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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這個女人出現在面前,明明並不意外,可是,心裡還是很疼痛,他坐下,好像疼得腰都直不起來,自己並不願意在這裡見到她,更不願意她為自己四處奔波,他寧願她在花團錦簇中見到自己,或者就像以前那樣――李歡,我們再也不要來往了!
他好一會兒才抬起頭,面上十分鎮定,微笑著:“馮豐,每次落魄的時候,都是你來看我,你怎麼這麼傻?其實,你根本不必來的,你為什麼要來?”
馮豐不答,只是道:“這些天,能吃飽飯不?”
他看她帶的許多東西,轉過眼不願正視她的眼睛,明明是最渴望見到的人,卻連看她一眼,都覺得不能。
他許久不說話,她輕聲說:“李歡,我給你請了一名律師。”
“他們能gān什麼?”
“為什麼辯護,替你洗刷冤屈。”
他笑起來:“馮豐,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
“為什麼?”
她的聲音也是淡淡的:“因為你是李歡。”
因為你是李歡!
他心裡一震,她曾說過的那些絕qíng的話,她曾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成千里萬里-原來,自己在她心目中,就因為你是李歡,所以我相信你!
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那是一種狂喜和狂悲jiāo織的感覺,他呆呆坐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那個同志一臉嚴肅地提醒二個,時間快到了,這次探視只允許20分鐘。現在,已經只剩下最後5分鐘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常常接受一種輪番的詢問,其中一種方式是,拿很大瓦數的大燈pào照著你的眼睛,出其不意地一問再問,據說,許多嫌疑犯就是因為如此很快崩潰,老實jiāo代了自己的問題,可是,無論他們如何車輪戰,卻一點也從李歡口裡問不出什麼東西來,而且,他意志堅定,絕無胡言亂語的時候。
繞是如此,李歡經歷了半個月車輪戰,也覺得jīng疲力竭,他想,要是自己真的有什麼“罪證”,只所早就jiāo代了,哪裡能熬到現在?之所以qiáng撐著,是因為絞盡腦汗,自己都想不起從哪裡得到過“非法內幕信息”,根本無從jiāo代而已。如此折磨下來,真真有點心力jiāo瘁了。
“李歡”,他聽見她輕輕叫自己的名字,前所未有的溫柔的神qíng,帶了點兒憐憫,那是一種溫柔的憐憫,這一輩子,他從未見過這種憐憫的目光,也固執地認為,一個男人,不應該接受這樣的目光,可是,目光的主人是馮豐!
是她,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他忽然來了jīng神,前所未有的振奮,仿佛,這天下什麼事還必須都難不倒自己了!他挺直了腰:“馮豐,我會出去的,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出去的,你不要擔心。”
“嗯,你缺少什麼不?”
“你帶了這許多東西,我可以飽餐一頓了,放心吧。”
他開玩笑的神qíng,滿不在乎的樣子,似乎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這是牢獄之災。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有沒人打你欺負你?”聽說同一牢房的其他資格老的經常欺負新去的人,前不久看一個報導,還說一個新去的,為了不讓“牢頭”欺負,那個人的老婆還在外面找了小妞去孝敬“牢頭”,否則,會被打得缺胳膊少腿的。
“要打他們也打不過我的,你知道,我打架也不錯”他悄然眨了一下眼睛,“這裡還有一些人叫我給他們指點股票,伙食也不錯的……”
原來如此,她鬆了口氣,如果他們有求於他。也許,他的待遇會好很多。
他笑道:“馮豐,你很擔心我麼?”
“我才不管你死活呢,我是昨天才在報紙上無意中看到這事的。”
她看到了,所以立旋就趕來了,嗯,這的確不算“關心”自己了,他非常滿意地點點頭,看她的手放在桌子上,不由得伸出手去想抓住。到了前面,碰到冷冰冰的玻璃。才意識到自己和她,原來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見他眼神里掠過一絲悲哀,忽然想起什麼,又說:“李歡,你喜歡抽菸,我給你買了一條中華。”
這次,輪到李歡愣了一下,卻立刻笑出聲來,像撿到了天大的便宜,笑得賊呵呵的,“馮豐,你不是最討厭人家在你面前抽菸嗎?”
“嗯”她也狡黠地掀動一下長長的睫毛,“反正你又沒對著我抽,讓他們吸二手菸去。”
“可是,我已經戒了。”
“為什麼呀?”
“我某一天開始就打定了主意,只要是你不喜歡的我身上的惡習,我都不做了。”他說得那麼自然,一點也沒有什麼彆扭。
馮豐嚇了一跳,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得看守同志威嚴的聲音“好了,時間到了。”
她急忙小聲說道:“你拿著給其他人抽吧。”她的意思是讓他給其他人,搞好關係,免得別人趁機“弄”他。
李歡點點頭,對於這些手腕,他自然比馮豐jīng通得多,但見她如此一個簡單的女人,也開始參與“賄賂”的行為,心裡一陣酸楚。
李歡立刻起身,馮豐又坐了一會兒,看他要走出會見室了,又回過頭來,沖自己一笑,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奇怪的笑容,明明是jīng神抖擻的,卻偏偏帶了一絲那樣奇異的溫柔和留戀,這是李歡麼?李歡怎麼會笑得如此“詭異”?
可是,還好,他畢竟在笑,笑總是比哭好的,她這才想起,自己幾乎很少見到李歡灰心絕望的樣子,也難為他在這裡候,還能如此鎮定自若。
出去時,初冬里罕見的陽光在頭頂一晃一晃的,馮豐覺得眼睛有點兒花,急忙問律師qíng況如何了。
律師說李歡這事舉證很不容易,加上他沒有任何複雜的社會關係,要“非法獲得內幕”消息的舉證很難,除非他們能列舉出他非法籌資非經營之類的行為,可是,目前來看,李歡好像都沒有這些嫌疑,馮豐想起李歡曾經幫葉曉波炒股。心想,這算不算非法呢?可是,這好像不算吧?
她急忙問:“李歡可不可以取保候審呀?”
“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當局查不到任何他的不良jiāo易記錄”律師笑著,“你了解李歡,他真的那麼厲害?對於股票那麼jīng通?”
馮豐點頭如搗蒜,“嗯,他這人特別聰明,天天分析這個,又不認識什麼人,絕無可能去違法亂紀的……”
“對了,他的身世很奇怪,你知道他的qíng況麼?”
馮豐一時語塞,回答不上來,李歡究竟是什麼人?是一千多年前的皇帝?是穿越到現代的一個古人?這樣說,不被人當成神經病才怪呢。
律師一臉嚴肅:“他的身分上的問題比‘非法內幕jiāo易’更令人起疑,現在都沒查到他2年之前的任何記錄,只怕這樣下去,國家安全局會出動……”
國安局出動?
馮豐的頭嗡的一聲,想起以前看過的衛斯理科幻小說里的那些特務,一輩子不得自由,最後只能靠外星人幫助植入某種特殊晶片,修改有關特務組織的檔案,抹去他們的過去,才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而李歡。如果再查不到祖宗十八代,豈不是會被當成間諜之類的?
按照人們的尋常推斷來看,這個世界上,沒有過去的人,除了特務還能有誰?
她渾身一個激靈,如果被當成了間諜,這一輩子還有什麼指望?
“你了解他的過去?去過他的才老家麼?”
律師很有興趣,開始覺得這個案子並非一個經濟案件,而是很有趣的一個慨案了。
馮豐一時回答不上來,自己當然去過他的“老家”了,可是,此老家非彼老家也,自己怎麼形容得出來?她急急道:“他不過是山村里一個農民而已,他能有什麼過去?”
律師道:“也是,現在農民工流動xing大,身份也很難確定。”
OMG,李歡變成農民工了,呵呵,馮豐想笑又笑不出來,心裡心急火燎的,律師並不知道實qíng,所以看得簡單,自己知道實qíng,又沒法解釋。
可是,律師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更加煩惱:“我和李歡jiāo談,發現他知識異常淵博,條理清晰,智商很高,這樣的人,要說他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李歡在學歷上並沒有造假,一直都是農民的身份,可是也沒人規定農民就不可以知其一識淵博,智商很高吧?
“現在檢查機關也沒有證據。”
“既然沒有證據。為企麼不放了他?”
“李歡的頭號題是一個有罪推論的問題,你想想,他這麼短時間內就聚斂了如此巨額的財富,件牛市熊市都屹立不倒,能沒有問題?”
“是他運氣特好唄。”
“這個理由誰有相信?有關當局正是查到他100多次jiāo易記錄,無一失手,才跟蹤追擊的,如果一個人沒有身份,沒有人知道他兩年之前做過些什麼,那麼,通常他會被認為肯定有問題,因為他不能證明自己沒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李歡要證明自己的身份沒有問題……”
“可是,他要如何才能證明自己沒問題?”
“這就需要他自己合作了,又不是外星人,總有辦法證明自己身份的。”
可是,李歡不是外星人,卻是外時空人,這話,怎能對律師說?
律師見她神qíng古怪,問道:“有什麼事qíng,你一定要跟我說。”
她搖搖頭,此刻最關心的還是李歡的自由問題,又繼續追問:“究竟要什麼時候才能取保候審?”
“我會儘快jiāo涉的,你先準備好保釋金就可以了。”
“多謝你了,得多少?”
“一般要10萬至100萬之間,視案件的輕重而定。”
她合計一下,李歡給自己的那筆錢還沒用,但願在這個範圍之內,能將他保釋出來就好了。
“馮小姐,你還要注意一下,也許檢察官會找你談談的。”
“找我gān啥?”
“你是李歡唯一的家屬,他們也許會向你了解一些qíng況的。”
馮豐忐忑不安,心裡也沒底,“我該怎麼回應?”
“實話實說就行了。”
“嗯”。
果然,第二天,馮豐就被請去說是“協助調查”,三名檢察官輪番詢問,之前,他們顯然先調查清楚了馮豐的身份,知道他“身家清白”,於是,逐一問道:
“你和李歡是什麼關係?”
“普通朋友。”
“認識多久了?”
“近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