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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是明白的,很早就明白她為什麼會晚歸的。
葉夫人站起身,冷然道:“兒子,既然你說開了,我也不蒙著了,這女人就是貪你的錢……”
“她怎麼貪我的錢了?”
“她吃的穿的用的,哪樣不是花你的錢?這樣一個女人,你不僅不提防,還把自己的財產都jiāo給她管,你……”
葉嘉笑起來:“那,她要怎樣才算不貪我的錢?就是我吃香的辣的,她住在破房子吃糠咽菜,一分錢也不要動我的,跟我界限分明,這樣就是很高尚的愛qíng?媽,我記得你是教徒,教堂里的婚禮,不是說伴侶之間要分享一切嗎?她花我的錢,我心甘qíng願,我所有東西,都願意和她共享。”
“她還並不你是的妻子!妻子才享有這個權利。”
“我早就視她為我的妻子了!只要她願意,我隨時會和她結婚。”
“即便是妻子,也無權跨越界限管你的所有一切。”
“是我自己願意jiāo給她的。”
“兒子,你完全被這個貪財的女人蒙蔽了,你會後悔的……”
“我會後悔什麼?她會卷了我的錢跑了?”
葉夫人一時無話可說。
兒子的固執是天生的,葉夫人好一會才說:“這個女人一無是處,你要我怎麼向你父親jiāo代?”
“媽,我要找什麼樣的女人,並不是為了討父親的歡心。而且,在我看來,小豐聰明漂亮,跟我qíng投意合,好的不得了。我喜歡清靜一點的日子,不喜歡賓客盈門,更不喜歡吃什麼鹽大蝦。媽,請您原諒……”
葉夫人從未聽兒子這樣說話,氣得胖胖的脖子都有點抖動:“佳妮至少不是貪圖你的錢才喜歡你的,她是真心真意,是純真的女孩子,教養良好,沒有外面那些女人的深沉的心計。”
“有錢人和窮人在一起,就叫貪財。有錢人和有錢人在一起就叫門當戶對。呵,媽,林家的財力雖然及不上葉家,也不過1/5,還是及不上林佳妮的身家,對吧?也許,他們該說我貪圖佳妮的嫁妝了!”
葉夫人的臉色紅一陣又白一陣。葉嘉笑著摟著她的肩膀:“媽,你就不要cao心太多了,難道您信不過您的兒子?”
葉夫人和兒子很少有如此親昵的時候,一時間,哪裡還能繼續責罵?只是氣呼呼地一聲不吭。兒子從小自立,十來歲就出國念書,然後,很少在家裡,一年也見不了幾面。她愛兒子,不過本著天下母親的習慣:希望兒子有好的事業,好的婚姻。能夠繼承葉家龐大的家業,不能讓他的異母兄弟姐妹們白白占了便宜。可是,她並不了解這個兒子,從來都不了解這個兒子——事實上,做父母的,很少有了解子女的。
葉嘉見母親臉色有所好轉,根本不yù傷母親的心,只是在心裡嘆息一聲,才柔聲道:“媽,我從第一面見小豐起,就願意和她分享我的一切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就是喜歡她,非常喜歡他。我想,這一生,我都不會再這樣喜歡任何其他的女孩子了。請您理解,好不好?”
葉夫人接不過口來,在中國人的傳統里,子女是不會這樣坦率地和父母討論自己的感qíng的。她看著兒子,越來越陌生的感覺,可是,偏偏無法反駁他的懇求。只想,他在國外多年,思維難道和那些洋鬼子一樣了?什麼都不忌諱?可是,洋鬼子也是都講究門當戶對的呀,不然,怎麼會有《泰坦尼克》這種老片子?
葉嘉見母親怔住,輕聲提醒他:“媽,您不是說父親明天一早就要回來嗎?”
葉夫人立刻醒悟過來,丈夫才是家裡的天,他明天一早就要回來了,自己得趕回去。而且,在這裡待了十來天,若不是有林佳妮伴著,她早已膩煩了,早已在懷念自己那gān麻將老友了。她轉身就走:“你大了,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自己向你父親jiāo代吧。”
“對不起,母親。我想,我並不需要向父親jiāo代什麼。”
葉嘉送母親走過木橋,葉家的司機已經等在木橋面前,葉夫人上車,車開走,諾大的花園、糙地,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馮豐從珠珠家裡出來閒逛多時,看看手機才九點多,心想,這該死的時間怎麼過的這麼慢啊,“光yīn似箭”這個成語,誰說的?還是“度日如年”確切啊。馮豐沿著街道慢慢走,看兩岸的櫥窗,看那些漂亮的衣服,卻並不進去。前面是一家酒店,她腳也走疼了,心想,就隨便找個地方住一晚再說吧。
她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坐下,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也不想去登記,隨便拿了本雜誌翻著,又沒什麼意思,只不住打量來來往往的客人,偶爾看見一些客人奇怪的目光,她有些明白過來,不要被人家當成“流鶯”了吧。現在,一些酒店已不流行穿著bào露的熱火女郎了,而是投客人所好,打扮成清純的“學生妹”,也許生意更好。她有點坐立不安,還是去要個房間,進去看電視算了。她拿出身份證正要去登記,手機想起,是葉嘉:“小豐,你在哪裡?我來接你,我馬上就來接你!”
他並不問自己“有沒有事”、“回不回家”而是直接就說“我來接你!”如果他這樣問,自己倒不好回答,可是,他並不這樣!他只是行動!葉嘉,永遠對自己最好的葉嘉!鼻子一酸,她有些慚愧,自己也許為葉嘉想得太少了,他的母親不過來住了十來天,林佳妮來也不是他的錯——自己就藉口離家出走,讓他擔心。
她吸吸鼻子,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八仙桌旁的老九了,從心底里笑出來:“葉嘉,你不用接我,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這端的葉嘉也鬆了口氣,兩天沒見馮豐,仿佛過了兩年,他心裡第一次有輕微疼痛的感覺,他了解馮豐的感受,知道她面臨自己母親這種壓力卻說不出口的難受,尤其,她不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任何抱怨,才更令他憐惜。可是,她一味地退讓,又能退到什麼地步?所以,自己只好扶她一把,先給她勇氣。
他走出去,走到木橋的那端,有微笑的感覺,馮豐特別喜歡在這道吱吱嘎嘎的木橋上跑,像個孩子似的,那樣的qíng景,每次見到都特別開心。如果,今後,這木橋上都沒有了她的笑聲,那,這些美景又還有什麼意義?
今晚,居然還罕見的月光,在夏日的天空清冷地高掛,既不圓也不亮,模模糊糊的,談不上任何的詩qíng畫意。
11 葉大家長發飆
可是,這城裡的月光,此刻卻顯得分外的親切,好似遊子回到了故鄉。踏進C大別墅區,穿過一片小小的廣場,再踏過一片黑黑的小樹林,跑過糙地,遠遠地,馮豐看見一個人影站在木橋的這端。是葉嘉,葉嘉等著自己。
她飛奔過去,撲在他的懷裡,所有的驚慌似乎都消失了,一下覺得那麼踏實。如果每次回頭,都有一個人在那裡,自己又何必還要掉頭離開?她想,即便葉夫人就此住下不走了,自己也不再離家出走了,多忍讓多努力,不是說“jīng誠所至金石為開”麼?她總不會一輩子刁難自己吧?為了葉嘉,自己還有什麼不能忍受呢!
兩人緊緊擁抱了好一會兒,葉嘉的下巴蹭在她的頭髮上,暖暖的,十分舒適。她小小聲的,有些不好意思:“葉嘉,伯母她們睡了麼?”
“我父親回來了,她們回家了。”
她意外,臉忽然有點發紅,因為,她看見葉嘉那麼深切地看著自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內心深處——自己竟然鬆了口氣,真正地鬆了口氣。
幸好,路燈昏暗,他看不清自己的表qíng,她正想著怎麼矇混過關,卻被葉嘉摟住往家裡走,邊走,他的溫柔的氣息邊chuī拂在耳邊:“小豐,我很早就想對你說了,我不喜歡吃什麼鹽()大蝦,我只喜歡你的排骨綠豆湯。而且,這裡是你的家,其他人,都只能是客人!”
馮豐抓住他的手,原來,他一直知道,一直知道自己的小心眼。
“小豐,昨晚沒有你,我都睡不安寧。以後我在家的時候,你都不許在外面。哪怕陪珠珠也不行,我是個霸道的男人,只能讓你陪我,對我一個人好。哪怕對珠珠也不能比對我還好,我永遠要是你心裡的第一位……”
葉嘉,他本來就是自己心裡的第一位!而且是超級第一位!心裡甜得像摻了蜜糖,她低了頭,小小聲的:“哼,總說好聽的哄我。”
葉嘉摟住她的腰,大手上下移動,熱氣在她的耳邊痒痒的散發:“小豐,我好久沒有做過‘皇帝’了……”
自葉夫人和林佳妮來後,馮豐心qíng鬱悶,哪裡有心思和他做那種事qíng。現在聽他提起,恍悟過來,她忽然掙開他的手,在前面飛奔,踩得木橋咯吱咯吱的響:“我數三聲,你追上我就答應你,一二三……呵呵……”
他像敏捷的豹子,飛奔上去抱住她就往房間裡走。她在他懷裡咯咯笑著掙扎,卻被他低頭吻住,嚶嚶嗡嗡地,嘴裡再也發不出一個字來。他的這一次熱吻,吻得又長久又熱切,兩人好半晌回不過氣來,可是,馮豐卻覺得前所未有的甜蜜,只緊緊摟住他的腰,生怕掉在了地上,還沒回過神,自己的身子已經躺在了柔軟的chuáng上,她嘻嘻地看著葉嘉燃燒的眼神,微微閉上眼睛,像一隻看到很多美味魚兒的小貓咪……
葉嘉這次只進實驗室兩天。雖然他不在家,可是,回家依舊回復成了往日的期待和快樂。馮豐再不像往常那樣留在圖書館磨蹭了,跟個學生似的,每天五點就準時回家。
她躡手躡腳的,因為她知道葉嘉今天很早就回家了,估計正在睡覺呢。
她悄然往樓上的臥室走,走了幾步卻停下。激烈的爭吵是從書房裡傳出來的。
“那個畜生還不肯回家,躲在女人褲襠下吃軟飯?我給他打電話,他說自己不回家,要我來你這裡談判,可他為什麼不來?他居然敢耍老子?”
“爸,您何必管那麼多?我看芬妮也挺好的……”
“芬妮好?她好得很。我的一幫老友哪一個沒睡過她?他們連她身上有幾根毛都數得清清楚楚,連她每次陪他們睡覺的姿勢都講得津津樂道。她哪天少過八卦?報紙上連某某導演如何潛規則她的細節都登得一清二楚。這幾天,許多人給我打電話,說那個畜生,這個女人玩玩就可以,為什麼要穿那麼多叔叔伯伯穿過的舊鞋?今後,他就帶著這樣一隻破鞋在我的老友面前亮相?那還不得被戳掉脊梁骨?你要我還如何站到人前面去?畜生,把我一生的臉面都丟光了……”
馮豐完全呆住,原來,葉家的大家長,著名的亞洲大富豪,赫赫有名的慈善人士,上流貴族,背地裡也會說出如此粗俗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