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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鹿兒喜道,“那這次我可以看看他了吧?上次在龍鳳山莊,你太過小心了,害我只偷瞄了兩眼,沒怎麼看清。”

    “鹿兒,你為何一定要看到他?”風傾雪對鹿兒這種心思不由有幾分奇怪。

    “因為我想知道,公主曾經嫁的人是什麼樣的嘛,而且想知道他與二公子,誰比較好呀。”鹿兒答道,心中有幾分興奮。

    “無須比較,也無法比較!”風傾雪低首看著懷中的傾泠月,手不自覺的輕輕撫著琴弦,真的無須比較啊,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萍水相逢

    古勃兒城東,州府內。

    這州府乃古盧滅亡後新建的府第,其房屋修建皆按中原的模式,院中有院,園中有園,亭台樓閣,水榭迴廊,即雅致富麗,又不失官家的大氣堂皇。

    府中東邊有一池塘,池邊種有幾株柳樹,此時已是入秋,雖不再柳葉青青,但其長長的枝條卻仍在,枝枝垂下,如絲如線。

    此時,一位綠衣麗人正立於池邊,手攀一枝柳條,想要折下,無端的忽想到以前學的一支曲子:  

    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臨池柳,這人折了那人攀。恩愛一時間。

    “曲江臨池柳,這人折了那人攀……”口中念到,不由嘆一口氣,自己不就是這池畔的柳嗎?於是手一軟,鬆開了手中的柳條。

    這綠衣麗人自是新搬入州府中的朵拉姑娘,蒙羅州最美的人兒。

    “扎瑪,王爺已離去幾天了?今天有收到王爺的信嗎?”朵拉問身邊跟著的侍女扎瑪。

    “小姐,王爺去了已有十天了,今天還沒收到信,也許晚間時會到吧。”扎瑪回答道。

    “哦?已十天了嗎。”朵拉輕聲道,然後忽又問道:“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扎瑪搖頭,“但是,小姐,沒有好消息,也沒有壞消息,這就是最好的消息。”扎瑪安慰她。

    “嗯。”朵拉凝眉。

    忽地不知從哪傳來一縷琴音,清越若泠水,輕柔若chūn風,讓人聽之,憂煩便能一掃而空,接著聽得一女子聲音和琴歌道:  

    “銅駝陌上新正後,第一風流除是柳。勾牽chūn事不如梅,斷送離人qiáng似酒。

    東君有意偏攔就,慣得腰肢真箇瘦。阿誰道你不思量,因甚眉頭長恁皺。”

    歌聲輕快明麗,讓人聞之忘憂,而琴音卻空靈明凈不似人間,讓人聞之不知身在何方。

    等琴、歌停止後,朵拉趕忙問:“扎瑪,這是誰在彈琴?”

    作為一名歌者,她熟知音律,自能聽出剛才歌者的佳處,琴音的絕妙。這樣不帶一絲塵氣的琴音,別說群芳苑無人能彈奏,就是放眼整個蒙羅州,也找不出這麼一個高手來。這彈琴之人是誰呢?從何處而來呢?

    “不知道,”扎瑪搖頭,“聽聲音是從隔壁院落傳來的,但是不知是何人住在州府隔壁。”

    朵拉聞言半晌無言,征征站在那兒,不知心中想些什麼。

    “小姐,要不我去打聽一下?看是何人住那兒?”扎瑪道。

    “我要自己去看看。”朵拉轉身往府門外走去。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彈出那樣的仙音。  

    “小姐,等我一下。”扎瑪快步追上。

    出得府門,往左看去,發現隔著一條巷子,有一個小小的院落,剛才的琴音定是從這院中傳來。

    朵拉走到門前,正要敲門,扎瑪卻叫住她,“小姐,這樣會不會太冒失了?”

    朵拉卻不理,她今天一定要見到那彈琴之人!那樣的琴音,能讓她忘卻很多的痛,卻讓她想起很多的快樂。

    “咚咚……咚咚……”朵拉輕輕敲門。

    只聽得院中有一女子聲音應道:“誰呀?”這聲音正是剛才唱歌之人。

    朵拉敲門聲更是敲得急。

    “誰呀?不說話我可就不開門了。”那女子叫道。

    “鹿兒,開門吧。”只聽得另有一清泠如琴的聲音響起。

    “公子,說不定是壞人呢。”那女子說道。

    “沒事的,開門吧。”如琴的聲音平淡柔和,似能包容一切。  

    “好吧。”然後聽得女子輕盈的腳步聲,接著門吱啞一聲開了。

    朵拉一見門開,不看開門之人,而是直接看向院中,尋那彈琴之人,一見之下,她不由呆住了,世間可以有如此潔凈如雪的人嗎?

    但見院中擺有一幾一椅,几上放一具古樸暗啞的琴,而椅上坐有一年輕男子,白衣勝雪,神qíng恬淡,仿若天上白雲一般,高潔出塵,又若天上皎月一般,渾身散發柔和淡雅的光芒。

    半晌後,朵拉才醒過神來,不由自主的低頭審視自己的衣飾,可有不整齊的地方?可有髒污的地方?伸手撫著臉,面上的妝可有不妥之處?是否脂粉太濃了?

    她忽然希望在這個人面前,自己沒有絲毫的不佳之處,因為,他是那般完美無瑕的人啊!

    “你們是什麼人?這麼急的敲門有什麼事呢?”鹿兒見門口站著的兩位陌生姑娘,敲開門也不進去,而是一個勁的瞅著公子看,真是奇怪。

    朵拉與扎瑪此時才回過頭來看向給自己開門的藍衣少女,眉目如畫,天真可愛,此時正睜著一雙褐色的大眼睛疑惑的看著她們。

    “我……”朵拉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說起。  

    鹿兒看著這綠衣的姑娘,不由想到剛才唱的歌“第一風流除是柳”,這姑娘倒真似一株亭亭玉立的柳樹,體態輕盈若柳枝,神qíng嬌柔若柳意,真是難得的佳人。

    見她們似乎未能反應過來,不由放柔語氣,“你們有事嗎?”

    “鹿兒,請客人進來,讓客人站在門外可不是待客之道。”

    “哦,是。兩位姑娘請進。”鹿兒讓開道,讓客人進門。

    朵拉一步一步走入院中,眼睛沒有移開院中的白衣男子,看著白衣男子的眼睛,那一雙注視著她的眼睛,閃著寧靜、深遂、聖潔的光芒,沒有以往的那些驚艷、痴迷、色yù、猥褻、輕視……只是平淡潔凈如天池聖水,靜靜的看著她。

    “在下風傾雪,”風傾雪站起身來,“不知兩位姑娘到此有何事呢?”

    “我……”朵拉看著眼前若一枝白蓮挺立脫俗的男子,心中的話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說出來了,“我只是聽到你彈琴,所以就來了,我想知道能彈出那種不染一絲塵氣的琴音的人是什麼樣的。”  

    “多謝姑娘諡美之言。”風傾雪聞言淺淺一笑。

    朵拉看著他,眼中神色有幾分空茫,似看向遙遠的某處,“那樣的琴音平生未聞,之於我,那是一種藥,一種靈藥,公子能明白嗎?”

    風傾雪看著眼前的麗人,一襲綠羅衣,容顏嬌艷如花,神態嫵媚如柳,美得讓人我見猶憐,而最最讓人動心的卻是那一雙盈盈橫波,似能說話,卻yù語還休。這雙眼睛啊,裡面同樣盛載過多的東西,裡面藏著的故事與秘密太多。

    “這琴音若能化去姑娘眼中的愁郁,那才算得了靈藥。”風傾雪看著她的眼睛道。

    “這雙眼睛?”朵拉閉上眼,以掌遮住,“它只不過看的東西太多了。”

    “那會很累的,姑娘應該讓它休息一下。”風傾雪嘆道。

    能休息嗎?或許只有去huáng泉時吧?!

    “我現在想唱歌,公子能為我彈曲嗎?”朵拉看向那雙潔凈無塵的眼睛。

    “樂意之極。”風傾雪坐回椅中,“姑娘想唱什麼呢?”  

    “公子想聽什麼?”朵拉看著那具琴,這毫不起眼的琴呀,在這個人的手中,它便能奏出天下最美的聲音!

    “那就剛才鹿兒所唱的《木蘭花令》吧。”風傾雪說完,素手一拔,琴音劃空而起,若深澗流水般清幽,若林間啼鳥般明快,若花間彩蝶般綺麗,若指間清風般悠然……

    朵拉和琴啟喉而歌:“銅駝陌上新正後,第一風流除是柳……”

    歌聲若風拂柳舞般的輕盈,若柳葉婆娑般的嫵媚,若柳逐清風般的多qíng,若風去柳搖般的纏綿……

    鹿兒聽著她的歌聲,不由衷心折服,比起她來,自己剛才的歌唱便有若三歲小孩的啟蒙兒歌。

    一曲歌盡後,這院間似還縈繞著那絲絲裊裊的歌聲,那微風似萬分不舍這清歌皓齒,繞著庭院輕輕chuī拂。

    “姑娘這一曲,唱盡柳樹的風流俊俏,嫵媚多姿,真是人間絕響!”風傾雪停琴贊道,“第一風流除是柳,姑娘當如是!”  

    “多謝公子的琴曲,”朵拉向風傾雪低身一福,“讓朵拉此生還能盡心盡意的歌一曲,朵拉此生足已。”

    這是她這些年來第一次心甘qíng願的唱歌,第一次真心真意的唱歌,第一次拋開一切的唱歌,不為金錢,不為應酬,不為調笑……只是單純的想唱一支歌。

    “姑娘不必多禮。”風傾雪袍袖微拂,托起朵拉,“能聽到如此美如天籟的歌聲,應該是我多謝姑娘才是。”

    朵拉起身,看著眼前纖塵不染的人,心中暗暗嘆息,世間竟真有這樣的人!

    “多有打擾公子,望公子勿怪,朵拉告辭。”

    “姑娘慢走。”風傾雪淡然而道,不留不送,萍水相逢,即是如此。

    朵拉走到門口,忽又回頭,“我叫朵拉,公子記住了嗎?”

    “記住了,蒙羅州第一的歌者,天下最美的嗓音!”風傾雪微微頷首。

    朵拉聞言不由綻顏一笑,若chūn花爛漫,若chūn水嫵媚。  

    稱她為歌者,而不是稱她為花魁,贊她有天下最美的嗓音,而不是贊她有如花容貌,這位風傾雪風公子啊,果然與眾不同!

    等朵拉兩人走後,鹿兒關上門。

    “公子,這位美人就是號稱蒙羅州第一的花魁---朵拉姑娘?”

    “嗯,是這糙原上的金鈴兒。”風傾雪輕輕嘆息。這隻金鈴兒啊,也在籠中!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她呀?我老覺得有點面熟。”鹿兒皺著眉頭細想。

    “見與沒見,又有何區別呢?之於我們,她不過是輕舟過時,江畔的那一株曾拂舟蓬的垂柳,萍水相逢的緣分罷。”風傾雪抱琴回屋。

    八月八日,晨。

    州府內的錦樓中,朵拉一早起來,憑欄而立,望著府內層層樓宇,征征出神,偶爾柳眉輕顰,似有極重之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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