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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心裡忽然有種qiáng烈的衝動,要跑出去,當面再追問他一次,可是,腳剛動了一下,終究還是鼓不起勇氣。
她想的入神,不只不覺間,寶馬已經開了出去,
她從榕樹後面走出來,怔怔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他的頭髮為什麼會發白。
李歡的目光不經意地晃一眼後視鏡,這一看,手幾乎抖了一下,那個從榕樹背後走出來的女子,可不是馮豐?
原來,她看到了自己的車,就一直躲在後面不敢現身。她打扮得很是奇特,連頭髮都是做過了,她如此盛裝來小店gān什麼?
他一個緊急剎車,後面的車子差點追尾,司機按了喇叭大罵:“媽的,你怎麼開車的?”
他回過神,立刻啟動車子,再看後視鏡,她的身影已經完全模糊了。
“姐姐……”
馮豐回頭,是蕭昭業跑出來,興高采烈地看著她:“你終於來了。”
她qiáng笑一聲:“最近生意如何?”
蕭昭業沒有回答,只是上下左右地大量她,語氣有點奇怪:“姐姐,你比以前漂亮多了……”
她失笑,今天,可是經過jīng心打扮的,因為要去huáng暉家裡,所以先換了衣服,可不能失禮於人。他們以前見到的都是自己隨便穿一條牛仔褲,去淘貨的便裝,如今換一件衣服,就大驚小怪了。
蕭昭業看她好幾眼,才急忙回答:“生意比以前好多了。對了,姐姐。葉醫生給我介紹的書法家給了我很大幫助,現在的字能賣500元一副了……”他對葉嘉很是尊重,“葉醫生還說,以後我如能加入書法家協會,名聲響亮了,字會更值錢的……”
“哈哈,真的嗎?”
“真的,我可以請你吃飯了。”
“行,改天你請我吃飯。”
蕭寶卷也走出來,很是高興,看看外面:“姐姐,遙控器剛走,幸好你沒碰上他。”
攀援的凌霄花
她淡淡地:“酒樓的生意最近好不好?”
“我聽高緯說,酒樓生意爆好,天天滿座,晚上一般還要排隊。真是沒天理,遙控器這種惡棍,財神為什麼要保佑他呢?”
馮豐苦笑,放眼一看這個世界,有錢人大多都是惡棍。尤其是中國,資本的原始積累階段,幾個有錢人沒有血腥的“原罪”?
老老實實做人,是賺不了錢的。
“姐姐,葉醫生請我們下周末去玩,還叫劉昱、高緯他們兩個一起去,也不知道遙控器會不會讓他們倆去……“
“葉醫生居然會打籃球,而且打得極好,他可比遙控器有趣多了,能將許多稀奇古的故事,又不像遙控器那麼野蠻……”
她想,葉嘉的“bào君心理研究測驗”要開始了?看樣子,他採用的應該是“自然觀察法”,先和這群小bào君搞好關係,讓他們不設防地進入測試。
她點點頭:“放心,李歡會讓他們一起去的。”
“姐姐,你不曉得,李歡最近對我們十分苛刻,qiáng迫我們gān活,極少讓我們放假,即使偶爾一天假期也禁止我們私自外出。前幾天,劉昱偷偷溜出去打遊戲,被他發現了,挨了一頓毒打……”
其實,所謂“毒打”也不過是給了劉昱兩個耳光。但是,蕭寶卷討厭他,形容得十分誇張了。
馮豐雖然對他們的話持保留態度,但還是暗自心驚。李歡並不是一個bào戾的人,可依照他二人的形容,近期,李歡的脾氣是越來越壞了。
“你們自己注意點,不要招惹他就是了嘛。”
蕭寶卷從收銀台里拿出一疊碼好的鈔票,神神秘秘的:“姐姐。你拿去用吧。”
“gān什麼?”
“遙控器想獨占你的財產,趁他不在,你趕緊拿點走,能拿幾個是幾個,這是昨天和今天賣的全部貨款,我還沒有拿去存在卡上。你正好可以拿走。”
馮豐失笑:“他要追查起來,你怎麼jiāo代?”
“我就說竊賊偷起跑了。”
蕭昭業補充道:“大不了我用賣字的錢補足。這幾天加班多寫點。姐姐,你拿走,可不要便宜了遙控器……”
她看一眼蕭寶卷和蕭昭業,心裡忽然覺得有點安慰。離開了千年集權bào政的轉制土壤,他們完全就是普通的少年了。
原來,罪惡的滋生,真的還在於罪惡的土壤。
馮豐把這疊紅紅的百元大鈔在手裡拍了一下,又親手放在收銀台里:“呵呵,你們放心,這個小店還是我的。沒有人能把我趕走。你們好好gān,到年底結算時,掙錢了大家按照份子平分。“
蕭寶卷和蕭昭業jiāo換了一下眼色,均搖搖頭,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奇蠢無比,都這個份上了,還如此信心滿滿,有李歡在,會有他的好果子吃嘛。
“姐姐,李歡已經有了那個叫做芬妮的美女……”蕭昭業忍不住提醒她,“以前我們做皇帝時,即便是寵妃,打入冷宮後也基本不可能再重新寵信,美女太多了,君王眼睛都挑花了,絕無可能回頭惦記拋棄的女人……”
只有男人才會說出這樣的實話,所以,即便恩愛如楊貴妃,大難來時,唐玄宗也會殺了她先保住自己的江山再說。這世界上,沒有男人會為女人真正“忠貞不渝”,更何況,有比以前更好的女人出現之後。
蕭寶卷也說:“姐姐,我覺得huáng暉不錯,他比李歡好多了,籃球也打得好……”
這傢伙,應該說籃球比李歡好得多。
馮豐笑起來:“你們想太多了,我和李歡不過是普通朋友而已,我並不是什麼他拋棄的女人。”
朋友?二人真拿不準她是聰明還是愚蠢,也就不再勸了。
一夜白頭,脾氣又越來越壞,日漸憔悴的厲害,到底是撞了什麼邪?直到上了計程車,馮豐還在思索這個問題。可是,想來想去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qíng。莫非他和芬妮發生了矛盾?她想給芬妮打個電話問問,可是,想起李歡那句“你和芬妮是雲泥之別,當然。芬妮是雲,你自己是什麼你自己知道”,撥了號碼,卻又放下電話。
自尊極大地被踐踏,那是根本不可能修復的創傷。
自己何必還去管他的閒事,自討沒趣?
手機響起,很陌生的一個號碼。她接聽,是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馮小姐,我是XX二手房房產公司的,您的別墅是否有意出售?”
“哦?“
“是這樣的,有一個商人想買一套郊外的別墅,他很中意那個地段,但是,沒有空出的別墅,就打算看看有沒有人可以割愛。我們打聽到您是業主,去您那裡看了好幾次都沒見到主人在家,所以冒昧打電話向您諮詢一下。買主可以出一個很合理的價格……”
中介並不躲閃,直接說出了一個家價格。那是令人十分心動的好價錢。那個鬼氣森森的別墅,自己可不敢去,賣了套現一大筆現金道是好事。
可是,這個別墅終究是李歡的,而且裡面還藏著天大的秘密,尤其是那棵千年的huáng桷樹,一般人住進去不知道還好,知道了,不嚇死才怪。
要不要賣,得李歡自己做主。
她想了想,回道:“我再考慮幾天吧。”
“謝謝,那我下周給您打電話。”
“好的。”
得儘快找個時間,把那些東西還給李歡。再不願意見面,都再硬著頭皮去一次吧。
計程車停在C大門口。她剛下車,電話又響起,一看,竟然是葉嘉的號碼。
“小豐……”
“嗯?”心不爭氣地狂跳。
“小豐,今晚一起吃飯好不好?”
她幾乎要衝口而出一個“好”字,卻驀然想起自己另有約會。這一想不打緊,滿腹的怨恨如山洪一般爆發,自己和他同居一年,領取結婚證一年,可是,連他葉家大門都沒有資格踏進半步,這是什麼樣的愛qíng?
如果一個男人“愛你”,愛得連家門都不敢讓你進,你又還有幾分尊嚴可以支撐今後漫長的歲月?
她聽得自己心底冷冷地笑,就因為你是個窮女人,你有什麼資格再和高不可攀的葉公子糾纏不休?想來真是一場極大地諷刺,連夫家的門都沒進過,就成了光榮的“下堂妻”了。
“小豐,我來接你……”
“葉嘉,抱歉,我另有約會。”然後,斷然掛了電話。
走過那片荷塘,huáng暉打來電話,聲音很急迫:“馮豐,你在哪裡?”
他害怕自己臨陣退縮?
不攀豪門了,再看看普通人的門檻,是不是還是那麼多條條框框呢?
心裡憋著一口氣,對李歡和葉嘉,一時間,仿佛同等地憎恨。這兩個男人,哪一個不是高高在上?哪一個曾經真正平等地和自己站在一起過?
他們即便“愛”——也是高高在上的“施捨”。
想愛的時候愛之入骨,想扔的時候棄如敝履。一切,段看他們搞笑,何曾輪到自己做主?
而自己,就像攀援的凌霄花,仿佛總在借他們的高枝炫耀自己。
沒有他們,自己也並不會成了昨日huáng花。
憤恨令她的聲音柔和起來:“huáng暉,我再荷塘邊,你快來。”
“我五分鐘就到,你等著我。”
答應得這麼慡快,可是,心裡忽然有些忐忑,這是第一次和一個男生上他家大門呢,而且,更要命的是,自己竟然沒有先到買禮物,現在天色已晚,去買還不不來的及?
她越想越害怕,去一個男生家裡,該買什麼禮物?該怎麼說話?
她想,也許huáng暉常常帶女同學回去吃飯?她念書那會兒,本市的男生也有請一大群女生回去吃飯的,她也去過,因為人數眾多,並沒有其他意義,一點也不會尷尬。
但這次就不同了,只得自己一個人。即便是一餐普通的便飯,可是中國的國qíng,兒子帶女孩子回家吃飯,父母總是會有點“多心”的。如果別人萬一知道自己是“離婚女人”,會不會冷言冷語?huáng暉的母親,她會不會又是另一個葉夫人?
萌生了懼意,就大大後悔自己不該逞無謂意氣,簡直就要趁huáng暉還沒到之前拔腳開溜了。
可是,還來不及開溜,就見huáng暉氣喘吁吁地跑來:“馮豐……”
huáng暉手裡拎著一個籃子。他看見馮豐的裝扮,呆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馮豐,你……”
她更是慌張:“我怎麼啦?”
他是否喜悅:“你今天特別漂亮……”他紅著臉,又補充一句,“又端莊,又漂亮,馮豐,你真好看……”
她鬆了口氣,第一次登門,總得給人家一個好印象,穿牛仔褲並不就是瀟灑,有時,其實是無禮和輕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