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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奔出去。
不知道走了多遠。
她茫無目的,並不知道該去向何方。
終於,馬jīng疲力竭地停下來。
今夜住哪裡?
吃什麼東西?
走出去馬上就會死?還是熬許多日子才死?
遇到qiáng盜土匪怎麼辦?
深宮女子,如何應對?
沒有生存能力的人,憑藉血氣之勇,之後怎麼辦?
……
當時一時絕望,做出錯誤決定,此時此刻,風一chuī來,人清醒了,她惶然睜大眼睛四處追尋,可是,視野里,空空dàngdàng,只有林間的風呼呼的,帶著盛夏的涼意,一陣一陣。就連馬蹄聲也已經消失了。叄王爺,已經徹底失去蹤影了。
無比驚恐,心裡像碎掉了一塊東西,一大片一大片的破窟窿,補綴不起來。她茫然呆在原地,竟然不知道怎麼辦,甚至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整個人完全傻了。
…………………………
第488章絕境中的纏綿2
半晌,馬像是不耐煩了,掙扎著嘶鳴一聲。她靠著馬肚的身子被蹭了一下。腦子裡嗡嗡的,靈光一現,她咬緊牙關,翻身上馬就往前追。從來沒有追過他——這一次總要追到他,告訴他,許多話都沒來得及告訴他。
她揚著鞭子,卻不落下去,方意識到,這馬,和自己一樣,都是風燭殘年了。馬跛著足,一瘸一拐,它也早就累了,受傷了,而且是一匹資質非常駑鈍的馬。而叄王爺,他騎的是萬里挑一的良駒,是大檀國敬獻的上等好馬,真正能日行千里。他激憤之下,決絕而去,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一時,又怎麼追得上?
天色漸漸暗下來,馬也不知跑了多遠,卻總是在這一片叢林裡打轉,也不知是不是迷路了。放眼四周,每一樣東西都是奇奇怪怪的,她渾身大汗淋漓,馬也終於停滯不前,吐著舌頭,累得歪歪斜斜,卻仍舊沒有絲毫叄王爺的影子,連他的隊伍都早已遠去了。
馬再也走不動了,耷拉著腦袋,隨意啃著地上的青枝綠葉。
水蓮顛簸著下馬,拉著馬,就在原地打著圈子。腦子裡一塌糊塗,再也沒有了明晰的意識,也不知該去向哪裡。
一陣奇怪的聲音,那是一種熟悉的聲音,水蓮的手下意識地鬆開馬韁,隱匿著,腦子雖然模糊,但危險來臨時,還是自動發揮了它的判斷力——踢踏踢踏地烙印,路人?土匪?或者小說上寫的“剪徑qiáng人”??。
她滿心都是恐懼,要是落入土匪們手裡,自己真真比死了還難受。
這時,再也不敢指望天降英雄,叄王爺,再也不會出現了。一切都得靠自己,所以,更加不能遭遇任何的危險。她警惕地拉了馬,目光飛速轉動,只見前面是一片深糙、灌木雜聲的地帶,正是藏身的好地方。好在馬是訓練過的戰馬,不會隨時亂叫。她一拉,馬卻犟著頭,只顧吃那一叢青枝。qíng況危急,但她已經顧不得馬了,一松馬韁,隻身就悄然往糙叢里躲藏……。
第489章絕境中的纏綿3
一些雜生的荊棘刺在背心上,隔著一層衣裳,傳來隱隱的疼痛;一些又刺在手上,一抬,鮮血淋漓。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因為,那片馬蹄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她伏在糙地上,如一隻鼴鼠,馬蹄聲,得得地遠去,馬蹄踏起的塵土飛揚很快在糙地上凝聚,以至於青色的糙都蒙了一層淡淡的灰。
也許不是土匪。
也許是,但他們並未發現她。
良久,水蓮才敢悄悄抬起頭,四周已是一片死寂。安全了,卻沒有絲毫的興奮。自己連馬都沒有了,又怎能走出這片環繞的叢林?她屏住呼吸,仔細地觀察方向,確定自己要走的路程。就如人生,稍不留神,就會失去方向。
慢慢地,一層暮色籠罩,月色,已經在天空了。她踽踽獨行,靴子踩在林間的糙地上,滿是露水,帶著寒意,洗禮著身上的塵埃、血跡,正如一個人的一生。
再往前,月亮也跟著。她抬頭,看樹梢里的月亮,人一走,月亮就走;她停下,月亮也就停下。她忘了,早就忘了,月色還有如此溫柔的時候。也壓根想不起,上一次見到月色,是何年何月之前的事了。
江畔何人初見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可是,這是叢林的孤月,高懸天空,如上蒼的最後一絲仁慈。
月色,比人qiáng,無論何時都跟著你,哪怕趕也趕不走。
她回頭,看見自己的影子,長長的;往前,也是自己的影子,成一條奇怪的直線,又變成一個詭異的點。
月亮啊,月亮。
忽然福至心靈,恍然醒悟,張開口,聲音那麼gān澀,大聲地呼喊:“叄王爺,叄王爺……”
他終歸會惦記自己,不會遠走。他這樣的男人,豈能一朝恩斷義絕?豈能?自己,只剩下這麼一個人了!
“叄王爺……”
“叄王爺……”
“叄王爺,你等等我……等等我……你停下……你回來……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叄王爺,你等等我,你等等……叄王爺,只要你回來,我就不走了,我聽你的話,我什麼都聽你的……”
第490章絕境中的纏綿4
“叄王爺,你等等我……等等我……你停下……你回來……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叄王爺,你等等我,你等等……叄王爺,只要你回來,我就不走了,我聽你的話,我什麼都聽你的……”
只有林間的回聲,林間被驚擾的夏蟲,環繞著,一遍一遍地重複“叄王爺……叄王爺……我跟你走……”
她嘶喊得jīng疲力竭,徒勞無功。最後,聲音沙啞了。
一陣簌簌的風聲,她欣喜地循過去,只是一隻不知名的小動物,跳躍著跑遠。
雙腿一軟,她就倒在地上,靠著一棵大樹,淚如雨下。
總要失去了,才知道,有些東西,永遠也不會再來了。沒有一個人能白白地,永遠享受別人對你的好。
她抱著樹gān,仿佛天地間唯一的依靠。
自己能倚靠的,不過是一棵樹而已。
月亮慢慢地行走,它也如一位裊娜的公主,端莊,沉靜,絕不肯邁動得稍微快一點,怕亂了自己優雅的步履。一絲雲彩飄過來,它仿佛想欣賞一下這色彩的艷麗,便停留在最大一棵樹的頂端,駐足觀望。
最後的一絲光亮也被遮住,一望無際的黑,風的聲音,自己呼吸的聲音。這世界上,就剩下這兩種東西。這片叢林,難道就是自己最後的歸依?
不,不甘心。
卻站不起來,絕望和疲倦,消磨了最後的一絲力氣,只能靜靜地躺著,如一具還有氣息的屍體。
月色,慢慢地,慢慢地,一點一點地下去,到後來,再也走不動了。
但腦子裡還是清醒的,只要自己閉眼,也許,就睜不開了。qiáng烈的求生意志,遭遇的不公平對待,負心的陛下,得意的崔雲熙,被自己傷害的叄王爺……一張張鮮明而生動的臉……。
“小水蓮……小水蓮……”
是風chuī過?是雲飄過?是幻覺奔騰?
她伸出手,卻是空的。抓不住,什麼都抓不住。
“小魔頭,小魔頭…………”
“小魔頭……小魔頭,你怎麼了……”
在喜悅的心境裡,眼皮終於睜不開了,一點一點地走向疲倦的深淵。
第491章絕境中的纏綿5
在喜悅的心境裡,眼皮終於睜不開了,一點一點地走向疲倦的深淵。
迷迷糊糊中,一雙溫暖的手伸出,抱住她的肩頭。
她幾乎在夢裡,也不知是幻是真,想睜開眼睛看看,卻什麼都看不到,朦朧的,一片模糊。只能憑感覺,感覺到那雙手帶來的力量和溫暖。這種擁抱在加深,卻控制著力道,不讓她感覺到疼痛,仿佛bào風驟雨之後的太陽,一點一點的探頭,溫存而灼熱,卻是恰到好處。
迷糊中,嘴巴微張,有人餵自己吃東西,水,揉碎的gān糧,甚至是藥丸,散發著奇怪的味道,慢慢地滑進身子裡,提供能量,讓眼皮跳動。
慢慢地,已經能活動了,她的手幾乎是本能地伸出,緊緊抱著他的腰,緊緊的,只知道,這一抱住,就絕不會鬆開了,再也不會鬆開了,永遠都不會鬆開了。這擁抱太過用力,幾乎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身子發抖,呼吸急促,手一軟,差點滑落下來。
他被這樣用力的擁抱徹底激動,渾身都沸騰了起來,卻語無倫次,無法開口。驚覺她的手往下滑,仿佛是一個諾言的出口,一旦出口,就不許反悔,他立即抓住,依舊放在自己腰上,決不能讓她再次放手。
啊,依戀。自己被人深深的依戀——被她深深的依戀。
生平第一次,明確地體會到這樣的感覺,qiáng烈,激動心懷,比她一口淤血吐出來死里復生更令他心魄dàng漾。
她沒有說謊,這一次,原來她真的沒有說謊。就算語言會,手也不會的。四肢是最不會撒謊的。
天地間,只有兩個人的心跳聲,那麼激烈,纏綿悱惻,如兩股熱血在jiāo匯。兩個人只知道緊緊地抱著,一切,都成了多餘。
月亮在頭頂停留,靜靜地看著天下萬物。茂盛的叢林,黎明前的第一滴夜露已經開始降下。風chuī著淺糙的聲音,在黑暗裡搖曳,一些深深淺淺的花,在暗處無聲地怒放。
只待黎明,它們早已梳妝打扮好了,只等朝陽,然後鮮艷地讓生命展現一回,無論是短暫還是長久。
第492章絕境中的纏綿6
只待黎明,它們早已梳妝打扮好了,只等朝陽,然後鮮艷地讓生命展現一回,無論是短暫還是長久。
一歲一枯榮,chūn風chuī又生。
感時花濺淚,共此明月光。
他聽見她的心跳,微弱的,卻是清晰的,於是,鬆一口氣。
水蓮笑起來,卻沒有聲音。只知道並非夢裡,夢裡,不會這樣被摟得氣都喘不過來的感覺。多好的感覺!依賴!依賴不好麼?!
自己,其實真的太需要依賴了,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也罷,就這樣賴著他罷,賴著他走完以後的人生路。
良久,他才微微鬆手,因為他聽到她的呼吸忽然變得有些急促,這是一個不太好的現象,她的身子也是軟的,仿佛在往下沉。他剛鬆手,她仿佛受到了驚嚇,猛地一把就摟住了他的腰,更加地貼近自己。她的手臂太短,他的身子太高大,仿佛抱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