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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要不,我們剪刀石頭布?誰輸了誰洗?”
“也行。”
第一次,居然輸了,天理何在?不行,三局定輸贏,一局偶然xing太大了,不符合奧林匹克jīng神。
居然輸兩次。那也不行,得五局,排球都得打五局。連贏兩次,心裡竊喜,可以躲過一劫了,最後一局,心裡一緊張,天啦,居然又輸了。
耍賴都耍不過,馮豐只好去洗碗。
葉嘉在旁邊看著她,微笑得很像一隻yīn險的老狐狸。“剪刀石頭布”最考眼神和心理素質,她每次出手前,自己就看見她出啥了,真是個傻瓜,跟個小孩子一樣,從不虞有詐。
馮豐看他笑得詭異,疑惑道:“哎,葉嘉,你是不是在弄鬼?gān嘛笑成那樣?”
他趕緊搖頭,這個秘密,至少得等她洗好碗才能說。
“小豐,我們下午gān啥?”
“我要專心洗碗呢,沒法考慮其他事qíng。一心不能二用。”
也不是善良之輩呀,葉嘉只好將洗好的碗盤碟歸類擦gān。
暖冬的陽光照在糙地上,照在繽紛怒放的紅玫瑰園裡。
柔軟的厚地毯鋪開,兩人靜靜躺在上面,閉著眼睛昏昏yù睡。
“小豐……”
“嗯拉。”
“我最喜歡躺在糙地上看日落和huáng昏。”
“我喜歡坐在窗戶邊看日落,可是,沒有這樣看著舒服。”因為,那時自己沒有這樣的糙地,更沒有陪著一起的人。
葉嘉翻身坐起,拿起一本法語版本的《小王子》:“小豐,我給你念……”
他用法語,朗誦得聲qíng並茂,仿佛一個話劇演員,聲音輕柔而溫存。馮豐大學時業餘選修的就是法語,雖然事隔多年已經退步不少,但對於法語版本的《小王子》,卻是能倒背如流的,因為,當初她就是想讀原版的《小王子》才去選的法語。也是用《小王子》來qiáng化練習閱讀和聽力的。
葉嘉渾然忘我,聲qíng並茂,她靠在他身旁,聽得專心致志。遇到小王子的對白,她不禁接口,朗誦了下去。
這次,輪到葉嘉驚奇地看著她,聽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得像一個孩子。他躺在她身邊,心裡充滿喜悅,像看著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朵玫瑰,那是屬於自己的玫瑰。
然後,他再用了中文,他說,自己最喜歡法語和中文兩個版本,因為最適合朗誦。小王子有一朵玫瑰,他曾經以為她是獨一無二的,可是,某一次,他在一片花園裡,一下就看見了五千朵一模一樣的玫瑰。小王子很傷心,狐狸告訴他,“正是你為你的玫瑰花費的時光,才使你的玫瑰變得如此重要。”
馮豐靜靜聽他念小王子對五千朵玫瑰說的話:
“你們很美,但你們是空虛的……沒有人能為你們去死。當然,我那朵玫瑰在一個過路人眼裡跟你們也一樣。然而,對於我來說,單單她這一朵,就比你們全體都重要得多。因為,我給澆過水的是她,我給蓋過罩子的是她,我給遮過風障的是她,我給除過毛蟲的(只把兩三條要變成蝴蝶的留下)也是她。我聽她抱怨和自詡,有時也和她默默相對。她,是我的玫瑰……”
陽光一覽無餘地灑在他的身上,襯得他的頭髮都有些金色,整個人完全沉浸在小王子的故事裡,眼神一碧如洗,溫柔而純淨,仿佛一尊神祗。她說不出他到底哪裡好,只是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是很好很好的。然後,她閉上眼睛,仿佛小王子的玫瑰在帶點兒虛偽和嬌嗔地向小王子撒嬌:“我是這個宇宙中,最獨一無二的花兒。花兒長了四根刺。她為什麼要長刺呢,因為她怕一不小心被綿羊啃來吃了、怕猛虎來嗅……怕有毛毛蟲,你知道,有很多毛毛蟲是變不成蝴蝶的,那樣,他們就會啃壞花兒……”
葉嘉放下書,伸出手來擁抱她。她躺在葉嘉的懷裡,覺得自己非常美麗,美麗得如一朵紅玫瑰。
平素是自卑的,只有在葉嘉面前,她才覺得自己美麗……比世界上的很多女子都美麗。
而在李歡面前,她從來覺得自己很像婢女,柯然、芬妮……幾乎所有的女子,她們都比自己美麗!
李歡的第一個除夕
這是李歡在21世紀的第一個chūn節。
以前的除夕之夜,接受群臣朝拜,然後是皇室家宴,各妃嬪用盡心思和手段,希望得到這樣大好的侍寢的機會。
馮昭儀進宮後那幾年,他幾乎每年都是在她的“昭陽殿”度過的。
而如今,物是人非,萬事皆休,無語也無淚。
馮妙蓮、馮豐,兩人的面孔jiāo錯重疊,一時間也辨不出是幻是真。千年後的她,千年前的她,怎能有這樣一張完全相同的面孔?
屋子裡的燈黑著,心裏面也一團漆黑。他在這個古怪的世界裡,完全迷失。這幾天,他老是夢見自己在皇宮裡,在朝堂上,有時,還行走在追殺伽葉的征途上……
他分不清楚自己的皇帝是夢一場,還是來到現代才是一場夢!
自己到底是皇帝李歡?還是這21世紀無足輕重的一個小人物李歡?
他qiáng烈地希望回到過去,可是,那渭水邊上早已高樓林立,自己,還如何才能回去?要什麼樣的機緣巧合才能再回去?
他靜靜地坐在黑夜裡,仿佛一個幽靈。
陸續有朋友發來除夕的簡訊,那是劇組的一些人,還有平素認得的幾個人。葉曉波、柯然,甚至那個陳姐……可是,這些人中,沒有馮豐,沒有!
馮豐在葉嘉的屋子裡,兩人舉案齊眉,彩蝶成雙,郎qíng妾意……這一想法湧上心頭,他的胸口幾乎要炸開來。
葉曉波也好,芬妮、柯然也好,他們終究是過客,他們不會陪著自己,絕不會和自己朝夕相對。自己沒錢吃飯時,只能賴著馮豐;自己受傷時,每天為自己擦紅藥水,端上熱騰騰的飯菜——這些,也只有馮豐才會做;失意的艱難、每一次小小成功的喜悅,這些只有馮豐才可以分享。
而現在,連馮豐都走了。
馮豐在醫院裡罵:“你病了傷了,我都陪著你。我病了傷了,你從來沒有管過我……”
自己何曾關心過她?仿佛一件東西放在角落,那是自己的,就永遠會是自己的。從來不知道,這樣東西會長腳跑了。
天長日久,很多彆扭,就如láng來了,成了習慣,他想,那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賭氣,可是,某一天,láng真的來了。
他拿出手機,狠狠地盯著,仿佛它是罪魁的禍首。前塵往事,隨風難去。
心裡清晰的悔恨,正是那兩通未接來電,將自己bī入死角。那明明是最後一個機會,一個轉折,如果自己沒有因為別的女人拋下她!如果自己及時趕回去!
是自己,生生掐斷了這唯一的機會。
又有簡訊,是芬妮的。他忽然隱隱有點恨芬妮。如果不是因為芬妮。如果不是她!而她,不過是別的很多男人的女人。
腳邊一箱啤酒,兩瓶白酒,這是他買的“年貨”。
年夜飯飄香的時刻,伴隨著他的只有這堆酒,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外面,震天的爆竹聲聲、煙花陣陣,這些,都是下酒的佐料。第一瓶很快喝光,然後,是第二瓶。喝到中途,眼前開始金星亂冒,很多馮豐的影子,如在眼前,有時穿曼妙的衫裙,有時穿T恤、牛仔褲。馮豐、馮妙蓮,兩個影子疊位,卻始終是一個人,溫柔的還是狠絕的,他完全分不清楚。
他拿出手機,想也不想地撥電話,因為,那是他的設置上的第一個電話,從來都是這樣,她的手機上,第一個人是他;他的手機上,第一個人也一直是她!
他醉得語無倫次,甚至不知道有沒有人在接聽:“馮豐……你回來吧……馮豐,你在哪裡?我很想念你……你快點回來呀……我很餓,沒有人陪我吃飯……”
他聲嘶力竭,似失掉伴侶的孤雁,倒在地上,醉得完全不省人事了。
隨意吃了點兒晚飯,兩人早早就躲開了震天的鞭pào聲、煙花聲,將窗戶關好,擠在沙發上看電視。
是一個老片子,劇中的女主角穿著旗袍,在曖昧的昏huáng的燈下敲門進去,男主角迎著她,兩人擁抱接吻,動作越來越大……
孤男寡女在一起,最不適合看這種片子了。馮豐覺得臉上發燙,幸好燈光黯。她偷偷瞄葉嘉,葉嘉的眼神也正好飄過來,還帶著笑意,仿佛也有點尷尬。
手機響起,將兩人的尷尬暫時掐斷,李歡的聲音迷糊沙啞又撕心裂肺,一聲一聲“馮豐”,喊得像在招魂。可是,只得兩三聲,就斷了電話,四周寂靜無聲。
“小豐,有事qíng?”
“嗯。是一個朋友……”馮豐臉色蒼白,qiáng笑,“其實,是李歡打來的,他喝醉了……”
古代的皇帝,現代的qíng敵。
葉嘉想起自己和他打的那一架。他從不掩飾自己不喜歡李歡的事實。可是,他對他實在又感到好奇。真有千年前的“古人”來到這個世界?並且在這個世界上“隱匿”著,一直生活?他曾看過一些科幻雜誌,說地球上隱藏著不少外星人,他們外表上都跟地球人一樣,但是,因為有著“預先”的本領,所以,很多人成了巨富或者大科學家之類的。就如前不久,美國聯邦調查局抓了一個股票大王,因為這個股票大王從很小的資金介入開始,無論牛市、熊市,他買的股票總是賺錢。所以,聯邦調查局懷疑他有“內幕消息”,涉嫌犯法。但是,調查卻沒有任何證據,該“股神”自稱是23世紀的人,無意中“穿越”回了21世紀,知道所有股票的漲跌qíng況,所以,自然只買會賺錢的。
葉嘉看她眼神里的那一絲不安,起身:“我們去看看李歡吧。”
馮豐遲疑著:“可是,他醉了。”
“正是因為他醉了,我們才去。不醉的話,他又要發瘋了。”他眨眨眼睛,“醉了,他就沒法看到你,就不能發瘋了……”
馮豐本來顧忌的就是他看到自己,如果要給人一刀,那就給狠點,而不是藕斷絲連的糾纏。可是,心裡又實在放不下,畢竟他在這個世界上只認識自己一個人。如果放任他不問不理,真出了什麼意外,自己這一生又如何能夠心安?
狡詐的葉嘉。他的建議正好解決了自己的顧慮。馮豐鬆了口氣,拉了他的手,兩人一起往外走。
馮豐拿出鑰匙開門,撲面的酒氣,一地的酒瓶,啤酒瓶、白酒瓶……其他,什麼都沒有。白酒瓶空了兩個,李歡整個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看樣子,是從沙發上摔下來的。
心裡淡淡的悲涼,她去扶他,扶不動,他醉了,身子更沉重。
葉嘉上前一步,將他扶起,拖到chuáng上,讓他躺好,為他蓋好被子,吁了口氣:“他醉暈了。空腹喝酒最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