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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是自己能夠送給芬妮的最後一份禮物了,她並沒有吝嗇,甚至算得上是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傾其所有了。
芬妮看他的態度如此慎重。心裡忽然有微微的感動,那是一種被尊重和得到友善關注的感動,在其他任何男人身上,甚至在葉小波身上,她這樣的態度,別無所圖,卻又誠心誠意。
她凝視著李歡微微發白的雙鬢,有些人,只是相遇的時間不恰當,所以一切就都錯過了?
“李歡,我會常回C城的,我很期待你的酒樓的菜式。”
“只要你來,我總會用最好的菜式招待你。”他笑得很誠摯,“芬妮,謝謝你。”
酒樓的外面是一個弧形的休閒廣場,高緯的《東風破》早已換成了一首很古老很華麗的宮廷名曲,一支樂隊奏響,幾名宮裝的少女正在華麗的舞蹈,水袖滿天,馮豐站在熙攘的人群里,忽然想起《十面埋伏》里的章子怡。
然後,人群喧譁,閃光燈晃得人一陣眼花,司儀小姐剛剛念出“芬妮”的名字,台下已經掌聲雷動,大家拼命往前擠,想將那絕世的美女看得更加清楚一點兒....
馮豐在人群中差點被擠倒,只得後退到角落裡。
然後,她還是看見芬妮。
芬妮穿白色的紗衣,美麗的褶皺,外面圍著白色的華貴的皮糙,那是一種少女和女人之間游dàng的嫵媚和成熟,美麗得不可方物。
然後,她看到李歡走在她身邊,成熟傲岸得仿佛高貴的護花使者,司儀在說話,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兩人眼神的jiāo流那麼令人觸目驚心,即便你不承認,也沒法違著良心說自己對相貌帶來得巨大衝擊力無動於衷。
然後,開始剪彩了,司儀倒數一二三,兩人一起拿著剪刀,紅綢懸在眼前,那麼遠看去,都觸目驚心地紅。
這一刻開始,馮豐發現,紅色簡直是天下最令人討厭得顏色。
台下掌聲雷動,她看見李歡和芬妮又互看一眼,是那種會心得微笑。她笑得美麗而高雅,他笑得成熟而瞭然。
這一瞬間,她想,李歡是愛芬妮的,沒有男人會對著這樣天仙是的面孔毫不動心。
沒有如果,那他一定是在撒謊。
一個男人,若是有了芬妮這樣的愛人,又怎麼還會需要什麼朋友呢?
朋友--自己多虛幻可笑的一個藉口!
原來,男女之間不成愛人,就是路人,中間得路,終究是很含糊很曖昧得。
她心裡忽然qiáng烈得自殘形愧,悄然轉身外人群外面走。
其實,是不用“悄然”的,這個時候,誰又會注意到自己呢?
無論愛人還是朋友,其實,都需要條件的。
誰若高攀了,總有一天都會被狠狠摔下來的。攀得越高,摔得也就越痛。
只是,為什麼他曾經要答應“我一輩子都要對你好,我不對你好,又能對誰好呢?”
為什麼我一直放在盒子裡得巧克力,我不吃,別人就要吃掉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頭頂,天空蔚藍,陽光燦爛,可是,為什麼抬眼卻什麼色彩都看不到?
自己既沒有受傷,也沒有致殘,依舊好端端地走在大街上,可是,為什麼渾身都疼痛,痛的呼吸都那麼艱難了?
整個C城都籠罩在了冬天的氣息里。
天空成天成天灰濛濛得,既不下雨,也見不到陽光,天氣是那種一天比一天cháo濕的冷,人走在路上,仿佛渾身都要長青苔了。
馮豐每天很早就起來跑步,然後吃很豐盛得早餐。
身體裡得某一部分好像在抗議,要罷工,要重重得大病一場。她害怕,也不願意生病,所以,總是多多得吃,多多的睡,多多的鍛鍊--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憐惜自己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人照顧自己!
所有人都不愛自己了,只能自己愛自己。
不能生病,不能倒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倒下!!!
她也不去那個小店了,她甚至不願意看見蕭昭業等人,李歡,蕭寶卷... ... 這些古人,都是一場噩夢。她再也不願意再和他們有任何粘連。
導師講大課時,她總是積極地發言,論點鮮明,見解獨到,老闆常常jiāo口稱讚。課餘,她給報紙寫專欄,讀者的反響越來越好,逐漸地,她在C城已經成了小有名氣得專欄作家。她關於魏晉南北朝得一些論文,開始發表再核心期刊上,一些素材再心底,令她總是會發掘出更多更深的內容,儘管學界對她的某些觀點還持著“有待考證”的態度,但是,大家也不得不承認,她得觀點是目前學界從未有過得。
生活那麼充實,其他得,一切仿佛都不足放在心上。
只是,某一個萬籟俱寂得夜晚,女生公寓得317室,忽然傳出一陣悽厲得、撕心裂肺得哭聲。
女生樓震動,宿管震動。第二天,人們紛紛去問317的人,才知道,只不過是一個女生,夜裡說夢話,做噩夢,在夢中哭醒了。
可是很快謠傳就變了版本,加上了許多人們得猜想和添油加醋,說是某女生失戀了,要自殺,或者說,某女生要畢業了找不到工作,壓力大... ...
馮豐住在317室,卻從未接受過任何人的詢問,也不回答任何人的詢問,只是每天背著大書包,寂靜地在校園裡走著自己的路。
一個周五,珠珠約她,她立刻就答應了。
最近,她很怕周末,更怕那些形形色色的假期。每到假期,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要回家吧,無家可歸,要出去玩吧,又找不到合適的人。
所以珠珠約她,她立刻就答應了。
兩人在一個大排檔坐下,點好了菜,珠珠喝著茶水:“馮豐,我給你看了一套房子... ...”
房子?
“你總得買一套房子。”
她悚然心驚,自己在這件事qíng上竟然如此愚鈍。一個女人,沒有自己的窩,無片瓦遮頭,一年一年地奔波下來,才變得如此灰頭土臉,憔悴不堪。一有個什麼風chuī糙動,就膽戰心驚,惶惶如喪家之犬。
曾幾何,自己也天天記掛著這事做夢都想奮鬥掙錢買房子,哪怕小小的一間屋子,好歹有落腳的地方。後來,遇到李歡,遇到葉嘉,生活整個被改變,有人將一切都準備好,自己什麼都不需要擔心。依賴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浸入骨髓,慢慢地失去了憂患意識。
如果有人對你好得過分,那你一定要警惕,看看自己是否某一天不得不失去時,是不是還能承受。
最痛苦的並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又不得不失去。
離婚女人和陽光男生
她定定神,笑起來:“在哪裡?條件如何?”
“我看了一套新房、一套二手房,總價差不多,只是面積有點差異,小區的環境很好,戶型、位置都不錯 ,價格也算便宜、距離我家也不遠,互相有個照應。”
她大喜:“呵呵,好,我去看看,如果合適,我立刻定下來。”
“我婆婆去看了好幾次了,非常中意,知道你讀書沒時間,如果你買新房的話,裝修買家具之類的,她和我公公都可以幫你盯著,反正他們也沒有什麼事qíng。”
“多謝,多謝。”
菜上來了,兩人埋頭大吃,馮豐吃了一碗飯,忽然鬱郁的:“媽的,這個世界真黑暗。。。。”
珠珠聽她罵一句髒話,笑起來:“怎麼啦?”
“當初我爸的廠里宿舍拆遷,本來是應該賠償房子的,可是,就我一個人,那時又住在學校,既沒有人通知我,也沒有人賠償我,就這麼把我趕出去,要不然,我早就有房子了......”
“切,我婆婆上次看房子的時候,想起你們東區那一大片拆遷,她一個小學同學也是你爸廠里的,都賠了一套房子。我婆婆說,當官的當時就是看準你父母去世,你沒辦法,所以黑吃了你那套房子。”
“算我倒霉。”
“應該追究他們的。”
“怎麼追究?千里上訪,層層上告?比竇娥還冤屈?誰管得過來?”她笑起來,這天下不公平、冤枉的事qíng太多了,信訪辦還忙不過來呢。
“也是,唉,以後成人上人,不讓人欺負就行了。”
人上人這個目標太遠大了,還是有房子比較實際。
她有點兒迫不及待地,“珠珠,明天我們就去看看那套房子吧,只要合適,我立刻買下來。”
“要得。看了房子還可以順便去我家吃飯。我婆婆買了棒子骨燉羊ròu湯,說吃了驅寒,你也去撥一下。“
第二天,新房和二手房馮豐都看了,馮豐中意的是那套二手房,其實,也不算舊,是一個才竣工不到三年的樓盤,小區的環境很不錯,jiāo通也方便。業主買下來還沒住過,因為做生意急需用錢,才轉手的。一百平米,簡單裝修過,因是一次付清,總價不過60萬。
她算算自己的存摺,買了房子還可以布置些簡單的家具,立刻就jiāo了定金,估計一周內辦妥一切手續,就可以搬進去了。
買了房子,加上送仙橋那個小店占用的資金,就沒幾個積蓄了。可是,她並沒有猶豫,孤零零的一個人,心裡特別想有個家的感覺。錢花光了,反倒實在了。
在珠珠家裡喝棒子骨湯,又是一種新的享受。
珠珠的公公善於做菜,婆婆擅長熬湯,棒子骨湯燉了一夜一天,再熬羊ròu湯,湯汁雪白,上面撒一層切得細細的芫荽,綠色襯著雪白,滾燙的一碗慢慢喝下去,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水。
婆婆熱心的一個勁夾菜:“妹兒,多吃點,你最近瘦了很多。”
她一個勁地吃,婆婆高興起來,大聲道:“一個老姐妹托我給她的兒子介紹一個女朋友,小伙子三十出頭,工作相貌都不錯......”
馮豐笑起來,想起劉永康。
婆婆從珠珠口裡得知她“失戀”,珠珠一直沒說是離婚,只說是“失戀”。
所以婆婆最近都蠻熱心地給她留意其他對象,見她消瘦厲害,勸她:“天下四條腿的動物越來月稀罕,可兩隻腳的男人還多的是,不怕,慢慢挑,好的還在後面。”
這是一種市井類的潑辣和關切,可是,馮豐覺得親切,有人管你的閒事,替你cao心,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她有吃一片羊ròu,笑嘻嘻地 “好,有合適的人選,伯母您給我留意著。”
直到下車走進C大校門口,身上仿佛還殘留著羊ròu湯的香味。她在門口看著那片完全枯萎的荷塘,枯萎的柳枝,一切美麗的事物,都是要枯萎的,只有不服輸的萬年青、一排一排的小葉依舊蒼翠著,葉片上有著淡淡的塵土。
前面的球場上,一個男生抱著籃球跑過來,滿面喜悅:“馮豐,你好。”
“huáng暉,有事嗎?”
huáng暉說不出有什麼事qíng,將籃球從左手轉到右手,又從右手轉到左手。這些日子,他給她發過好些簡訊,她一條沒回,打了兩次電話,她也總是匆匆掛了。他天天在球場,就是想看看她會不會經過這裡,因為,他記得她特別喜歡坐在荷塘邊的長椅上看書,可是,幾乎半個月,她根本就沒有路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