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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很熱的一天,他卻覺得渾身上下冷颼颼的,嘆道:“老了,不中用了,真是大白天見鬼了,唉……”
葉嘉往前走了幾步,忽然颳起一陣風,耳邊隱隱約約地傳來低低的抽泣聲,仿佛小豐在黑夜裡哭泣,那是她的聲音,肯定是她的聲音……
他待要仔細辮別出聲音的來源,這個聲音卻又不見了,仿佛只是一種幻覺。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拿住遙控器,手心都滲出汗水來,他一停下,隨即,耳膜里忽然響起一個激烈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天旋地轉地在劇烈晃動,震得人站都站不穩,葉嘉完全可以肯定,自己並沒有動一下這個遙控器,心裡大驚,立刻循著感覺中的聲音而去,這種聲音越來越大,他快步奔跑,好像.腳下的土地都顫動起來……
地下室里,葉霈正在和大口罩在看一份DNA檢測報告,忽然眼前一花,身子也開始搖晃起來,他下意識地喊道:“地震了……”
大口罩奇怪地看著他,實驗室里,一桌一椅紋絲不動,而自己本人也紋絲不動,為什麼只有葉霈一個人搖晃不已?地震不會震他一個人吧?
他趕緊伸手去扶他,卻被一種極其qiáng大的氣流般的東西推開,只見葉霈手舞足蹈,滿頭大汗,仿佛一個著了瘋魔的人,痛苦不堪,東倒西歪,額頭上冷汗直冒……
大口罩大驚,這時,屋子裡忽然響起一陣一陣的嚎叫,此起彼伏,他立刻判斷出,這些聲音,是蕭昭業等人發出的。他立刻意識到是發生了極大的變故,立刻奔出去,只見四周qíng形如常,沒有任何外來者,也洗有任何設施異常,只有蕭昭業等人的叫聲在毛骨悚然地迴響。
葉霈好不容易站穩身子,想跑出去,剛走幾步,又東倒西歪起來,仿佛有某種神秘的力量控制著自己,巨大的痛楚之下,心裡還是明白的,有qiáng大力量的人闖進來了,這些人,肯定是衝著李歡等來的,決不能被他們搶先了。
大口罩奔回來,見葉霈也跑了出來,好像qiáng行忍住了巨大的痛楚,他滿面駭然,還沒開口,葉霈嘶聲吩咐道:“你快去看看李歡他們,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
“是…… 可是,您要不要緊?
“不,別管我,快去,決不能讓他們跑了。
大口罩顯然很忠於他,跑了幾步又遲疑著回頭,葉霈狠狠地瞪他一眼:“人要跑了……我拿你……拿你是問……”
他的聲音已經嘶啞,仿佛某種毒蛇在吐著信子,偏偏那種發號施令的魔力還在,大口罩盯著他,眼前一花,仿佛見他突然頭戴王冠,如某一位殘慕到極點的君王,依稀是一部前兩年熱播的歷史劇里出現過的帝王的面孔……
233--出逃和迦葉
大口罩的腿如生了根一般,又如變成了木樁一般,根本挪不動半寸,駭得眼珠子幾乎都要凸出來,只是用手指著葉霈:”你,你,你… … “
“滾,快去抓住李歡他們… … “
他大叫大嚷,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刀,胡亂地砍殺:”快去… … “
大口罩的腿幾乎被一刀砍中,微微清醒過來,卻見他一切如常,還是一身黑衣,手裡也沒有刀子,但他的神qíng,卻可怕到了極點,大口罩只覺得腦袋裡嗡嗡地,也不知道如何反應,如一個最忠實的奴隸,答應著就往外跑… …
李歡從chuáng上站起來。
這兩天,他每天都被梳洗得gāngān淨淨,然石眉毛、鬍鬚等等被全部剃光,每天都剃一次,這些,都是”試藥”前的準備,也不知道葉霈是從哪裡得來的這些奇怪的規矩,原因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饒是李歡如何bī問護工,他也只是搖頭。
這兩天,一直不能見到馮豐,也無法到糙地上活動,李歡心急如焚,可也只能呆在這間”籠子”里,不辮日夜地煎熬。
送來飯菜,他也分不清楚是午飯還是晚飯,胡亂吃了,走到窗子邊,這裡有一面青銅鏡,他對著鏡子看看,發現一個人若是沒有了眉毛,看起來,還真有點兒奇怪。
他無瑕顧及自己的樣貌,只想起馮豐,她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葉霈會不會把她的眉毛也剃光了試藥?
他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想法,如果秦陵里盜出來的丹藥真的能夠”長生不老” ,馮豐服下是不是會活下來?能不能想個辦法讓馮豐去服藥?
可是,任他想破頭,也想不出如何才能說動葉霈讓馮豐”試藥”' 他走回chuáng邊,胡亂躺下,只覺得身子一激靈,立刻就被彈了起來。
餘震的心理還殘存,可是,他立刻發現,周圍毫無動靜,只有自己的身子在微微晃動一一甚至不是身子,而是內心在劇烈地晃動。
這種奇怪的現象震撼了他,他立刻衝到門口,大聲喊:”馮豐,馮豐… … “,可是,周圍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
他待要坐下,又是一個激靈,身子不由自主地彈起來,仿佛怎麼都坐不下去,如此反覆,忽然眼前一花,門已經被打開了,立刻,一陣尖銳的慘叫就傳入了耳朵里。這種熟悉的慘叫,他是聽見過的,那是劉子業等人被”遙控器”控制時發出的慘叫,仿佛在受著千刀萬剮的酷型。他用過兩次”遙控器”,絕不會聽錯這種人的慘叫,立刻想道,難道是葉嘉來了?葉嘉拿著遙控器闖了進來?
他心裡一喜,還沒行動,胳膊已經被進來的人一把抓住,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將一支針管注she進了他的手臂。
他眼前一晃,就倒了下去… …
天己經黑了,那個刻板的年輕人已經催了兩次,馮豐依舊不願離開。
見不到葉嘉,見不到李歡,見不到任何一個熟識的親友,整個世界,已經如一片洪荒,活著或者死去,都沒有什麼分別了。
可是,還能見到綠色,抬頭能見到雲彩飄dàng的天空,馮豐寧願呆在外面,如果不是年輕人的qiáng迫,無論颳風下雨,馮豐都寧願坐在這片糙地上。
年輕人又在催促了,馮豐根本不理睬他,gān脆躺在糙地上,渾身都是軟綿綿的,好像一團被拉壞了的橡皮筋,再也沒有彈力,然後,就要廢棄了。ròu里、骨里,從隱隱地疼痛到明顯地劇疼,連視網膜仿佛都疼得要脫落,無論看什麼都是花的、迷述糊糊中,覺得那麼睏倦,閉上眼晴就要睡著了… … 或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看見這樣的天空這樣的雲彩了,她心裡有些緊張,掙扎著想不閉上眼晴,卻發現根本做不到,眼皮耷拉著自動地垂下了… …
如夜露的降臨,在頭項上,滴答滴答,帶著清新的氣息,夏日的純綠,綠得如薄薄的絲絨。
溫柔,熟悉的溫柔。
久違的溫柔。
仿佛一隻大手摸著自己的面頰,動作那麼輕柔.手指修長有力,掌心厚實,溫暖而有力量,仿佛如影隨形的保護神。
她慢慢睜開眼晴,忽然笑了起來,喜悅得像一個發現了寶藏的人:”葉嘉,你來啦,你快救我出去,我好害怕… … “
“別怕,我在,沒人敢傷害你。”
心裡真的就鎮定下來,她抬頭看他,那張微微清冷的面孔,仿佛刀雕斧刻一般完美,完美中又帶著一種慈悲的深刻,迥異於一般人膚淺的皮相。
尤其是他的眼神,深邃、gān淨,帶著對萬事萬物的憐憫和熱愛,只要對視一眼,就會如沐chūn風,即便最bào躁的人也會立刻平靜下來。
這才是男人極致的美!
她依偎在他胸前,凝視著他,帶著仰慕和崇拜的qíng懷,仿佛看著自己的神,低低道:”迦葉,葉嘉… … 嘻嘻,葉嘉… … 你終於來了… … “
葉嘉穿一身很飄渺的灰色長袍,臉孔若隱若現,聲音也溫柔得近乎飄渺:小豐,你生病了?”
“嗯啦。葉嘉,我全身上下都好疼啊… … “
聲音帶了三分撒嬌,三分依賴,三分嘴嘴,仿佛一個被寵愛己久的小女孩子
他的手按按她的背心,又輕輕放在她的心口,”這樣會不會好點?”
“嗯,好像沒有那麼疼了、呵呵,葉嘉,我的病能治好麼?我是不是馬上就要死啦?”
他凝視著她,目光柔qíng似水,但平靜,帶著一種巨大的虛無的平靜,心有安慰,一種獨特的撫慰。
“傻孩子,你害怕死嗎?”
“嗯,我很害怕呀,要是死了,我就看不到你啦,什麼都看不到啦,我不想死!… … 呵呵,其實先前我還想死的,因為渾身好疼,可是,看到你後,我就一點也不想死了,我想活著,活著才能看到你… … “
“其實,死亡並不可怕… …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種試探xing的勸慰,”也許,死了會看列更多東西呢?”
她有點好奇:”死了不是就一無所知了嗎?還能看見什麼東西啊?”
“不,死了能看見的更多。比如你的父母、huáng暉,心有… … 迦葉… … 這些人,你不想見到嗚?”
“迦葉”的名字被排在最後,她覺得有些奇怪。
“想啊,我很想見到他們… … “她嚶嚶嗡嗡地哭起來,”可是,死了就見不到你和李歡啦,還有huáng媽媽huáng爸爸,還有珠珠… … “她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抹著眼淚,揚起頭,貪婪地追問,”能不能同時都見到他們呢?”
“不能!你只能選擇見到一群人而放棄另外一群人!”
她大為失望,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覺得每一群人都很重要,又拿不定主意,只好嚶嚶嗡嗡地又哭起來。
那雙溫柔的手,輕輕擦了擦她的眼淚,又在她的頭項撫過:”小豐,在葉嘉和迦葉之間,你最想一見誰?”
她迷惑地睜大眼晴看著他,抽泣道:”迦葉不就是葉嘉嗚?”
“在你心目中,葉嘉就是迦葉?”
“對啊。葉嘉就是迦葉,呵呵。如果不是迦葉,你怎麼會對我那麼好呢?你知道嗎?你母親、你的家人、你身邊的所有人都很不喜歡我,可是,你卻一直喜歡我,一直待我好,不像其他人。除了迦葉,誰會這樣呢… … “
這一次,他笑出聲來,聲音那麼溫柔,又那麼滿足,仿佛還有無盡的安慰:”對,葉嘉就是迦葉。一直都是。葉嘉會好好照顧你的,他這一生都會好好照顧你… … “
她那麼奇怪地看著他,他明明就一是葉嘉,為什麼說話老是說”他”呢一一他難道不是葉嘉嗎?
他的溫柔的手從她的頭項摸到她的面頰,然後,又輕輕停在她的心口… … 又一個輪迴。說來奇怪,他的手每移動到一個地方,那裡就暖洋洋地一陣舒暢。到他的手完全停下時,只覺得全身上下仿佛沐浴在chūn日的第一縷陽光里,渾身舒暢,每一個毛孔都充滿了活力和jīng神,而那些惱人的疼痛,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蛛,仿佛從來就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