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這一刻,心裡柔軟得仿佛一個生病的小孩子,馮豐很想起身擁抱一下她肥肥胖胖的身子,卻忍住,只是笑著要她放心,路上小心。
天色yīn沉,病房裡早已亮著燈了。馮豐估摸著時間,珠珠應該快要到了,可是,卻一直沒有人影。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病房,才知道,即便不需要什麼照顧,也需要一個人在身邊,那是為了驅趕孤獨和軟弱。
chuáng頭上有老太太買來的幾份日報,讓馮豐消遣的。馮豐隨手拿起一份,先看體育版,發現姚明最近老被NBA裁判暗算,火箭隊連續輸了幾場了,德甲拜仁的核心中場球星里貝里又自稱有中國血統,是明朝時候外逃的建文帝的後裔,這廝學會的唯一的中文是“愛卿平身”和“朕”。看來,是個男人就想當皇帝,或者往貴族身上靠。
再看娛樂八卦,72磅大標題橫在眼前:《芬妮被大富豪妻子掌摑》,附圖是芬妮一張特別清晰的旗袍寫真,然後,是一系列在餐廳拍攝的和大富豪妻女抓扯的小圖,並不十分清晰。馮豐暗嘆C城娛樂越來越有蘋果日報狗仔隊的jīng神了,忽見一張小圖上,有個那麼熟悉的男人扶起芬妮,旁白是“神秘帥哥及時護花”——這個男人正是李歡。
事qíng發生的時間正是自己給李歡打電話的那一段,也難怪他那麼忙碌地掛斷了電話,原來是要趕著去護花。
她釋然了,這可真怪不得李歡了,護花是他的天xing。
她暗笑自己庸俗,本來就是打不死的小qiáng、雜糙,又不是什麼“花”,像李歡這種男人,又怎會有半點心思“護”你?可笑自己跟他相處了半年,時常聽他說什麼“你是我老妞兒”,還以為他多少有幾分將自己放在心上,至少比普通朋友要密切點吧?到頭來,竟然還是自己自作多qíng,連路人都不如。男女之間,不成愛人就成路人,是沒有什麼友qíng可言的,不要說自己已經明確拒絕了李歡,即便自己真是他的妻子,他那時也一定是同樣的態度和選擇。“遭難莫尋親、人窮莫jiāo友”,落難時,居然荒唐到向李歡求助,這不是自取其rǔ是啥?真是虛榮心害死蠢女人,活該!
珠珠眼裡的李歡
冬天黑得早,加上是大yīn天,才六點多,已經華燈綻放。
珠珠下班後直奔馮豐的租屋,要給她帶換的衣服、洗漱用品和充電器。樓梯的聲控開關好像壞了,大喝一聲也不亮,她拿出鑰匙,再走幾步,忽然發現馮豐的家門是開著的有著燈光。她懷疑是自己走錯了,又看看對面緊閉的門,正猶豫時,一個男人聞聲衝出來,聲音狂喜,幾乎伸手要抱住她:“馮豐,你可回來了?”
她嚇了一大跳,男人也仿佛知道認錯了人,立刻退後一步,聲音沙啞:“你找誰?”
“這裡是馮豐住的地方吧?我是她的朋友,來為她拿點東西……”
她的話被打斷,男人上前一步,驚喜道:“快請進,馮豐在哪裡?快告訴我……”
他前倨後恭,珠珠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
“我是馮豐的丈夫,馮豐在哪裡?她出什麼事qíng了?”
原來,這個男人就是處處自稱“丈夫”,卻不願接馮豐求救電話的男人——馮豐的合租密友!
一口怒氣從胸腔里噴出,珠珠冷笑一聲,也不搭話,徑直進門,“馮豐的屋子是哪間?我拿點東西就走……”
一確定了,珠珠立刻打開衣櫃,內衣外衣的隨便拿了兩套,然後,尋找充電器,充電器就在茶几上。
李歡跟前跟後不知問了多少遍了,這個女人只是裝聾作啞,根本不回答。他氣得幾乎要bào跳如雷,可還是只能忍著:“馮豐她現在怎麼樣了?”
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珠珠冷冷道:“不勞關心,她還死不了。”
眼看她就要開門出去了,李歡再也顧不得,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喂,馮豐究竟在哪裡?她是我的妻子,我有權利知道……”
“你有權利?你有什麼權利?她受傷時給你打電話,你在哪裡?”
“我當時沒聽清楚,不知道是這樣的事qíng……”
“是不聽還是聽不清楚?打了兩次電話你都聽不清楚?你是聾子?”珠珠惡狠狠地瞪著他,“你口口聲聲以‘丈夫’自居,馮豐並不是你的妻子。即便是丈夫吧,你又盡到過什麼做丈夫的責任了?以後,你再也不許糾纏馮豐了……”
她摔開他的手,掉頭就走。
李歡生平頭一遭被一個陌生女人這樣數落得啞口無言,他也顧不得多想,見她離開,趕緊帶上門,跟了她,亦步亦趨。
跟得幾步,珠珠勃然大怒:“你跟著我gān啥?”
“我給你拿東西……”李歡眼明手快,伸手就將兩個袋子搶過來提在手裡,聲音還是嘶啞的,“我當時要知道是這種qíng況,一定會馬上趕回來的。請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是對不起馮豐……”
“你不是沒空嗎?你不是忙得很嗎?現在怎麼又有空了?你忙你的去,不用多管閒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
“你有話還是向馮豐解釋,跟我說gān嘛?”
珠珠哪裡有心思聽他辯解?但也無可奈何,只得任他跟著,她招手叫了計程車,剛上車,李歡立刻跟了上去,就像尾巴一般,哪裡甩得脫分毫?
一路上,李歡試著問她馮豐的qíng況,珠珠只是不理睬。
李歡暗思,難怪這個女人和馮豐那麼要好,兩人簡直是差不多德xing,火爆又倔qiáng。可是,又不敢得罪她,還是好言好語的:“我叫李歡,你知道吧?馮豐有沒有向你說起過我?你叫什麼名字?你是不是珠珠?”
馮豐最要好的女伴是珠珠,他雖然沒見過,可聽馮豐說過幾次,還常常見馮豐跟她發簡訊、聊QQ。
“李歡”的大名,珠珠當然聽過N多次了。珠珠依舊不理不睬,在見到李歡以前,她一直嚴重鄙視那個見死不救的男人,早已把他想像成鐵石心腸面目可憎的猥瑣小男人,可見了他,聽了他的言行舉止,仿佛發現這個男人,似乎也不是想像中那麼薄qíng寡義。
可是,她還是不想理睬他,有些錯誤,是致命的,一個女人,要是嫁了這樣的老公,那還不如獨身的好。
她替馮豐怨恨,所以,無論李歡怎麼說,她只是不理不睬,李歡連問了幾次,也覺無趣,只好閉嘴了,只慶幸好歹有了馮豐的消息,現在怎麼也不能得罪珠珠,他看得出,如果自己稍有得罪,估計這個qiáng悍的女人立刻就會把自己趕下車去。
葉嘉出局
躺在病chuáng上的日子可真難熬,她將八卦版、體育版、社會新聞版甚至財經版都看完了,珠珠還沒有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病房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然後,門猛地被推開,一個人沖了進來,幾乎要一把抱住她,聲音嘶啞,滿頭大汗:“馮豐,你怎麼樣了……”
馮豐嚇了一大跳,待得看清楚是李歡,淡淡道:“哦,我沒什麼。你怎麼來了?”
李歡看著她滿面的憔悴,臉上貼著紗布,從未有過的難看。她神qíng淡漠,又有些意外,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好像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會來看她——
這一刻,心裡又酸楚又慚愧又恐懼又不安:“馮豐,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出事了。我真是該死……馮豐,你真是傻瓜,有什麼事qíng等我回家做啊,為什麼要自己做?”
李歡莫非演戲演多了,以為這是一出苦qíng痴男怨女劇碼?聽在耳里,那是全然的虛qíng假意。馮豐駭然,自己骨子裡原來是這麼刻薄的人?
馮豐轉頭看著珠珠,珠珠向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抱歉自己沒能阻止李歡跟來。本來,她根本沒想到李歡會在家,更沒想到,他無論如何也要跟來,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馮豐自然不會責怪她,連她自己也根本沒有想到李歡會趕回家來,更沒想到他會來做這場戲,所以忘了叫珠珠避開她。她只是要珠珠給自己把手機充著電,免得有業務找自己時,找不到人。她穿越那一年,差點失去了所有的老客戶,有些是自己好不容易求回來的,現在,可不敢再冒這個險了。
充好電,珠珠問她:“你晚飯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來。”
馮豐還沒回答,李歡急急道:“我去買。珠珠,昨晚都是你在熬夜,今天又累了一天,多謝你了。你回家休息吧。我沒事qíng,這些天,都我看護馮豐……”
珠珠看向馮豐,馮豐知道李歡的xing子,現在,趕他是趕不走的,也正好讓珠珠休息一下,如果再讓珠珠連續熬夜,人家明天還上班,能休息就休息是最好的。她點點頭:“珠珠,你回去吧。”
珠珠無法判斷馮豐和李歡目前究竟是什麼qíng況,但見馮豐的神色平靜,只好答應:“嗯,那好吧。李歡今晚看著,我明天再來。”
“多謝珠珠,你明天不用來,我在,我一直都在,我足以照看馮豐的……”李歡急忙開口,生怕珠珠多事剝奪了自己的機會。
心裡的恐懼並不因為見到了馮豐就減弱,而是在一點一點加深,自己絕不能再一錯再錯,那樣,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了。
珠珠無法,只好先離開了。
珠珠一走,李歡也忙著買飯打水去了。
剛充電的手機,忽然響起。她一看,是葉嘉的電話。葉嘉又有什麼事qíng?男人就是這樣,你需要他的時候,他躲得遠遠的,你不需要了,他倒飛快地找上門。
她看了看,放在一邊,沒有接聽。
可是,不一會兒,電話又響起,她拿起電話,接聽,對面,一個十分斯文的女聲:“你好,是馮小姐嗎?”
一個女人用著葉嘉的手機?葉嘉和李歡一樣,也在護著其他的“鮮花”吧?心裡沒來由地遷怒於葉嘉,對他的責怪竟比對李歡還多。
這個女人找自己gān什麼?她笑起來,聲音淡淡的:“哦,我是。你有什麼事qíng?”
“我是葉醫生的助理,他看到你給他打的電話,可是他在實驗室無法出來,托我聯繫你,問你有什麼事qíng需要幫助。我從早上開始給你打電話,可是,一直聯繫不上你。我按照他給的地址上午11點多去了你家裡找你,你家裡沒人。馮小姐,你沒什麼事qíng吧?葉醫生很擔心你……”
“多謝,我沒事。”
“馮小姐,你要有什麼事qíng找葉醫生,可以跟我說,我會轉告他的……”
“沒有,我什麼事qíng都沒有,也沒有找他。謝謝關心,再見。”
自己從今往後,也絕不會再找他的。這話她當然沒有說出口,只淡淡地掛了電話。明知自己不該責怪葉嘉,可是,還是恨恨的,順手刪除葉嘉的號碼,放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