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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霈極其認真地聽著,葉嘉話鋒一轉,聲音忽然大了起來:“即使是戲劇和神話,主角都會死去,三個人的秘密,也不能帶給你長生不老!每個人的歸宿都是大地母親!”
他並不理睬兒子的咆哮,只沉浸在他的“三人理論”里,仿佛要思索出一些無窮無盡的奧秘,眼裡還帶著驚喜,二人沒法研究,三人成組了,會有如何的突破?
“你明知不可能有什麼千歲人,抓了李歡他們豈不是白白犧牲? 你何不放了他們? ”
他看著葉嘉像看著一個極其天真的白痴,嘆息一聲 “葉嘉,你先放下她。”
“不,我寧願死也不能讓你們再讓她給那盆該死的花‘輸血’了。”
“她已經不足以支撐到澆灌完一個花期的日子,為了保險起見,我們已經從她身上抽了1000CC的血庫存起來,即使她死了,我們也不在乎了…… ”
全身上下的血都仿佛集中到了頭頂,葉嘉覺得手、腳連全身的骨頭都在顫抖,充血的眼睛要把紅紅的眼珠子都擠出來—— 怪不得小豐全身如此gān癟癟的,幾乎已如一具gān屍了,她的身體已經糟糕到這等地步,還被抽去這麼大劑量的血液—— 她其實已經死了,被自己的父親殺了!
仿佛有一滴滾燙的東西滴在自己的眼皮上,馮豐被這樣的熱灼得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葉嘉血紅的眼睛,葉嘉在哭!葉嘉哭出紅色的淚來!
她第一次發現,葉嘉的額頭上有那麼深的皺紋,仿佛刻滿了許多她忽略了的滄桑。事業的辛勞、家庭的重壓、qíng感的煎熬、父母的殘忍……
仿佛就是這一瞬間,葉嘉就老了。
這天下最最英俊瀟灑的男子老了。
美男子的老去竟比紅顏衰老更令人驚心動魄。
她怯生生地伸手摸摸他的眼睛,想撫平那些深深淺淺的皺紋,手卻軟趴趴的,提不起勁,只綿綿地壓在他的眼皮上,幾乎將他的左眼全部捂住了。
“小豐,我母親希望你死,我父親也希望你死!’
葉嘉淡淡的,像在陳逛一件事實。
“可是,我並不希望你死。如果你死了,我絕不會放過害你的兇手。無論是誰!”
她的嘴巴張了張,回答不上來。隱約中是聽到那個“三人’理論的,三,代表三角形?三足鼎立?要三分天下才能平衡?葉嘉,他也會被葉霈這個惡魔控制並加以研究?
好一會兒,她才勉力柔聲道 :“我不怪他們想我死,只怪他們不愛你。其實,他們真的並不愛你,一點也不愛你。葉嘉,你以後怎麼辦呢?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愛你了。”
“所以你要活著,活著愛我。”
她微笑了一下,仿佛他提出了一個合qíng合理的要求,自己卻偏偏做不到。
眼睛能夠睜開的時候,她就一直凝視著葉嘉,幾乎一秒也不曾移開視線。她已經完全忘了二人的處境,忘了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也忘了對兇手的仇恨,此時此刻,什麼都不重要了,能夠多看一眼葉嘉才是最好的。
能夠多看一眼,就會記得多一點,以後喝了孟婆湯也不會忘記的。
即使曾經怨恨過,對於有些人,還是一直不願意去忘記的。
“好了,戲劇已經結束了。葉嘉,放下她吧。”
葉嘉遽然抬起頭來,笑起來,他穿一件暗色的T恤,長袖,袖子微微往上翻一點,看看自己的手腕上那塊表:“你知道這是什麼?”
“什麼?”
“我一路行進的路線,這周圍的環境,以及我們的一切談話,所有出現過的人,都通過它直播出去了。現場直播,一點也不會錯過……”
“接受的埠呢?”
“在一個我極信得過的朋友手裡。他記錄了我這些天的全部行程,如果我沒有回去,過得一段日子,他會找適當的渠道,替我把這些東西真正‘直播’出去。我也報了警,在警方留了線索,他們不至於認為是天方夜譚,你知道,我為了保護小豐,曾經申請過保護令,警方也有一些資料的……”
一名持槍者上前,很快解除了葉嘉上上的那塊小小的微型裝置,jiāo到葉霈手裡。
葉霈仔細看看,隨手一拋,就把那個微型器具拋了出去,葉嘉一伸手接住了。葉霈笑起來,大搖大擺,毫不在乎:“你認為自己已經萬無一失了?”
“至少你們的據點已經不再是秘密。”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
“經過特殊批准的靈異、生命研究基地。葉嘉,即使你掌握了再多資料也無濟於事。它的保密程度比核武器更加嚴格,誰也不敢擅自來這裡搜查的……更何況,這麼久,你掌握了什麼實質xing的東西?而且,我這裡的裝置,就是從那道網開始,全部採用了過濾音量設置,你就憑藉這些畫面指控我?有血腥還是bào力?或者什麼人頭猴身的怪物?告訴你,就連你跟蹤而來的那名保安,屍體掉進河裡也被徹底處理了……”他笑得十分得意,百分百的有恃無恐,“你完全可以拿著這些資料出去宣言,別說指控,就算馬上斃了你,也不過是擊殺一個誤闖禁地的陌生人而言,這有什麼好稀奇的?即使由公正的法律來審判,也至多不過是個正當防衛的誤傷,哈哈……葉嘉,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即使這裡的一切流傳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只是一些畫面,一些談話的人,自己明顯是翻牆進去的“不軌者”。葉嘉心裡十分緊張,只想到,那個朋友,一定會有自己的發現,有線索,就一定會有發現。
但是,他的這種緊張卻一點也沒有表露出來,只點點頭,淡淡道:“既然所有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中,我只有一個請求。”
“講。”
“這最後的幾天,我要和小豐在一起。我想陪她走完最後一程。”
葉霈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不,我拿她還另有用途。”
“什麼用途?”
他輕描淡寫道:“利用她jiāo換李歡的秘密。這是她唯一的價值了,我不想làng費。”
葉嘉握緊拳頭,手上青筋bào跳,甚至能夠聽見骨節之間的聲音。
“這個女人死了,你的一生才會真正快樂。你現在無法理解,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她無法帶給你幸福。”
葉嘉盯著他的眼睛,兩人的距離那麼近,看不清眼神,卻能看清楚他的眼珠子裡的那一絲冷酷的神色,他完全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父親!
即使是親如父子,誰又能真正了解誰?
兩名持槍的人步步bī近,葉嘉緊緊抱著馮豐一動也不動,只暗中積蓄力量,哪怕魚死網破,今天也絕不肯和馮豐分離。
馮豐忽然貼在葉嘉的耳邊,柔聲道:“你放我下來。”
葉霈顯然已經不再念及父子親qíng了,如果葉嘉反抗,他一定會採取措施的。不知為什麼,聽得葉嘉無法揭露葉霈的yīn謀,她反倒鬆了口氣,也許這樣,倒真能抱住葉嘉的xing命。畢竟,葉嘉也沒有什麼值得研究的,即不是千年的皇帝,也沒有自己這樣穿越千年的經歷,等鬆懈下來,葉霈自然會放了他。
葉嘉將她抱得更緊:“小豐……”
她的聲音低得像在耳語:“葉嘉,一定要替我報仇……”
只有活著才能報仇,大家一起死了,豈不冤枉?
葉嘉一怔,兩個人搶身上前,其中一個人對準他的腿就是一擊,那時qiáng烈的麻醉槍。葉嘉手腕一松,馮豐幾乎如風箏一般飛了出去,直直地摔在糙地上。
“小豐……”葉嘉大叫一聲,掙扎著站起來,兩人已經反手扭住了他。
馮豐坐起身,看著他,兩人近在咫尺,卻連彼此的手也再也抓不住了。
幸好糙坪綿軟,又下了雨很cháo濕,只渾身沾滿了泥巴和水珠,一陣頭暈,並沒有覺得有多麼疼痛。
“小豐……”他憐惜地看著她,而心裡最後一點的親qíng也磨滅了,再也回不來了。
“葉嘉……”
話音未落,她已經被趕來的兩名護工模樣的人架走了,想掙扎著回頭看一眼葉嘉都再也不可能了。
她的眼淚終於掉下來,心裡悲哀得近乎麻木了,這就是最後一面了!
心裡是明白的,這是自己和葉嘉的最後一面了。
李歡剛踱步到窗邊,院子的木門就打開了。
兩名護工,輕輕將馮豐扶起,他衝上去,及時扶住馮豐,兩名護工就退了出去。
這是一棟獨立的小院子,院子裡還有簡單的幾棵花樹,他抱了馮豐進屋,將她放在沙發上,發現她的神智十分清醒,表qíng卻很奇怪。
見到她的狂喜很快被她這種奇怪的表qíng擊退了,他蹲下身子,輕輕摸摸她的頭髮:“怎麼啦?”
她沒有說話,坐在那張獨立的寬大的沙發上,沙發很柔軟,十分舒服。
她看看四周,這間屋子很寬大,陳設也不錯,裡面還有酒櫃,看來,李歡不但沒有受到nüè待,還被葉霈當“貴賓”豢養起來了。
是啊,他覬覦著李歡的身子,自然希望這具“身子”越來越健康了。
她稍稍覺得安慰,就笑起來。
明明是在笑,李歡卻覺得那是比哭還難看的神qíng。他憐憫地看著手上成片的瘀青,逐漸gān癟得鳥爪一樣的手腕,昔日的玉般的溫潤一點都看不到了。
她在笑,可是,她雙眼之中所流露出來的,那種溫柔的絕望的神色,李歡的心頭感到一陣一陣的絞痛。
這種qiáng烈的憐惜,令他覺得,不知不覺間,對她的愛又深了一層——本來,他以為自己對她的愛已經那麼qiáng烈,仿佛裝滿水的器具,要以出來了,現在才發現,這種愛是無窮無盡的,怎麼都不夠。
她慢慢開口,聲音十分柔細:“葉嘉也被抓住了,我們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了……”
“哦?”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李歡並不覺得意外。
“葉霈把他也控制了,也許,葉霈連他也不會放過,葉霈會殺了他的。”
李歡沉思了一下,才低聲道:“他手上有沒有帶什麼設備?”
他的聲音很奇怪,馮豐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著點點頭。
李歡輕輕握住她的手,馮豐的手是涼的,而他的手卻是溫熱的,仿佛渾身的血,只有在她身邊就會燃燒起來。
兩人十指jiāo扣,好一會兒,他才輕輕抱住她,兩人一起坐在那個寬大的獨立沙發上,然後,他在她的手心裡,輕輕地寫了幾個字。
229.挑逗和感qíng計算器
馮豐自然明白,在這樣的屋子裡,會有怎樣嚴密的監控系統,自己和李歡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qíng都逃不過他們的監視。
可是,再jīng密的儀器,又怎麼分析得出來兩個十指緊扣的男女握在一起的雙手所表達的那種秘密?尤其,她整個人都被李歡抱在懷裡,她的左手和他的右手幾乎在兩人的胸口之間握著,完全被李歡高大的身子遮擋了。因此,李歡下意識地寫字的時候,她起初都還以為是他在輕輕地惡作劇,可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他有話對自己說,卻又不能被任何人得知了去,所以寫下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