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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壁上準備取一盞油燈,一接觸,才發現根本拿不動,仿佛因為年代久遠,粘連在上面了。他再一用力,只聽得“砰”的一聲,油燈忽然掉在地上。
這響聲並不大,可是,油燈一落地,那雪白的“冰柱”就開始慢慢融化、分裂,柱子裡的一個個人,鼻子上、頭上的“冰”慢慢化去,露出口眼,然後是四肢,一個一個,緩緩地吁了口氣……
兩個人呆若木jī,只見最先露出來的是苻生,他瞎了的一隻眼本來看起來就凶神惡煞的,此刻從冰里出來,更是紅得刺目。然後,他的眼睛睜了一下,又閉上,仿佛不適應這裡的光線,然後,又睜開……
“李歡,他,他,他活了……”馮豐語無倫次,渾身冰涼。
李歡緊緊拉住她的手,卻見旁邊的幾個人——不再在冰柱里,而是一個個僵硬地站著,一個個惺忪著眼睛,頭上的冠冕,無風而微微晃動,仿佛做了一場長長的夢——一千多年的一場夢!
“堅城下,敵攻急!危急板dàng,賴爾扶持!雲低低,霧迷迷,驅虜破敵敵共休戚……”
有人忽然唱起歌來,本是一曲戰歌,卻被他唱得窮途末路一般,在地墓里yīn森回dàng。原來,竟是後主高緯在唱歌,他一千多年前在戰爭總動員時忘了歌詞,只知道在台上傻笑,導致一敗塗地,現在倒那麼清晰完整地唱了起來。
“媽呀,有鬼……”
馮豐慘叫一聲,拔足就跑。
這一大群不擇不扣的魔王復活——沒有一個是善良之輩呀,繞是李歡也驚嚇不已,緊緊拉著馮豐的手,也跟著她就拔足狂逃。
“站住,朕命令你們站住……”
苻生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次第醒來的眾人見他追上去,也紛紛追了上去。
二人在黑夜裡跌跌撞撞地亂跑,均是同樣想法,其他幾個繡花枕頭也還罷了,苻生和蕭寶卷可是著名的力大如牛,要叫這兩隻鬼抓住了,不死也得脫層皮。奔過冰凌區域,又退到了那條狹窄的過道,眼看後面1一群人追得越來越近了,二人慌不擇路立刻鑽了進去,最前面的苻生身材太過高大,一下被卡住,怒罵一聲,二人已經去得遠了。
在黑暗裡狂奔一氣,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見前面頭頂露出一絲光亮。二人一下就鑽了出去。腳一沾在地上,才發現這裡就是那棵huáng桷樹下,大樹周圍裂開了一個大dòng。那套弓箭,就仍在地上。
馮豐癱坐在地上,再也跑不動了,只哆嗦道:“快,快把地dòng蓋上,堵住那幾隻鬼……”
李歡撿起弓箭,拉她起來,沉聲道:“那不是鬼,他們應該是人……”
“那更要堵住,如果是人就更可怕了。”
可是,地dòng那麼大,一時怎麼能堵上?石頭,哪裡有大石頭?李歡環顧四周,一時找不到那麼大的石頭,也來不及去找,卻聽得呼呼風聲,道聲不好,趕緊一把抱住馮豐,“他們追出來了。”
馮豐已經嚇得渾身酸軟,被李歡抱起逃命,從李歡腰後一看,只見一個人披頭散髮地躍出dòng口,卻不是苻生是誰?他面容猙獰,想必是在過那條狹窄的通道時被卡住弄亂了衣服頭髮,身上又刮傷了一點兒,一些地方衣衫都裂開了。
只見他長臂一撈,立即向李歡後背抓來。李歡抱了一個人,跑不快,雖然聽得風聲,可是怕他傷了馮豐,盡力護著她,閃躲不過,被苻生一掌打在後背上,悶哼一聲,只覺得一陣氣血上涌。
馮豐略微清醒過來,失聲道:“李歡,你快放我下來。”
李歡這個時候哪裡敢放下她?只怕她一落地就被苻生打死了,咬緊牙關又拼命往前跑。
苻生一擊不倒,立刻又追上來,馮豐忽然回過神來,拿了收藏的“盒子”就準備向他砸去,她的裹手的布條早已掉了,也顧不得害怕有毒,就用手拿著,正要擲出,卻見苻生捂住胸口,嗷嗷狂叫幾聲,仿佛十分痛苦的樣子。
李歡聽得那聲慘叫,不得有回過頭去,馮豐立刻小聲道:“放我下來,李歡。”
李歡依言放她下來,兩人對視一眼,均心裡一動,馮豐看看自己手裡的小盒子,又看看還在嗷嗷狂叫的苻生,低聲道:“他的編號是01,我剛剛不小心按到了01鍵……”
她記xing過人,對於每人的編號一眼之下記得清清楚楚,李歡自然也記得很清楚,點點頭,也低聲道:“快看,蕭寶卷追上來了……”
“蕭寶卷編號06”她立刻按住06,果然,正在飛奔的蕭寶卷也不動了,停在原地只是手舞足蹈的按住胸口慘呼。
兩人大喜過望,馮豐喘了口氣:“我的媽呀,誰弄了這麼個遙控器將這群魔王控制住了?”
“不知道。”
她見苻生目眥盡裂,十分可怖,立刻將遙控器jiāo給李歡:“李歡,你拿著,我怕被群bào君奪去了。”
李歡立刻接過,這時,後面幾人已經陸續追了出來。李歡飛速一一將他們的編號按住,這幾個人也立刻扶心慘嚎起來。
此時,星星點點的星光已經十分黯淡,千年huáng桷樹下有寒風chuī過,只見一群身著皇帝冠冕的少年在樹下手舞足蹈的慘叫,形狀十分可怖。
馮豐越看越害怕,悄悄拉住李歡的衣服:“怎麼辦哪?”
“不行,不能讓他們在這裡慘叫。”
可是,他也不知道這個遙控器的功效是多久,見眾人嚎叫,不由得停下,果然,眾人的慘叫慢慢減弱了,過了約莫5分鐘左右,還是苻生先衝過來,好像要劈手奪下他的遙控器。李歡早有防備,見他抓來,立刻又對準了他,果然,苻生立刻又蜷縮下去,這一次,痛苦的程度仿佛更甚,抓腮撓耳,仿佛渾身都要爛掉似的。又過了好幾分鐘,苻生委頓在地,嘴巴里還帶著噝噝的呻吟,仿佛某一種毒蛇在吐著信子,嘴角也有著血絲,完全失去了初出冰窖時的勇猛。
李歡計上心頭,大聲道:“誰要敢再妄動,立刻殺無赦。”
他中氣十足,語聲洪亮,又帶著說不出的威嚴的氣勢,一眾惡徒不敢再妄動,一個個呆站在原地,想逃跑又不敢逃跑,想妄動又不敢妄動。他們更是驚駭莫名,突然見到這麼多穿帝王冠冕的人同時出現,本來,一個個都想斥責別人是不是謀逆,可是,見高大的苻生倒在地上,便一個也不敢做聲。更奇怪的是這兩個陌生男女,裝束、語音都那麼奇怪,看起來,完全不是同類的感覺。
李歡向馮豐使了個眼色,馮豐立刻明白過來,走在前面,李歡拿著“遙控器”,大聲道:“你們跟她保持一丈遠的距離,走,進去……”他退後幾步,跟在最後的蕭昭業保持了三米左右的距離,大聲催促,“進去,快走。”
眾人忌憚他手裡的神秘“武器”,製藥對準自己一個個便肝腸碎裂一般痛苦,而且完全不明白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一眾少年只好跟著馮豐往前走。
在客廳的大門口,李歡厲聲道:“停下。”
眾人只好停下。
馮豐幾步跨進大廳,她來過兩次了,已經知道這裡的開關了,立刻手腳麻利的將所有燈打開,其中正中的那盞巨大的吊燈,所有燈光齊亮,屋子裡的光線,qiáng烈得讓人一下睜不開眼睛來。
一眾bào君大驚失色,一個個捂著眼睛,渾身發抖。李歡想起自己在“獄中”,那些審問的人經常用大瓦數的燈照she疑犯的眼睛,讓他們神經崩潰,不得不jiāo代罪行,現在見了這些人的反應,暗贊馮豐聰明。
他趁眾人還沒回過神來,疾走幾步,走到了客廳那個高高的案台上,拉了馮豐站在正中,居高臨下地往眾人掃視一眼。
一gān小bào君本來是因為突來咋到,加上剛剛冰封了一千多年,現在眼睛逐漸適應了qiáng烈的光線,只見台上男女除了服飾比較詭異外,面目言語並不詭異,並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站在最前面的少年劉昱怪眼一番,怒道:“大膽奴婢,見朕還不下跪……”
劉昱不過十四五歲年貌,卻一副yīn狠之色,大言不慚的就上前既不,幾乎衝到案几旁,正要斥罵馮豐伸出手來,“啪”的一聲給了他一耳光:“混帳東西,你怎麼還敢咆哮?”
他幼年即位,生xing兇殘,以嗜殺產婦嬰兒為樂,如今被一個女子一耳光摑在臉上,立刻凶相畢露,一張原本俊秀的臉扭曲得厲害:“朕要你五馬分屍……”
厲害的遙控器立刻對準了他的胸口,他慘呼一聲倒在地上,雙手在身上亂抓,半天爬不起來。
一直在旁邊看著他的劉子業,嚇得戰戰兢兢,卻還是忍不住:“慧震,你怎麼穿著龍袍?想謀反麼?
這劉子業和劉昱是堂兄弟,劉子業被劉昱的父親明帝殺了篡位,然後1,劉昱繼位。劉昱雖然這時也認出了早已“死去”的堂兄,可是卻疼痛得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劉子業見他如此,眼裡竟然流露出興高采烈的神qíng,好像在慶幸他的謀逆得到“懲罰”。
馮豐見劉子業這等qíng況下,還對“篡位”的堂兄耿耿於懷,心想,也罷,就讓這兩個bào徒狗咬狗好了。
本來一gānbào君經過權衡,都有些躍躍yù試,明白當務之急是拿下這兩個男女,見苻生和劉昱兩次受傷,一次比一次更加嚴重,不由得凶xing大斂,不敢再動,各自後退一步,生怕那個遙控器就對準了自己。
馮豐站在案几上,居高臨下,見這gān兇徒無不穿金戴玉,龍袍冠冕,正估量時,卻見口吃的高緯抬起頭,仔細盯著李歡,目光越來越驚駭:“……你,你是北魏孝文帝元宏……我在宮裡看過你的畫像……”
孝文帝499年就駕崩了,而高緯565年才繼位,在宮裡見過這位北朝qiáng人的畫像。
蕭昭業也和這位北魏的皇帝是同一時代之人,見北方qiáng敵忽然出現在此,而且這麼形貌古怪,也驚得說不出話,他十分膽小,喃喃道:“莫非,朕也成了俘虜?”
“北魏孝文帝?”蕭寶卷也失聲驚呼,“你不是死了兩年了嗎?怎生這般模樣?朕怎麼會成為你的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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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寶卷501年死於非命,故問李歡死了兩年則麼還會活生生地站在這裡。蕭寶卷繼位之前就聽得北魏孝文帝駕崩,當初南朝蕭家小王朝還曾想藉機攻打北魏,但是,蕭寶卷鼠目寸光整天yín樂,哪裡還有心思開疆拓土?因此白白放棄了大好時機,自己也身首異處。
“難道我們都成了北魏的俘虜?”
而一直默不作聲的慕容熙和苻生是在孝文帝之前,不知道孝文帝是什麼人,更不知道這gān穿龍袍的是什麼牛鬼蛇神,也只道落入了敵國的手裡。
“孝文帝,你真是孝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