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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豐忽然明白,一紙結婚證,是遮蓋的膜——在中國,沒有什麼二人世界之說,你不是和一個人過日子,你是和一群人過日子。誰也逃離不了誰的目光。
她羞愧而惶恐,卻也無法在葉嘉面前表露出來。難道要讓他知道自己和他母親第一眼就不合,從此視為彼此的天敵?難道要他面對母親和妻子同時落水,你先救誰這樣的惡俗選擇?
她悄然隱忍,只悲哀地意識到:即便自己如何努力,也逃不了葉夫人的歡心的,何況,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努力地方向。
對於某些人,要討他們的歡歡心其實很簡單:那就是顯赫的家世,萬貫的家財。可是,這偏偏是自己努力也得不來的。
她qiáng顏歡笑,絲毫也不表露出來,然後。她聽見葉嘉輕微的酣睡的聲音。
灰姑娘和豪門千金的較量
他摟著她,一隻手還拉著她的手,那是因為他怕自己又在半夜將她踢了下去。可是,其實只踢了前兩三天晚上,這麼長時間,他再也沒有踢過她了,他已經完全習慣了自己的chuáng上有一個女人。
她微微鬆開他的手,他的手無意識地又輕輕抓住她的手。她不再鬆開,悄然翻了一下身,流下淚來。
第二天,馮豐起得比任何時候都早,她也不驚動葉嘉,悄悄來到廚房做早點。正忙碌時,葉嘉從背後抱住她的腰,訝然:“小豐,你在做什麼?”
“呵呵,伯母她們來了,我給她們做好早點,起chuáng就可以吃了。”
葉嘉笑起來:“小豐,我媽一般要很晚才起chuáng的,說是什麼美容覺,她幾十年都是這樣的。你不要忙碌了。你最近學些很緊張,這些事qíng,都讓陳嫂做好了。”
馮豐低聲笑道:“我想表現出勤快能gān的賢惠模樣,呵呵。”
葉嘉眨眨眼睛,偷偷道:“我媽一輩子都沒做過家務,她自己都不會,肯定不會挑剔你的。”
不會嗎?但願吧。
早點弄好,葉夫人她們都還沒起chuáng。馮豐鬆了一口氣,和葉嘉一起吃飯。吃完飯,葉嘉隨手將杯盤洗了:“小豐,你今天幸苦了,我來洗碗。”
“葉嘉,我來吧。”
“以前,我們不都是這樣分工的嘛。”
兩人說笑著正在洗碗,忽然聽到一聲驚呼;“兒子,你竟然在洗碗?”
馮豐遽然回頭,是葉夫人,葉夫人站在廚房門口,目光如刀,盯著馮豐,像是盯著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完全不可置信的模樣:“兒子,你一個大男人,跑到廚房來做什麼?”
“媽,洗幾個碗有什麼關係?”
“這是女人做的事qíng,男子漢大丈夫怎麼會gān洗碗這種事qíng?葉家從來沒有任何男人會踏進廚房半步的。‘君子遠庖廚’……”葉夫人不理兒子,又看一眼馮豐,聲音冷的如冰:“馮小姐,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馮豐一句也不敢回答,只低了頭一聲不吭。葉夫人狠狠瞪一眼兒子,轉身出去了。等她出去,葉嘉笑著拍拍馮豐的肩,“小豐,我媽就這樣,巴不得自己的兒子啥事也不做,什麼‘君子遠庖廚’,那些國際名廚可都男人。你不要放在心上。“
馮豐qiáng笑著點點頭,心裡鬱悶得無以復加。
吃過早點,葉夫人說要和林佳妮出去逛逛。葉嘉和馮豐便陪她們一起去。葉嘉把車開出來,葉夫人挽著林佳妮的手放開,笑盈盈地:“佳妮,坐前面吧,和你葉哥哥坐一起,你們一直都是這樣……”林佳妮雀躍地走在前面,忽然又停下,回頭看馮著豐,神色有些猶豫。
馮豐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林佳妮的qíng景,那天,她的確是坐在葉嘉旁邊的。她接觸到葉夫人的目光,趕緊去給葉夫人開了車門,qiáng笑著:“伯母,您先請。”
葉嘉笑起來,聲音十分溫柔:“佳妮,你和我媽有很多親熱話,你小豐姐姐視力好,要幫我看著後視鏡……”
馮豐心裡暗叫不好,這呆子,自己坐哪裡有什麼關係?可是,他凡事較真,偏不讓林佳妮坐在自己身邊,葉夫人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林佳妮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退後一步,葉嘉打開車門,態度溫和得毫無挑剔,“媽,佳妮,你們先上車。”
馮豐心裡越加不安,葉嘉笑起來,拉了她走到前面,馮豐不讓他動手,自己開了車門,忐忑不安地坐下去系好安全帶。
葉夫人眼睛裡幾乎要冒出火來,馮豐感覺到背後刺背的目光,一時也說不出話來。車裡的氣氛有種壓抑的沉悶,葉嘉隨意講了個笑話,林佳妮捂著嘴巴直笑,葉夫人的臉色才總算緩和了一點兒。
葉夫人住了下來,說喜歡這裡的花糙樹木和清新空氣。
林佳妮常常來陪伴她,因為葉夫人自己沒有女兒從小就喜歡林佳妮,她說自己一直渴望有這麼一個貼心的女兒,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希望她陪在身邊。
林佳妮並不多言多語,她也喜歡親熱地叫“小豐姐姐”。她會彈鋼琴,還會做幾個jīng致小菜,拿手的是“鹽大蝦”,也是葉夫人最為喜歡的,每次都吃的讚不絕口。
葉夫人特意訂了鋼琴送到這裡,儘管林佳妮一周才來兩三次。可是,只要她一來,常常,客廳里的景象是:眾人圍坐閒話,林佳妮優雅地彈著鋼琴,有時,姍姍在一邊唱歌。葉夫人、葉嘉、林佳妮,甚至是姍姍,他們似乎才是一家人。
家裡多了一個年輕女人,可是,馮豐連討厭的神qíng都不敢流露,因為,林佳妮天真單純,的確一點也不令人討厭。馮豐更不敢流露出不歡迎的神qíng,因為,這裡其實並不能由自己做主。
葉夫人自第一天詰難一番後,當面背面都不再對馮豐發難了。她已經細細研究過馮豐的qíng況,這個女人愛好讀書喜歡看的電視都是軍事體育科教,對於那些婦道人家擅長的事qíng一點也不jīng通,她本質上,是一個男人婆。
葉夫人了解了這一點後,兒子不在家,她就和林佳妮一起修建糙坪花園或者運動美容娛樂出去逛街,徹底當馮豐透明人。兒子不在家的時候,她偶爾也和馮豐說話。更多的時候,她讓林佳妮彈琴、cha花、優雅地展示少少jīng良的廚藝和美味,還有她永遠chūn風化雨的溫柔的xing格,如田螺姑娘般只付出不索取。葉夫人不動聲色地,通過對比,讓林佳妮的優雅趣味、讓林佳妮的長處完全凌駕在馮豐之上,希望在兒子面前有個潛移默化的影響,那比生硬的說教和qiáng迫有效多了。
馮豐越來越覺得自己在做客,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做客,這裡,再也沒有絲毫“家”的感覺。也許,這裡本來就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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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葉嘉回來的很早。
馮豐從書房裡出來,葉夫人和林佳妮已經迎著他跟他在說話。葉嘉見到她,隨手遞給她一張現金支票:“小豐,這是一個新開發項目的獎金,你拿著。”馮豐接過,自從兩人在一起後,葉嘉就不管自己的錢了,無形中,都是她在安排和處理。
她轉眼,忽然接觸到葉夫人奇怪的目光,立刻噤聲。悲哀地意識到,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分更低了:一個牢牢掌管她兒子錢包的貪財的女人!
她拿著支票的手一抖,忽然覺得很發燙,這張薄薄的紙張似乎要燒起來。葉嘉卻絲毫也沒有意識到,只笑嘻嘻地招呼母親。
葉夫人qiáng笑著答應兒子,心裡卻一沉,兒子此舉是什麼意思?公然向自己示威?向自己表明,這個窮女人在他心裡的分量?她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這時,林佳妮笑盈盈地端了一個水果拼盤出來,五色的水果在上等水晶盤子裡被擺放得jīng美絕倫,這是她一個下午的成果,專門等了葉嘉回來再吃的。
葉夫人立刻轉了笑臉,看著林佳妮:“佳妮巧手。”
葉嘉也不禁由衷讚嘆:“佳妮,這哪裡是水果拼盤?完全是一個藝術品,真是不忍心破壞。”
林佳妮聽得葉嘉的稱讚,拿起同樣jīng美的叉子遞給葉嘉,笑的如一個溫存體貼的妻子:“葉哥哥,吃吧。”
葉嘉接過,細細一看,遞給馮豐:“小豐,你先嘗嘗。”
林佳妮臉上的笑容黯淡了一下,馮豐qiáng笑著搖搖頭:“你吃吧。”
又接觸到葉夫人冷冷的目光,心裡如哽了一根刺,當晚的飯菜很豐盛,馮豐卻吃得什麼滋味都沒有。
那個項目的研發取得了很大進展,正在籌備後期開發研製,中間有一段空隙,所以葉嘉每天工作後很早就會回家。但馮豐卻越來越不愛呆在家裡,藉口要念書,開始整天在外面逛,在C大的校園,在圖書館裡,或者gān脆逛大街,直到jīng疲力竭才回去。更危險的是,她發現自己漸漸滋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再也不回到那裡了吧。另外尋一個地方吧。哪怕自己一個人生活。
這種逃避的qíng緒一蔓延開來,當她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一些住房出租的廣告牌時,她驀然心驚:葉嘉對自己那樣好,那樣無可挑剔,自己難道就不能為他忍耐一下麼?難不成,葉夫人還能在這裡住一輩子?只要葉霈一回家,她立即就會回去的。
自己是要和葉嘉過一輩子,而不是和葉夫人過一輩子。
心裡忽然很沮喪:一輩子太長了,要如何才能混一輩子?
這天早上,她在葉嘉的書房裡找資料,遲了一點出門。
外面,林佳妮在彈鋼琴,葉夫人聽了一會兒,見馮豐出來,叫住她:“你也聽聽吧,佳妮彈得挺好的。”
她禮貌地坐下:“是啊,佳妮確實彈得挺好。”
“你聽得懂麼?”
馮豐面上一紅,葉夫人仿佛隨口一問,眼中那種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嘲笑。她暗吸了口氣,自己的確聽不懂。可是,辨不出琴聲的好壞就罪該萬死?
“佳妮出自名門,難得的是xing格好,會做菜,會彈琴,漂亮高雅,要有個這樣的媳婦,才不枉一生啊……”
馮豐完全接不下話去。
林佳妮仍然沉浸在她的琴聲里,絲毫沒有意識到這邊兩個人洶湧的暗cháo。葉夫人話題一轉:“佳妮,下個月是你伯伯六十大壽,你可要做葉哥哥的舞伴哦……”
林佳妮合上琴蓋,面上很夢幻的笑容:“我很想和葉哥哥跳一曲啊,很早以前就想了……小豐姐姐,可以嘛?”
可以嗎?可以嗎?同為女人,馮豐怎麼會不明白林佳妮對葉嘉不一般的qíng愫?也許,那是青梅竹馬的一種很根深蒂固的暗戀?幾乎是第一眼見到林佳妮,她就知道她的心思了。沒想到,還是避不了,她不屈不撓地上門了,用了“田螺姑娘”似的柔qíng似水。幾個男人能長期抵住這樣的溫柔攻勢?
馮豐還沒有說話,只聽得葉夫人慈眉善目的笑聲:“佳妮,你小豐姐姐學業繁忙,沒空的,那天,還要你多陪著葉哥哥。是吧,馮豐?你還不快謝謝佳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