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柳兒扶她上chuáng,她靠坐在chuáng頭,連問柳兒幾個問題,胸口一窒,咳嗽起來,柳兒不由得稍稍退開了兩步,怯生生道:“娘娘,奴婢去給您倒杯熱茶來……”
“嗯,有勞了。”
別離宮中日月長3
熱茶還沒端穩,忽然聽得門外有人大聲道:“皇上駕到……”
她愣了一下,柳兒立刻道:“娘娘,快躺下……”
見她沒躺下,柳兒飛快地拿起chuáng頭柜上的梳子:“娘娘,奴婢馬上給您梳理一下……”
柳兒剛拿起梳子,只見一個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在他身後,一步一趨地跟著一名御醫和兩名太監。男子走到距離她的chuáng邊兩米遠左右就停下了,忽然看到她的臉,仿佛第一次見到似的,目光又複雜又驚訝,好一會兒才道:“愛妃,你的病還是沒有一點起色?”
她仔細地打量他,男子不過二十七八歲年齡,身材高大,眉目英挺,穿一身袞了淡淡龍紋的明huáng色的袍子,腰上系一條描金朱紅玉帶。
他的語氣中流露出對這曾經的“寵妃”的一絲關切,可是,他站得那樣遠的距離、他的有些飄忽的眼神,縱然曾經有愛,也被馮昭儀這幾個月的病給消磨得差不多了。
別離宮中日月長4
他見馮豐那樣肆無忌憚地打量他,似乎有些意外:“愛妃、愛妃……”
他叫了好幾聲,馮豐才意識到他在叫自己,趕緊應了一聲,好奇道:“你站得那麼遠,是不是怕馮昭儀的病傳染你?”
旁邊的柳兒嚇得手一抖,梳子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馮豐看皇帝有些不悅的神qíng,一下醒悟過來,伴君如伴虎,自己這樣跟九五之尊說話,不是找死嗎?別忘了,現在的馮昭儀可不是什麼“寵妃”,只不過是一個病了三個多月的冷宮棄婦而已。她趕緊閉嘴,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了。
這什麼宋唐太宗似乎並不是一個bào君,他只奇怪地看她一眼,有些悲傷地搖搖頭:“愛妃,你病得太重了,唉,讓御醫先給你看看再說……”
御醫隔了帘子摸摸她的脈,躬身退下:“陛下,娘娘的病qíng還是沒有好轉的跡象……”
“啊?!”皇帝嘆息一聲,十分失望,還是那樣遠遠地看著她:“愛妃,你好好將息著啊!唉,朕心裡也不好受啊……”
他身邊的一名老太監道:“陛下,時間到了,請回吧……”
皇帝又看看她,點點頭,居然真的就轉身離開了。
不會吧,他的“寵妃”病得那麼重,他前後來站了不到十分鐘就走了?
早知道帝王薄qíng寡義,這就是以色侍人的悲哀啊——
等等,“以色侍人”?馮昭儀病了三個多月,而且還是傳染病,日理萬機的皇帝都還會來探望,也算得是真正曾經的“寵妃”了吧?既然是寵妃,她的相貌會不會傾城傾國?
這一刻,馮豐忽然急切想看看“馮昭儀”的容貌。
“柳兒,快拿鏡子來。”
一面大銅鏡橫在眼前,“媽呀”,她慘叫一聲,裡面的女子披頭散髮,面色蠟huáng、骨瘦如柴,不要說什麼傾城傾國了,簡直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醜女!
不對,這個“醜女”正是自己的本尊啊!自己穿越變成什麼馮昭儀竟然連相貌都沒變?可是,記憶里,自己雖然不是什麼大美女,但是也健康活潑、青chūn可人,至少當得“清秀”二字,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副蘆柴棒的模樣?
對了,一定是這三個月肺病折磨的緣故。這樣病下去,任你國色天香也沒什麼看頭了。
馮豐心裡浮起一股寒意,忽然想起漢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李夫人傾城傾國,最當寵的時候忽然得了不治之症。每次漢武帝去探望她,她總是不肯見他。別人問原因,她說自己以色侍君難免色衰愛馳,不讓他見到病中的自己就是希望在他心中永遠留下自己最美麗的樣子,待自己死後才會懷念自己,善待自己的家人。事實證明,李夫人極有遠見,漢武帝寵愛過的其他女子:阿嬌在冷宮鬱悶而死、衛子夫自殺、勾弋夫人被賜死。就只有李夫人自己病死算得善終,她死後,漢武帝為了懷念她,還特意為她招魂並善待她的家族父兄。
她想起皇帝剛見我時的那驚訝中幾乎又夾雜了一絲厭惡的一眼,莫非以前馮昭儀也學李夫人從來沒有讓皇帝見過自己病中的模樣?
轉眼,忽然見到柳兒惶恐的眼神,一下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以前皇帝來探望,一般至少會逗留半個時辰左右,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匆匆忙忙就離開的。馮昭儀現在病中的可怕模樣,哪個男人見了也不會喜歡的吧,何況整天穿梭在花叢中的皇帝,有你一個不多,無你一個不少。
馮昭儀一定是個聰明女子,所以一直小心掩飾著自己的容貌,可是,自己這個剛來的現代人,哪裡想得到那麼多?
她的心涼了半截,自己如此愚蠢的舉動之後,只怕馮昭儀在皇帝心中的美好形象早已被破壞gān淨,以後,如何還肯來探望?這深深冷宮,得了肺病,又沒有皇帝關照,誰還肯下大力氣照顧自己醫治自己?完了,自己只好等死了?
她心念一轉,自己在21世紀是個孤兒,十八歲時,父母就雙雙過世,完全是靠自己獨立長大成人的。穿到古代,可是有父有母的,還是什麼侯爺,聽起來很顯赫的樣子。
她問柳兒:“我‘父母’怎麼不來看我?”
柳兒似已經習慣了我的“瘋言瘋語”,依舊耐心道:“娘娘,侯爺和夫人兩個月前來探望過您,這裡是皇宮,他們並不是隨時都可以來的。”
她的心裡更是冰涼,原來我的“家”距離京城還有一百多里,“爹娘”下一次來看我,只怕得是來參加自己的“葬禮”了!
宮廷里的化妝品
事實證明,馮豐的擔心並非多餘。皇帝來看她走後的第二天起,除了柳兒外,那幾個宮女的態度就越來越不好了。就連日常的熬藥、灑掃、送膳食也越來越不準時了。她們估計都已經明白,“馮昭儀”是絕無可能東山再起了。
她雖然還不了解這“大唐後宮”的明爭暗鬥,但是,宮廷文和宮廷電視劇看多了,也明白,在宮裡,嬪妃得勢時,手下宮女小廝氣焰都會高一籌,可是,一旦嬪妃失勢,她們的日子也會跟著不好過,現在,她們這樣的舉動,也算是正常的吧?畢竟,誰還肯用心去伺候一個已經失寵且病得快要死了的嬪妃?
問題是自己不是馮昭儀馮妙蓮,自己是馮豐,莫明其妙穿越到了古代,什麼好處都沒有撈到,難道就這樣白白等死?
這個既不是唐朝也不是宋朝的“大唐”,因為被架空了,她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盛世還是亂世,這個時代會發生什麼事qíng!別的女主穿越了,會對那個朝代了如指掌,但是自己雖然是“現代人”,來到這個說不清楚什麼朝代的“大唐”,卻連這一點可憐的“先知”都被剝奪了,又該怎麼生活下去?
她心裡越想越恐怖,不行,自己一定得先養好身子,然後設法離開皇宮,最好是能在古代到處旅行一下,看看沒有污染之前的大好山水,然後再去找到那片涇水和渭水之間的大牧場,“穿”回21世紀去算了。
得想辦法自救!生病的人老是躺著根本不是辦法,而肺病也不算什麼大病,她細細搜索自己腦子裡庫存的記憶,決定先從食療著手,吩咐柳兒每天燉些冰糖雪梨湯啊、豬肺湯之類的,御醫開的藥也一天不落的喝下,自己再加qiáng鍛鍊,看能不能自然恢復。
一打定主意,心裡的恐懼先消除了大半。心qíng放鬆了,又將養幾天,jīng神倒慢慢恢復了幾分。
這天一早,她就起chuáng打開了馮昭儀的衣櫃。
天啦,一整櫃一整櫃的紗衣、羅衫、裙裳,絲的、絹的、帛的、綢的,厚的薄的,雲錦、霓裳、各種顏色、各種式樣,應有盡有。
旁邊,是一整櫃的首飾,各種頭花、鳳釵、玉鐲、項鍊、手鍊,金的、銀的、翡翠的、寶石的……簡直應有盡有,直看得眼花繚亂。
再看看梳妝檯上各種各樣的化妝品,那可都是宮廷秘方煉製的純天然的胭脂水粉,比現代的化學藥品超標的昂貴進口產品好多了。
三分的人才,七分的打扮。這些錦衣麗服穿在身上,再輔之以恰當的裝扮,再普通的人也會多幾分姿色吧。
她想起自己以前住的地方,隔一條街就是一家著名的選秀衛星電視台。常常有很多明星來這裡做節目,她和一眾女友經常來這裡打望,後來看得多了,就明白了,許多明星並不是像屏幕上見過的那麼光彩照人,不化妝也不過中人之姿而已。
而馮昭儀,也應該是一個化妝高手吧?
這皇宮,皇帝是絕對的主宰,自己的生死離別都得由他決定,既然馮昭儀吸引皇帝的是色相,那自己就不能再讓病繼續將自己變成huáng臉婆,總得先恢復幾分顏色,喚醒他的“舊qíng”才能想法離開啊。
她的視線落在了一件寶藍色的雀金裙上,那麼鮮亮的藍色幾乎從來沒有見過。柳兒一直在一邊伺候著,見她拿起那件裙裳,高興道:“娘娘,皇上最喜歡您穿這件衣服了……”
她點點頭,心裡忽然覺得很奇怪,明明和馮昭儀不是同一個人,可是,怎麼眼光甚至隱約的一些心思都是她的習慣?莫非,馮昭儀是自己的前世?還是因為自己占用了人家的身子,靈魂和ròu體之間總有些相通的地方?
穿好衣服,她在梳妝檯前坐下,看著鏡中的自己,準備開始化妝。這是一面銅鏡,磨出光亮的表面和銀白色澤,還能反she出銅鏡背後的美麗圖案。
她拿起來仔細瞧瞧,又放下去。柳兒已經給她擺好了各種胭脂水粉。在柳兒的幫助下,細心裝扮了半個時辰,她看看鏡中的那個“馮昭儀”,一頭秀髮梳成變化多端的飛雲髻,髻上cha一支寶藍色的髮簪。同樣寶藍色的雀金緊身綢衫外面批了一條淺紫色的輕紗,顯得曲線生動,身材苗條。
而臉上,因為淡淡塗抹了脂粉,完全遮擋了當初的那層病中的huáng色,看起來面色如玉,那抹恰到好處的胭脂又增了幾分淡淡的嫵媚。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身打扮,直嘆難怪現代很多女人不化妝就決不出門,現在的自己跟剛醒來時一臉菜色蓬頭垢面的樣子,完全是兩回事了。
錢啊,這些都是有錢的功效啊,有錢有華麗的衣裳、有層出不窮的化妝品,真是丑也可以變美啊。
柳兒驚喜地幫她整理好最後一絲亂發:“娘娘,要是皇上看見你這樣……”
她好奇地看著她,皇帝看見我這樣,就不會再怕傳染,會重新寵愛“馮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