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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久遙偎近在她臉上輕輕地吻了下,然後趕在風獨影羞惱拍人之前退開,笑吟吟地接著道,“我想和你一起活到一百歲啊。”
意外的是風獨影並未惱怒,只是側首看著他,鳳目明澈,卻透著異於尋常的深沉寧靜。
“阿影,以前我一直覺得人之生老病死本是常事,人生百年已是太長,可如今,我卻覺得百年太短,只希望能無病無禍,只想著這一生能長長久久至天荒地老。”久遙輕聲說道,同時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風獨影心頭一震,看著久遙,靜靜不語,然後慢慢地靜靜地回握住他的手。
許久後,兩人的手才放開。
“吃東西吧,不然要冷了。”
“嗯。”
一時兩人安靜地用了晚膳,用完膳後,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那小瓶酒,抬頭賞著天上地上的彎月,夜漸漸深了,人亦漸漸困了。
嘎!嘎!青鳥驀地又從山披上飛下來,沖兩人一邊鳴叫一邊盤旋一圈,然後又往山坡飛去,那模樣倒像是叫兩人跟隨它去。
久遙笑笑,拉起風獨影,兩人往山坡走,到了坡上,便發現一塊平坦的坡地上扎了個帳篷,微開的帳簾里透出淡淡燈光。
“看來又是南宮侍衛安排好了。”久遙笑笑。
風獨影則是直接走入帳篷里,雖不比往常行軍的營帳大,但也還有數尺方圓,左側裡面鋪了地鋪,前面放了一張小几,上面點著燭火,置著茶具,右側放著一個大的浴桶,裡面盛著熱氣騰騰的水,旁邊的木架上還放著gān淨的衣裳。
“虧他想得周到。”久遙贊道。
這一天雖是看了許多美景,卻也是走得兩人甚是勞累,一身的灰塵汗水,此刻風獨影最渴望的便是眼前的浴桶,她自幼至成年都是混於男兒群中,本xing又不是扭捏之人,何況與久遙已成夫妻,所以沒什麼好顧忌的,直接脫了衣衫便跨入了浴桶里。
久遙走了過去,拾起浴巾為她擦背,看著她身上的傷疤,大約是用藥得當,淺的疤痕已不太明顯,再過些時日便能消了,只是肩頭上被箭傷dòng穿的疤痕顯然是不會消的,他摸著那道傷疤,心頭髮疼。
風獨影看他流連於傷疤上,淡淡道:“都好了,不用在意。往日還受過比這更重的傷,都挺過來了,只是兄長們一直念叨著女孩子身上留疤不好看,於是四哥有事沒事地老拿本醫書琢磨,就為了配出淡化疤痕的良藥,所以我受傷次數雖多,可傷疤也就留下三道,那些淺的早消了。”
聽著她輕描淡寫的話,久遙沒有做聲,只是輕輕撫摸著她身上的那些疤痕。確如他所說,顯眼的也只肩上新添的箭傷,以及小腿上長槍刺過後留下一塊拳頭大小的疤、左腰側上一道刀傷留下的約莫三寸長的傷疤,其餘的也只是些淡色的印子,不去細瞧都不會發現。只是那槍疤與刀疤用了良藥卻依舊能如此qiáng悍鮮明地留到今日,可想而知當年的傷口是何等的深。想至此,眼前頓時浮現她陷身血色滿天、屍骨如山、刀劍紛飛的戰場上的畫面,霎時一陣心悸,手便有些抖。
忽然手上一暖,卻是風獨影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輕輕的一握,隱帶安撫之意。一時他胸口熱流激dàng,手自傷疤上移開,展開雙臂,擁抱住她,俯首相依,眼眶裡一陣陣發燙。懷中的女子到底經歷過多少浴血廝殺,到底多少次死裡逃生,他已無法知道,也害怕知道,只是此時此刻,他心懷感激,感謝蒼天讓她活著,才得以讓他們相遇相親,從此以後相依相伴。
抱了片刻,風獨影低聲道:“水要冷了。”
久遙放開她,“你今日累了,我給你按摩放鬆下。”
“嗯。”風獨影輕輕應著,然後閉上眼睛趴在邊沿,任身後的雙手在身上不輕不重地撫摸著,舒解一身的疲勞。
久遙修長有力的手指自風獨影的頭部、肩頸一路按下,指尖下溫如軟玉的肌膚令他流連忘返,於是按著按著,慢慢地變了味道,等到風獨影發覺,為時已晚,身子被一雙qiáng健的手臂抱起,然後倒臥在地鋪上,頓時帳中又是chūn色繾綣,柔qíng似水。
第十八章 鸞鳳侶
翌日,兩人醒來,走出帳外,熱水與膳食都已備好,只等他們用了。
洗漱過後,兩人便坐在帳門口用早膳,其間久遙目光一直打量著帳內帳外,一邊感嘆著,“也不知這麼多東西南宮侍衛是如何帶上的?”
風獨影慢慢地喝著粥,道:“用不著為他cao心,行軍時要背負的更多,而且以他那小氣的xing子,一會兒自然會收拾得點滴不剩地背回去。”
“喔。”久遙點頭,然後又問道,“一直沒弄明白,為什麼叫他小氣鬼?”
風獨影沉思了那麼片刻,道:“但凡被他劃歸屬於他的,就決不許人碰。”
“嗯?”久遙微愣。
“當年他們八師兄弟因為玉師與柳大俠的jiāoqíng,一出師門便做了我們八人的貼身侍衛,後來杜康來了……”風獨影放下碗,垂眸掩去鳳目里的哀傷,“杜康與我形影不離,南宮便說與杜康比武以勝負定去留,杜康卻說無論輸贏他都會留在我身邊,問南宮還要比嗎。南宮便問我留誰呢,我說有杜康和你一塊分擔不是更好嗎,結果南宮一笑,道由他保護的豈容別人來保護,然後就一甩衣袖離開了。”
“呃?”久遙眨了眨眼,他還真沒想到南宮秀的離開會是這麼個原因。
“你看他連個受他保護的都不許別人cha手,更不用提那些他私人的物事,但凡被別人碰了,他都是毫不留qíng地丟棄。”風獨影端起碗繼續喝粥。
久遙回想了一下那個隨時隨地都笑得秀氣和煦的南宮秀,半晌才感嘆道:“這等怪癖也算罕有。”
風獨影喝完最後一口粥,放下碗,“好在他們八師兄弟中也只他一個怪物。”
久遙回想一下石衍他們幾個,點點頭,眼看風獨影已喝完粥,趕忙也幾口用完,然後起身,“阿影,我們上路,還有很多好玩的好看的等著我們呢。”
“風花雪月後,你還要領我去看什麼?”風獨影亦站起身。
久遙走過來牽著她的手,道:“阿影,這麼多年來你不是忙著征戰就是忙著朝政,趁著如今養病有得空閒,我就帶你玩樂幾天。這幾天裡,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夫君,俗話說‘夫唱婦隨’,所以你只要跟著我就好了。”說著捏捏她的手心,“好不好?”
風獨影一笑頷首。
久遙入帳將原先自己帶著的包袱一背,兩人攜手離去。
本在一旁撕咬著新鮮兔ròu的青鳥眼見他們動身,趕忙雙爪抓了兔子便飛了起來,跟在兩人身後。
久遙卻回頭沖它揮揮手,“繼續吃你的ròu去,別跟這麼緊。”說著他還衝著曠無人煙的大山大聲叫道,“你們這些尾巴也別跟緊了,省得打擾了我們。”說完又牽過風獨影的手,“阿影你說是不是?”
青鳥在半空中歪頭看了看,然後便落在一株高樹上,繼續埋頭吃它的兔ròu了。
大山遠處,眉眼彎彎如月的人自言自語著:“用得著你說麼,沒看這一天一夜我們都遠遠跟著面都沒照一下。作為一名侍衛,本大俠要比那杜木頭體貼懂事多了。”
久遙牽著風獨影,漫無目的,亦不辨方向,只是順著樵夫們走出的山路走,在山林中穿梭,看撐天古樹,賞道旁野花,嘗山澗清泉,逐林中野兔,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玩,一路說……甚為悠然。
午時,兩人停步歇息,正好路旁有一道數尺寬的小溪,溪流蜿蜒而下,溪水清澈見底,溪中魚蝦游弋。
久遙看著溪水裡那些或大或小的魚蝦,道:“阿影,午膳我便抓魚烤了給你吃吧。”說著將背上的包袱往路旁的樹枝上一掛,便開始脫鞋襪。
溪邊有數株高樹並排,樹蔭下一塊圓石,風獨影走了過去坐下,看著溪邊的久遙。
碧空朗日,涼風徐徐,久遙捲起袖子,又挽起褲腳,再將長袍一撩扎在腰間,便赤腳走入溪中。秋日艷陽灑落,水面上浮光爍金,他彎腰踩在那一片碎金里,只以銀帶束在頸後的長髮頓時滑落,垂在水面上,但他並未在意,全神貫注於溪中游弋的魚兒,溪面上閃爍著的水光映she著他的面容,眉目清湛,風華蘊藉。
自小與豐極一起長大,是以風獨影對於世間一切美色都習以為常,當初在東溟海邊雖是驚艷於久遙的容貌,但也只是“難得一見”罷了,並未生出什麼別樣的qíng思。此刻,看著溪中捉魚的久遙,看著那張水光里熠熠生輝的面容,她心頭驀然間“怦怦”跳動,一時竟是移不開雙目,怔怔看得出神。
“阿影。”
知道一聲叫喚,風獨影才回神。
久遙兩手空空地站在溪中,面上的微笑比午時的陽光還要明朗,“我們午膳不吃烤魚了吧?”
風獨影疑惑,起身走到溪邊,低頭看去,溪中原先游弋無拘的魚蝦此刻竟然不見影兒,於是抬頭看向久遙的目光便露出驚訝之色。
久遙攤手,笑容未斂,只是神色里卻透出幾分無奈與尷尬,“這些魚兒知道我們要吃它們,便都躲起來了。”
風獨影一想,便明白了。他一身靈氣,飛禽走shòu都愛親近,可此刻他一心要抓魚兒烤了吃,這水中的魚兒定是透過他身上的靈氣知曉了他的心意,xing命危在旦夕時哪還會親近他,自然是有多遠便躲多遠。想明白了後,看看此刻溪中無可奈何的久遙,再想想他以前無所不能的樣子,便忍不住想笑,“原來你也不是萬事皆能的。”
久遙看著她此刻心無牽掛眉眼帶笑的模樣,心頭十分歡喜,嘴裡卻道:“夫人莫笑,為夫雖拙,單總不能餓著你,再去尋些別的野味來”說這便要上岸,可風獨影一句話便讓他又留在了原地。
“可我想吃烤魚啊。” 風獨影眼睛瞅著溪水裡,頗為期盼的模樣,眼角餘光卻瞄著久遙。
“這……”久遙頓時為難,看著已無魚跡的小溪,想著要怎麼著才能捉到魚兒以滿足心愛之人的要求呢.
岸上的風獨影瞟見他那副模樣,唇角微勾,然後抬掌凌空向著丈外的水糙叢里輕輕一拍,頓時一陣水花濺起數尺高,水花里還裹著數條魚兒,她再抬袖一揮,那半空上的水花及魚兒便隨著這一道勁風落在了岸上,水花散去,魚兒在岸上蹦跳著掙扎。
“這不就有魚了。”青王殿下負手身後,斜睨著溪中呆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