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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避開他的眼神,不安地看看四周,仿如剛剛做了一場噩夢。
他見她恢復了一點兒,連聲道,“不要害怕,馮豐!”他抱起她,輕輕拍拍她的背,很快走到前面,按亮了一排開關,立刻,整個客廳就明亮了起來。
他清楚她不喜黯淡的光線,每次在家裡都把燈開得很亮。可是,今晚由於心qíng緊張,也因為要防止qiáng光照she那把出土的弓弩,竟然忘了她的習慣,他大為懊悔,見她的身子還微微有些發抖,緊緊抱住她,柔聲道:“燈亮了,不要害怕!”
他太過溫柔的聲音,讓她認出這人是“李歡”,是自己很熟悉的李歡,是陪自己在龍抄手裡大吃大喝、在琴台路上看茶道表演的李歡!絕非皇宮裡的皇帝。
恐懼感逐漸消失,她依舊沒有做聲,他抱著她在一張鋪了淡huáng色手織錦毯的大椅子上坐下。也許是明亮的燈光,也許是身下錦毯白色的茸茸的細毛十分溫暖,馮豐逐漸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地看著李歡。
李歡和葉霈一翻jiāo鋒,害怕自己身份敗露,本來心qíng一直十分緊倀,經這一鬧,倒完全鎮定下來,微笑著看著她:“沒事,馮豐,我今天得到一件奇怪的東西,只是叫你來看看而已。”
她低聲道:“沒有其他事qíng嗎?”
“沒有。我好好的,你不用擔心。”
“哦。”
他摸摸她的手,她的手冰涼,他又看她的臉色,臉色更是蒼白得厲害。他暗嘆一聲,站起身:“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給你弄點喝的來。”
她點點頭,他轉身離去,走幾步又回過頭來:“你一個人呆著會不會害怕?”
她搖搖頭,他才放心走了出去。
等他的身影一點也看不到了,她這才開始細細打量這間屋子。也許是光線充足的原因,她四周細看一遍,這間屋子原來並非自己想像的那麼巨大,整個裝飾風格也不過是仿古一點而已,根本不是剛進來時感覺的那麼詭異。
將目光聚焦到客廳正中,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造型十分漂亮。有很熟悉的感覺,忽然記起,自己有一天曾和李歡路過一家燈具城,進去看時,發現一座水晶吊燈十分漂亮,價格很昂貴,而且,只適合很大的客廳。當時,自己還很沮喪地說,自己即便有一天買得起這種燈,也買不起可以用那麼大燈的房子,所以不看了,看了也白看。
這一刻,才徹底明白過來,李歡,他不會殺自己,自從渭水邊上那一次失手後,他就絕不會殺自己的了!
前塵往事糾結於心,她靜坐了好一會兒,再看向案几上那套弓弩,卻發現已被裝在了盒子裡,旁邊還扔了副白手套,想必是李歡怕自己害怕,剛剛出去時就順手胡亂蓋住了。
她站起身,好奇地想去看看那套弓箭,心想,這東西怎麼會落在李歡手上呢?剛走了兩步,只見李歡已經進來,手裡端著一個托盤,盤子裡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還有幾塊麵包之類的東西。
李歡將托盤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拉她坐下:“先吃點東西再說。”他見她的目光還在看向案幾,柔聲道,“你先吃東西,等會兒我全都會告訴你的。”
本來又冷又餓,又經了那番驚嚇,她老實不客氣地大吃大喝起來,她不喜麵食,可是,此刻,往常覺得寡淡無味的麵包也香甜起來,她吃了兩塊才停下,看看李歡也在láng吞虎咽,笑起來:“李歡,你不是不喜歡喝咖啡的嘛?。”
他皺皺眉頭:“我想提提神而已,說實話,這東西可真難喝,不知道那些人怎麼那麼奇怪,居然喜歡喝這個。”
也許是因為食物和溫暖的原因,兩人都放鬆下來,相梘一笑。李歡看她久違了的吃相,恍惚中,這陌生的諾大的屋子,漸漸有了一點兒“家”的感覺。這是自己的同伴和同類,心裡忽然有了很大的勇氣,他細細看著她,竟有些百感jiāo集。
肚子飽了,底氣也就足了,馮豐站起來走幾步,看李歡時,就完全是個不折不扣的現代人了,並不是什麼隨時可以生殺予奪的殘bào帝王了。想起自己先前的失態,又很有點不好意思,猛瞪他一眼:“你弄什麼鬼鬼祟祟的?”
“是你自己膽小好不好?”
“我膽小?要不是你一路上那麼鬼祟,我怎麼會害怕?”她瞟一眼那套弓箭,想起他對自己的迫害,哼了一聲:“你以前打我的,還想殺我......”
他笑起來:“你還在記恨?要不,你也打我幾頓出出氣好了。”
她白他一眼,走到案幾後面,才發現那裡有張寬大的高高的椅子。她爬上去坐起來,然後打開盒子裡的東西,想起李歡找自己來的目的,好奇地道:“李歡,你哪裡來的這個?”
李歡走到她身邊:“今天葉霈約我去看一批剛出土的文物,其中就有這個......”
出土文物?
馮豐瞪大眼睛,李歡的東西成了出土文物?
心qíng不由得又緊張起來:“葉霈怎麼會約你去看出土文物?還有些什麼東西?是哪個朝代的東西?你究竟是什麼皇帝?”
她一連串的問,他慢慢的回答:“除了這套弓弩,有我追趕你們的前夜穿過的那套龍袍、我用過的一些器皿......至於年代記載,隨葬物品中還有一本書......”
她想起李歡御駕親征時來到現代風化的龍袍,如今出土的是他出征前夜穿過袍,這個又得值多少錢?她思量一下,更感興趣的還是那本書:“書上寫的什麼呀?是不是宮闈秘史之類的?記載你的生平?”
他見她不再有任何害怕完全恢復了尋常特八卦的模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記載的不僅有我,還有你和迦葉......”
她立刻醒悟過來,敢qíng裡面記載的正是李歡的“非正常”駕崩原因?人們對宮闈秘史一直興趣極大,皇帝寵妃和和尚私通,皇帝一怒之下追殺,三人同歸於盡之類的?
接觸到李歡的目光,她面上一紅,囁嚅道:“我可不是你的什麼寵妃,那些事qíng跟我沒關係......”
他並不和她爭辯,只是嘆息一聲:“明明就好像是昨天的事qíng,沒想到卻已經過了一千多年了......”
她顧不得聽他嘆息,想起一個根本的問題,又追問道:“葉霈為什麼會約你去看文物?”
“他不知為何懷疑起我的身份來了......”他將自己進入老白的地下室的事qíng和馮豐大略講了一下,其間的驚心動魄也一點沒有隱瞞她。
馮豐聽得手心幾乎要冒出汗來,只喃喃道:“葉霈,他究竟想gān什麼?”
李歡搖搖頭,他目前也無法判斷葉霈的目的究竟何在。
她心裡忽然有個很奇怪的想法,自古以來,皇帝和大富豪是追求長生不老最熱烈的一群人。會不會葉霈想追求什麼長生不老,要是知道李歡活了一千多歲,就將他殺來當“唐僧ròu”一般吃了?
這個想法令她心裡不寒而慄,渾身都輕輕發抖。
李歡見她qíng不自禁地流露出害怕的神qíng,拉住她的手,心裡十分愧疚:“馮豐,你不要害怕,我從沒想過要殺你,也絕不會殺你!無論什麼qíng況下都不會殺你!”
馮豐搖搖頭,想起他在渭水邊上將刀鋒架到自己脖子上又掉下去的qíng景,低聲道:“你當時在渭水邊那麼憤怒都沒有殺我,現在,當然更不會殺我了......”
“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不會殺你!”他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緊緊拉住他的手,握得她的手都隱隱做疼。
她拼命抽出手來,白他一眼,卻不對他說出“唐僧ròu”的想法,又想起一個問題:“喂,李歡,出土文物怎麼會在私人地下室?不該是在博物館或者什麼公眾場合之類的嗎?”
這次,輪到李歡白她一眼了,要輪到人qíng世故,馮豐真是差遠了。要是事事都是理論和檯面上的,就不會有那麼多盜墓和文物走私的了。比如銀行大案,大部分是銀行職員所為;文物走私的自然是有關方面的內行占先:其他普通人,很少有機會也很少有那個眼光,畢竟,堡壘是要從內部攻破才容易的。
54.祖母的老相好
她悄悄道:“葉霈那個考古學家朋友是個盜墓的?”她見李歡一副你問了個白痴問題的樣子,又自言自語道,“唉,我想起來了,我曾在網上看過一個帖子,說某某家裡收藏了N件文物,被當地博物館百般遊說了放進去,沒想到寄存博物館不到二個月,就丟了一件最昂貴的,估計是監守自盜......唉,天下貪婪的人怎麼那麼多呀......對了,你怎麼不把那本書要出來?那樣我也能看看呀......”
當時葉霈那麼奇怪的目光,自己怎麼敢公然要書惹他起疑?李歡搖搖頭:“那本書是用一種極其特殊的文字寫成的,就在我們的時代就已經失傳了,你不認得的,拿了也沒用。葉霈他們看到書上有‘李歡’二字,雖然懷疑,卻不敢斷定是人名還是其他事物名稱,我也只好說自己不認識那種文字......”
馮豐也有了和葉霈一樣的懷疑:“如果碳14的鑑定沒錯,你該是南北朝的皇帝,那你怎麼會姓李?”
李歡沉默了一下沒有做聲。
馮豐見他猶豫,捅他一下:“你怎麼不說話?”
他這才抬起頭,淡淡道:“我的名字自然不叫李歡,我祖母23歲就守寡......”馮豐心道,這跟他祖母守寡有啥關係?卻聽他繼續說下去,“我父親11歲就登基,他並非祖母親生。父親太小,祖母就作為太后親政,十分cao勞。後來, 我父親逐漸長大,兩人因為權利之爭有了很大的分歧。祖母有一個寵信的臣子叫做李奕,經常秘密在宮廷出入,我父親十分生氣,就藉故將他殺了。祖母悲痛yù絕,後來,我出生後,就給我取了個小名李歡。那時,我的父親早已去世了,周圍的舊臣也被遣散得差不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小名的由來,直到長大了,知道了一些事qíng才隱隱猜出來的......”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宮廷傳聞里,太后正是因為對此事懷恨在心,尋機會將自己的父親悄悄鳩殺了。然後,是6歲的李歡登基。在他親政前,太后常年cao勞,幾乎稱得上鞠躬盡瘁,他目睹了太后的辛勞和魄力,從小就對太后十分孝敬尊重,即便成年後,也絕不敢因為聽得此事稍微流露出對太后的不滿。
原來“李歡”這名字是他的祖母為了紀念她的相好而取的,那個太后,還真是個長qíng呢。馮豐立刻明白過來,當時他想必是自認“流落”現代,所以胡亂報了這個無人知曉的小名充了大名,不願現代的“妖人”知道他的“皇帝”
身份,丟了他的架子和尊嚴。
這廝可真是yīn險,竟連自己也隱瞞著。自己還一直以為他就是叫“李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