛郎中面前。
「這個給你。」他從袖口掏出一支毛筆遞給春歸:「以後可以不必用蘸水在桌子上寫了,你有一桿筆,可以寫任何你想寫的東西。」這支筆,薛郎中也捨不得用,上等純羊毫毛,筆桿上雕著遠山沁雪,意境了得。
「寫信?」春歸想了想,時常看到有人去找歐陽先生寫信,一封信,十錢銀子。要是自己會寫信,也可以賺很多錢。
「若是想寫信,一是要多識字,二是要練字。看來你以後要跟歐陽先生多請教,才會精進的快。」薛郎中打心眼裡喜歡歐陽先生,他除了命不好,哪裡都好。他日子清苦,但心裡不苦,這樣良善的人,若是娶了春歸,定會對春歸好。
「識字,很多;練字,很久。」春歸叨念著就拿起字帖去臨帖了。她一坐下就如老僧入定一般,握筆的姿勢很端正,落筆卻亂了套,自己寫了許久,直到一個人拍了她的頭。回身看,是張士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