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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最意亂qíng迷的時刻,她看見不遠處尖頂的房子,窗前的天竺葵,咕咕叫的鴿子,以及滿園的玫瑰,小王子……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曾經嚮往的,都是自己真切擁有過的,那麼美好而親切。
自己怎能舍掉這一切?怎能?就如一個人要生生將自己的骨頭和ròu片片剝離。
她閉上眼睛,睜開,明亮的陽光下,葉嘉的赤luǒ的胸膛那麼刺眼。她恨陽光,恨為什麼世界上要有光yīn,仿佛又看見那張chuáng,chuáng上赤luǒ的男女……仿佛一個魔鬼闖進了心房,他蘧然翻身,歇斯底里:“不,你不是葉嘉……你放開我,你是騙子……”
她拼命抓扯他,廝打他,胡亂捂了即將散開的衣服,提了箱子就跑……
“小豐……”他追出去,她已經跑過糙地,跑到外面的街道,然後,一輛計程車開過來,她上了車,只留下他的撕心裂肺的吶喊,“小豐,不,我們不分手!”
偏要動手動腳
這一年的除夕,馮豐在酒店裡過年。
豐盛的菜餚,豪華的房間,她將自己的一百萬花得理直氣壯,生平也沒有這麼單獨享受過,仿佛一個女皇。她想,有錢真是好事,難怪,大家都那麼拼命地掙錢。
提前給珠珠打了一個電話後,手機就關機了,她不願和任何人聯繫,一個人的世界,清靜而美好。
她躺在浴缸里,滿身的泡泡,灑滿玫瑰的花瓣和香jīng,渾身放鬆而舒適。
多久沒有這樣輕鬆過了?
沒有英語單詞,沒有做不完的方案,沒有葉嘉,沒有李歡……所有的一切,會重新開始。
只是,心裡隱隱的疼痛,仿佛很麻木的那種,並不撕心裂肺,卻慢慢滲透在骨髓里,鈍鈍的感覺,如一把磨不快的刀。也許,從自己見葉夫人第一面前,這把鈍刀就出現了,經歷了這麼久,它生鏽了,割下去也沒什麼感覺了。
她隨手拿了一本時尚雜誌翻一下,扉頁就是芬妮的大幅照片。
芬妮穿一身旗袍,窈窕而溫婉,充滿東方女xing的美麗氣質,然後,文中說,她加盟了一部大製作新片,那戲,正是陳姐投資的。她更換了經紀約,把自己的未來jiāo到了陳姐的手上。陳姐做了很多規劃全力包裝她,目前,已經有好幾部大戲,好幾個國際品牌廣告等著她。
香港的一些八卦媒體還拍攝到她和一個亞裔男子吃飯的親熱場景,那個亞裔男子是個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商界傳奇。據八卦描述,該男子對她頗為上心,接受採訪時宣傳,芬妮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人選。
芬妮,她走對了自己人生至關重要的一步。
馮豐翻看整本的娛樂八卦,這個世界一點也沒變,什麼都在照常運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窗子開著,屋子裡冷颼颼的。
外面鞭pào聲震天價地響,李歡也不開燈,在黑暗裡迎接自己在21世紀的第二個chūn節。一隻手機是關著的,跟這個世界的外界聯繫,就此全部被關在外面。還有一個手機是開著的,上面的號碼,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才曉得。
可是,她沒有打來。他撥打她的電話,永遠是關機。
馮豐和葉嘉分手的消息來源於葉曉波,今年葉家前所未有的全家團聚,一起過年。葉曉波說,本來大家長葉霈是為了迎接三兒媳婦,才做出如此重大決定的。可惜,結婚的當天,新娘子居然跑了。
葉曉波甚至有點幸災樂禍,那是對家長權威受到挑戰的一種幸災樂禍:“老頭子真不知哪根筋不對勁了,他找上門主動示好。可惜,人家不領他的qíng。這於他,可是第一次啊,他氣得chuī鬍子瞪眼,哈哈……只是可惜葉嘉了,唉,葉嘉也真可憐……”
這個消息,令李歡不知是喜是憂。他離開別墅,來到這個租房。如果馮豐暫時無處可去,她會不會來這裡?
心裡是抱著一點殘存的希望的,畢竟,她有這裡的鑰匙。
從早上到傍晚,他一直等著,那麼qiáng烈地期待著,自己在21世紀的第二個除夕,有人陪著自己一起度過,而且,只能是她。
比想回到自己的時代的心qíng更加迫切——如果她出現,如果她來!
終於,天已經黑盡,可是,奇蹟還是沒有出現。
他也不開燈,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黑夜裡,拿著一瓶酒。時間仿佛是凝固的,還是去年除夕的那個晚上,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對著一堆酒。
他給她打電話,對著關機的她大笑:“馮豐,我隨你來到這個世界上,兩年都是一個人過年……你這個狠心的女人,連陪我吃一頓年夜飯都不肯。”
馮豐在大年初一的鞭pào聲聲中醒來,推開窗子,外面很晴朗的天氣,幾乎隱隱有些chūn色了。
吃過豐盛的早餐,她換了一身衣服出去閒逛。
先去給珠珠拜年,買大包小包的東西給老太太,給她的小孩兒大大的紅包,看到母子都jīng神十足,她的全家人安康幸福,她也笑嘻嘻的。珠珠前些日子一直在關心她考試的事qíng,並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現在見她jīng神奕奕,哪裡會想到她剛剛經歷了一場決裂?
直到臨走,她也沒有給珠珠談起自己和葉嘉分手的事qíng,這個時刻,大家都需要開心,不需要任何掃興的消息。
大年初一的街上並不繁華,行人比往常少得多。
她抬頭,看見前面的“御膳宮”。
忽然想起李歡買彩票中了3000元,兩人在這裡吃飯的qíng景。她走進來,點了幾個菜,服務生有些好奇地看這個女人,在大年初一,一個人下館子。
她拿起筷子,明明已經有些餓了,可是卻一點也不想吃。坐了好一會兒,她起身,叫服務生打包,拎了出門。
一個人在商場逛了大半天,買了一身新衣服換上,計程車在一片小區的廣場外面停下。
她走幾步,仰頭看,門窗都關著,此時此刻,那裡才是最清靜的地方吧。
她慢慢往熟悉的屋子裡,在門口,靜悄悄的,她拿起鑰匙開門,進去。
一屋子的酒味,一地的空酒瓶,李歡倒在沙發上,周圍一陣污穢難聞的嘔吐物。
李歡,這個沒有半點長進的傢伙!在21世紀的第二個除夕,依舊喝的酩酊大醉,一塌糊塗。
她皺皺眉,放下東西,去拉他。
他居然醒來,笑嘻嘻地看她一眼,伸手緊緊抱住她,仿佛在做夢:“馮豐,你這狠心的女人,連陪我吃一頓年夜飯都不肯,我好餓……”
“你醉死算了,你還曉得餓?”
她半拉半拖地將他弄到房間,他實在太重了,好在還肯配合,自己走幾步,否則,馮豐真要扔下他不管了。
他倒在chuáng上,閉上眼睛,好像又睡著了。
馮豐鬆了口氣,出去將小客廳打掃gān淨,里里外外的看看,才發現,這屋子裡什麼都沒變,甚至,自己的書,自己用過的電腦都擺在原位。
她默默站了一會兒,走進廚房,拿出打包回來的飯菜熱好。
她端了菜出來,腰被人緊緊抱住,他的頭埋在她的肩上:“馮豐我一直等著你回來,我怕你再也不肯回來了……”
她一把掀開他:“滾開,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啊?不要動手動腳的。”
李歡氣結,這是什么女人呀,簡直是一個悍婦。
她皺起眉頭,滿是嫌惡的表qíng:“你快去洗漱,醉成這樣,難聞死了。”
他氣得飛快地衝進衛生間。出來的時候,他的胡碴已經剃gān淨,換了身衣服,醉酒的憔悴也遮擋不住滿心的喜悅。
她已經擺好碗筷,見他倒一杯熱水。他在她身邊坐下,端起碗,拼命地吃,吃幾口,又停下,看著馮豐,嘿嘿傻笑,想起許久以前,自己和她在這間屋子裡生活的qíng景。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 ?”她瞪他一眼,“吃你的飯吧,以為我秀色可餐呀?”
他哀嘆出聲:“你這人怎麼jīng神稍微一好一點就張牙舞爪呢?”心裡卻是喜悅的,他寧願看她這等模樣,而不是生病時的柔順憔悴。
心裡,其實是很想問她,那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qíng,可是,她的樣子輕描淡寫的,根本就無意對自己說什麼。也罷,既然她不願意提,自己也就不問算了。
飯後,兩人收拾好在客廳里坐下,已經是傍晚了。李歡急切道:“馮豐,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隨便吧。”
“要不要去你的別墅看看?”
“我的別墅?什麼時候我有別墅了?”
“笨蛋,我把多餘的錢全部捐出去的時候,並沒有徵詢你的意見,你忘了?其中有一半應該是你的,現在,我只好那這個別墅給你抵債了。”
馮豐不置可否,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男人的話,一般都當不得真。去參觀參觀也行,反正大過年的也沒什麼其他事qíng好做。
雖然已經來過兩次了,可是,前兩次都是浮光掠影地經過,並未細看周遭景致,尤其是後一次,被那柄出土的弓箭嚇得不輕,更沒有好好注意。
這次來,心qíng卻異常的輕鬆,好像故地重遊的感覺。
那片冬日的人工湖泊在傍晚顯得十分冷清,偶爾幾隻冬日的水鳥竄起。孤零零的幾隻白鷺偶爾嘶鳴兩聲,聽起來更是空闊。車子開得很慢,在沿途兩邊那種叫做“斑麻”的植物里穿梭,gāngān的白色花絮在風裡飄dàng,馮豐搖下車窗時,那些白色的花絮就會飄在臉上,軟軟的十分輕薄。
然後,車子駛進獨立的車庫,二人出來,馮豐才第一次細看這棟房子。圍牆周遭,栽了一圈huáng桷樹,近屋子的前方是幾叢芭蕉。進了大門,一跳寬敞的石階引上了樓前一個弧形的大露台,露台的石欄邊沿上整齊地放置了一排茶花。
她每看一處,都驚嘆一聲,這裡,每一個細節都透出李歡的特色:“奢華而富麗堂皇。她瞪眼:“李歡,你還把自己當成皇帝?”
“不夠,我這點財富遠遠夠不上皇帝的資格。馮豐,你窮慣了沒見識,不知道那些真正豪宅到底是什麼樣子……”
“你有見識,你了不起,你就是貪圖安逸和奢華,荒yínbào君。”
李歡笑起來:“馮豐,那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不?”
“什麼行為?”
“仇富。這是你們這個時代很多人的通病。”
馮豐憤憤然:“如果富人的財富來得正當,誰會仇富?官商勾結,投機倒把,貧富懸殊,房價比天高,那些大富豪,有幾個的發家史是清清白白的?一旦闊了就以為自己是上等人,那副可惡的嘴臉,哼,在中國,幾個大富豪沒有原罪?我們還不能仇富了?唉,階級地位決定了你的反動本質,你倒巴不得我們這些無產階級都做受苦受窮又不反抗的順民……”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見識過的葉家的那種頂級豪宅,只暗嘆,馮豐和葉嘉jiāo往一年,竟然連一次也沒有去過那裡。看來,豪門的門檻真是比天高的。只笑道:“看看,還上綱上線了,嘿,我可沒什麼原罪,都是我勤勞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