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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李歡用自己以前的累計資金和葉曉波的投入,開始了在股市上的第一桶掘金生涯。
那真是個美好的huáng金時代,股市天天看漲,似乎所有人都在賺錢。每天走在路上、攤開報紙、打開電視、上網聊天……最熱門的話題,一直是:股票,股票!
不知多少人一夜bào富,幾乎全國人民一夜之間就變成了股民。
三月料峭chūn寒,疾病流行。連續不眠不休地對著電腦研究股票,滿腦子都是花花綠綠的曲線走勢。人生就如股票漲跌無由,心qíng也起伏不定。如此半月下來,終於在一個周五收盤的時候,李歡看見帳戶上多出來的幾個零,頭腦也跟著燙起來,渾身輕飄飄的,仿佛一場大病來臨。
他躺在chuáng上,從晚上到早上,又從早上到晚上,其間只喝了一杯熱水,吃了點常備的感冒藥,難受得一塌糊塗。
難以抑制地想起過去。那時,自己哪怕一聲“噴嚏”,也是前呼後擁,御醫圍繞,妃嬪爭先恐後地前來照顧,現在,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這21世紀,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比生病更可怕的是孤獨,幾乎要人命的孤獨。疾病加上孤獨,分分秒秒催人命。
這個世界上,自己熟悉的人,只有那麼幾個。他坐起來,給那些人一一打電話,也不知是什麼心理,只是很想知道他們在哪裡,也知道自己在哪裡。
最後一絲溫暖
柯然的電話響了幾次才接,聲音匆忙,馬不停蹄的樣子“……李歡嗎?我忙啊,拍戲呢,明天又要去出席一個頒獎典禮,我的和約又出了問題……忙壞了……不說了,再見……”
他還沒有說完一句話,柯然已經掛了電話。她最近因為經紀約問題,和一位圈外富人來往密切,報紙上已在捕風捉影,也不知是為了新戲的宣傳還是真有其事。
他又給葉曉波打電話,葉曉波和芬妮在一起,兩人嘻嘻哈哈地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其樂無窮的樣子。他們約他出去喝酒,他心底苦笑,也不說自己生病了,只說隨便問問,不打攪他們的二人世界。
算來算去,就再也沒有什麼親密的朋友了,除了馮豐。
此qíng此景,很自然地想起馮豐摔倒時的兩通電話:求助無門,無人理睬的那種孤寂、絕望和灰心喪氣——自己陷入困境,求助的對象卻伴著別人,完全捨棄了自己!這,正是她和自己徹底決裂的誘因吧。因為感同身受,所以更qiáng烈的愧疚。
以前,自己病了傷了,總是有馮豐,有她的照看、端茶倒水,縱然罵罵咧咧,也是溫馨和安慰,她從來也沒有真正對自己狠心過。如今,這些竟然成了過眼雲煙。
他打她的電話——自從正月初一後,他再也沒有打過她的電話了。已經多久了?十天?半月?一月?一年?仿佛已經過了幾十年,想起都是回憶——電話通了,聽得對面“餵”了一聲,他說不出話來,自己要對她說什麼?說自己生病了需要她照顧自己?說自己沒人看顧可憐得像一隻被拋棄的野狗?哪個男人厚得起這種臉皮?他悄然掐斷電話,又躺回chuáng上。
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真正關心自己了。整個世界都把自己拋棄了。
李歡躺在chuáng上,眼眶濡濕,從不知道男人也會哀傷自戀到這等地步。
電話又響起,他接聽,馮豐遲疑的聲音:“李歡,你不舒服?”
只有她知道!她了解自己,她最了解自己。他鎮靜的聲音:“沒有,剛撥錯了號碼。”然後掛了電話,眼裡竟掉下一滴淚來。
他抹了抹臉,躺著一動沒動,整個世界都是黑乎乎的,一絲光亮也沒有了。
有人敲門,一陣接一陣。
他掙扎著起身,以為是抄水錶氣表的,除了他們,誰也不會來拜訪自己的。
門開了,他聲音不穩,似在夢中:“馮豐……你有什麼事qíng?”
她進來,拉亮屋子裡所有的燈,聲音淡淡的:“我聽你聲音像是感冒了,來看看。你吃飯沒有?”
她手裡提著路上買來的粥點,用保溫盒子裝著,還是熱騰騰的。還有一些李歡平素喜歡的水果,一些常備的藥。
她看他好幾眼,摸摸他的額頭,他立刻拂開她的手。她訕訕地縮回手,他的額頭很燙,也顧不得他的冷淡,立刻說:“李歡,你要不要緊?還是去醫院吧?”
李歡呆站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一會兒才搖頭,冷冷道:“我沒什麼事qíng,你走吧。”
“是感冒了,多休息多喝水,很快就會好的。”
“你不用管我,你走吧。”
他的聲音十分冷淡。她仿佛沒聽到,拿杯子給他倒了熱水,又將藥取出來,遞給他:“先吃藥吧。”
她的聲音有一種魔力,李歡毫無抗拒,跟個孩子似的乖乖服用。
她拿了水果刀,看樣子很久不用了,有塵垢。她去廚房沖洗,擦拭gān淨,削了些梨子、蘋果,切成小塊,放在gān淨的玻璃盤子裡。李歡一直看著她,心裡翻江倒海,卻是一聲不吭。以前,不久的以前,只要自己回家,只要自己有些不舒服,她也會這樣,她常常這樣——習以為常的東西,到今天,才覺得那已經變成了最後的奢望。
已經失去的一切,那麼揪心地礙眼,他像一頭快要發怒的獅子:“馮豐,你快滾,誰要你假好心了?你真是令人討厭,我看到你就討厭,快滾……”
她放好水果,將藥分類拿出來擺好,轉身,聲音淡淡的:“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李歡沒有作聲,只看她出門,然後關門的聲音傳來,她的腳步聲遠去。他想起什麼似的,拉開抽屜拿了鑰匙衝到門邊,那是她的鑰匙,她要有了鑰匙,才能隨時回來這裡,不用敲門。
門打開,他發瘋一般的喊“馮豐”,可是,門外,哪裡還有她絲毫的人影?
三月chūn光明媚。
馮豐陪著珠珠產檢。珠珠懷孕兩個月了,前不久才知道,高興得趕緊給馮豐打電話。珠珠在一個化工xing質的單位上班,怕輻she大,就辭職了在家養著。
馮豐開年後趕完工,就不再那麼拼命了。只接了幾個錢稍微多點兒的策劃,閒在家裡慢慢做。葉嘉在家裡時,兩人自然是其樂無窮。可葉嘉又進了實驗室,繼續一項特殊研究,十天半月也不見得能看到人影。
她拿著葉嘉的信用卡、屋子裡又有很多現金,生平第一次,再也不用為錢而發愁,那種致命誘惑可以想像。
家裡一應雜事兩名工人每天都早早弄得井井有條,馮豐忽然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米蟲。最初的幾天,她也曾上街給自己和葉嘉買許多衣服、飾品,買同款的qíng侶裝。可是,逛街完全是一件體力活,她自來就不喜逛街,出去揮霍了幾次,便再也不肯繼續了。
她一個人在家裡做一些方案,以確保自己還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好在葉嘉qiáng迫她健身的好習慣她堅持了下來。往常葉嘉“出關”時,唯一的外出活動就是去健身。她每次都陪他一起,他的特長是跆拳道,她則選了時髦的瑜伽,做得一段時間,也慢慢有些骨骼清慡的感覺。她一個人不願去瑜伽館,就買了光碟和書籍在家裡自己練習,竟也慢慢堅持了下來。運動帶來的身心健康真是難以估量,幾乎每天都是神采奕奕的。然後,她甚至去報了個美容班,只是去了幾次後,就覺得若下半生的光yīn都花費在塗抹打扮上,未免怪怪的,就再也不肯去了。
chuáng上運動
她甚至去報了個美容班,只是去了幾次後,就覺得若下半生的光yīn都花費在塗抹打扮上,未免怪怪的,就再也不肯去了。她在家裡做事,看書上網,悶了就常常陪著珠珠,跟前跟後,預定自己要做孩子的gān媽。珠珠笑話她,比自己的老公還盡心盡責。
珠珠夫妻一直住在公婆家,現在有了孩子,就想買新房子,給孩子一個家。可是,僅靠夫妻倆的積蓄,加上新房首付又提高,還要差8萬塊才能湊夠。珠珠夫妻都是樂觀的人,也不願啃老人,覺得暫時湊不夠就不買,過兩年再說也不遲。
這天上午,陪珠珠產檢出來,兩人在一家咖啡店喝奶茶,邊喝邊看馮豐給小孩兒買的小衣服、小鞋子。
“馮豐,以後別買了,小孩兒,用不了那麼多。”
“我看到喜歡的,就忍不住嘛。你看這些多可愛啊,男孩女孩都可以穿。”
馮豐笑嘻嘻地將小衣服放回袋子裡,又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給珠珠:“這是給小孩兒的一點小禮物,你先替它收著……”
盒子裡,是一張十萬的支票。珠珠拿起來,睜大眼睛:“馮豐,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送給我gān兒子或者女兒的一點禮物。別忘了,這孩兒,我也有份的。”
“馮豐,我們雖是多年朋友,可也不能這樣……”
“不能這樣?那該怎樣?若朋友暫時有困難,大家就說些空泛的安慰話,這樣就是很高尚的友qíng了?珠珠,我們又不是君子,君子之jiāo才淡如水。嘻嘻,我們是狐朋狗友,有錢一起花,沒錢就算了。我還指望以後在你的新家看到小孩兒呢,呵呵……”
“謝謝,馮豐”。
“呵呵,你不許多廢話了,趕緊回家歇著。醫生說,你這些日子最好少走動。”
和珠珠告辭回家。
屋前屋後完全是一片花和綠的海洋。尤其是那種綠:青糙、垂柳、榕樹、梧桐、銀杏、玫瑰……各種各樣的綠,不同的層次,層層疊疊,綠得讓人眼花繚亂。
木橋下面,漂浮著清新而gān淨的水藻的氣息,馮豐最喜歡走在上面,聽它輕微吱吱晃動。可惜的是葉嘉忙碌,不能天天陪著自己走在上面。現在才兩點過,她想,今天又gān嘛呢?太閒了看來也不是好事。
她回家,看見葉嘉的鞋子。
心裡一喜,趕緊跑去臥室,卻見葉嘉熟睡在chuáng上——完全是十天沒合眼,哪怕雷打也不動似的。
她悄悄爬上去,手撫在他的面龐上,悄悄地親吻他的嘴唇。他眼睛也不睜開,卻一把抓住她,拖進被窩裡,含糊不清:“小豐,好睏。快陪我睡一會兒……”
馮豐也逛得累了,抱住他的腰,心裡寧靜又喜悅,很快就睡著了。
迷糊中,全身忽然熱烘烘的,身子裡像多了個人,慢慢蠕動,說不出的暖和舒適。她睜眼,不得了,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竟然不著寸縷,而葉嘉也早已如剛來到世界上的嬰兒——袒赤對人。他簡直神采奕奕,哦,不,是色眼迷離地在自己身上,進行著他“其樂無窮”的“別樣運動”……
她紅紅臉,小小聲:“葉嘉,你偷偷占我便宜……”
她的嘴巴被封住,快要喘不過氣來才被放開。“我不占你的便宜,能占誰的便宜?”完全的理直氣壯,“小豐,今天該我做皇帝了吧?來,該你伺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