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鞦韆架忽然停止晃動,一雙大手已經緊緊摟住了自己的腰。
栽在宸昭儀手裡2
馮豐驚叫一聲,幾乎要從鞦韆上跌下來,可是,她真的下來了,卻不是跌下來的,而是被人抱下來的。
她驚惶地掙扎,待看清楚抱著自己的人是皇帝時,只見他的目光是如此的含qíng脈脈。她呆了一下,幾乎忘記了掙扎,只是怔怔地看著這個有如此奇怪目光的“古人”!
“愛妃……”
他附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身子都好了?”
她立刻醒悟過來,不經意地一下離開他的懷抱,走開兩步,才低聲道:“嗯,這些天,感覺好多了。”
以往的馮昭儀是充滿風qíng而又熱qíng的,今天,這個清新淡雅的女子看起來很有些異樣,但是,究竟是什麼異樣,皇帝又說不出來,只是看著她,微笑著上前一步又抱住了她:“愛妃……”
她這才發現柳兒和幾名侍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她見這“陌生人”舉動越來越大膽,越來越無禮,心裡有些害怕,想起他是皇帝,又不敢公然拒絕,見他俯頭下來,似乎是要親吻自己的樣子,急中生智,忽然道:“皇上,臣妾的病會傳染……”
他低下的頭生生停下,仍舊深深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愛妃,你好好休息,看樣子,你很快就會好了,好了朕會親自接你回昭陽殿的……”
馮豐胡亂答應一聲,怕他再有什麼想法,趕緊道:“皇上請回吧。”
他見她那樣急急擺脫的樣子,心裡奇怪又有些失望,仍舊點點頭:“愛妃,你好生休養著。”
“多謝皇上。”
馮豐見他終於轉身離開了,才鬆了口氣。想起他剛才含qíng脈脈的目光,又想起他第一次見到自己蓬頭垢面時眼中的那抹厭惡之色,苦笑一聲,心想,都說帝王無qíng,這倒是真的。色衰則厭,色盛則愛。一個女子病了,至死都不敢讓丈夫看到自己憔悴的模樣,只能將最漂亮的一面展示給他,如此,又怎麼能指望真正得到他的關心和愛護?
再美麗的女人,總是要老的啊!
栽在宸昭儀手裡3
因怕皇帝又來探望,所以連續兩天,儘管chūn日晴朗,馮豐都沒敢再去那片美麗的花園,只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研究本朝的各種典故。
第三天,皇帝沒有再來,她鬆了口氣,但見鳥語花香,chūn光明媚,哪裡還坐得住?趁著午後的溫暖,又來到了鞦韆架旁邊。
因為她喜愛這鞦韆架,侍女們便在鞦韆架上鋪了一層軟墊,坐上去暖洋洋的十分舒適。今天,她又穿著那件粉紅色的能吸附花瓣的絹衣,想繼續體會一下那天被打斷的滿身芬芳的美好的感覺。
這次,侍女們彈奏的聲音很小很輕柔,是她特意吩咐的,聽起來軟綿綿的,加上午後暖洋洋的陽光,很令人有些昏昏yù睡。
她在鞦韆架上dàng了一會兒,忽然聽得柳兒驚惶的聲音:“娘娘……有人來了……”
她抬起頭,只見對面一行盛裝女子款款而來。這群女子人可不少,走在前面的幾人穿著極華麗的宮裝,看服飾頂帶,好像都是嬪妃級別。
眾人在她對面一丈遠外就停下了,似乎是生怕她的傳染病的樣子。
她疑惑地看向柳兒,正等著她的介紹,只見柳兒已經跪了下去:“參見宸昭儀、林貴人、盧淑儀……”
本朝的后妃制度皇后為尊,皇后之下是二昭儀、貴人、淑儀。皇帝一直沒有確立皇后,昭儀之下,便是貴人、淑儀為尊。起初,皇帝專寵馮昭儀,只封了她一人為“昭儀”,她生病前後,宸貴人懷了龍鍾,立刻也晉為“昭儀”。
皇帝最初有個寵妃林貴人,林貴人生下的兒子為皇長子,按照本朝“立子殺母”的慣例,皇長子被立為太子後,林貴人就被絞殺了。當時,嬪妃都不敢率先生下長子,而林貴人死後,嬪妃就放心了。皇帝自己眼看而立已過,卻只得一子,按照古代多子多福的慣例,很想再有幾個龍子。柳兒的說法是,宸昭儀出身顯赫,如果她正當時節生下皇子,就很有可能會被立為皇后了。
馮昭儀生病失寵後,宮裡,宸昭儀可謂地位最尊,馮昭儀和她也沒什麼jiāoqíng,如今,她約了那幾人一起到別離宮來gān啥?
馮豐坐在鞦韆架上好奇地打量這三個女子,只見宸昭儀肚子已經明顯鼓起,顯然是懷孕已經好幾個月了。林貴人、盧淑儀則都顯得文雅嬌弱。三個女子都出身於北方的豪族之家,除了懷孕的宸昭儀外,其他二人都穿著帶幾分緊身窄袖胡服風格的改良宮裝,也許是因為本朝皇帝有胡族血統的緣故吧。
可是,良心話,三個女子都不是什麼大美人,都不過中人之姿而已。
栽在宸昭儀手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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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照相技術的傳入,清朝中後期的嬪妃不少留下了“芳容”,馮豐曾在網上看到過一組很詳盡的照片和畫像,她發現,從皇后開始,地位越高的嬪妃,相貌越是普通。
就拿光緒的寵妃珍妃來說吧,以前馮豐常常以為“寵妃”嘛,肯定是傾城傾國滴說,沒想到,伊的相貌用“一般”來形容還真是高估了——還真的是中下偏丑的水平。後來,她又看過一組歷代皇后的畫像,那些皇后,幾乎就沒有一個入眼的、漂亮的。
原來,古代皇帝納妃納後,往往越是地位高的越是需要有顯赫的家世,相貌嘛,端正就可以了。因為選擇的範圍小了,美女的平均水平就低了,所以,歷代皇后、貴妃的相貌,絕非御用文人們chuī噓的那樣傾城傾國,許多都是姿色平平。真有姿色的,往往是那些靠了狐媚手段上位的出身低微的嬪妃、或者是皇帝偶然發現誰誰美,然後專寵了提拔上來的。所以,皇帝多半看皇后不太順眼,喜歡寵愛那些有姿色的哪怕出身低賤的宮女,有的甚至出去逛窯子,比如宋徽宗。
為首的宸昭儀細細打量馮豐身上落滿花瓣的紗衣,眼神又奇怪又複雜。這種波斯貢品十分珍罕,當時正是馮昭儀得寵時節,皇帝就賞賜了她一人。
馮豐看她那樣奇怪的目光,又想起馮昭儀滿櫃的華衣麗服,立刻意識到自己和這幾位妃嬪的打扮大不一樣。她們穿的是改良後的帶胡服的宮裝,看起來端莊有餘卻風qíng不足。而馮昭儀的衣服,全是飄飄yù仙的南國水鄉風格,整個舒衣寬袖,典雅雍容。想必,馮昭儀真是一個喜歡搏出位的女人?
宸昭儀看她吸附了一身花瓣的紗衣,又見她坐在鞦韆架上一動也不動,心想,你都失寵了還擺什麼架子?因此面上越來越難看,卻笑道:“聽說妹妹身子好些了,姐姐來看看……”
馮豐已經知道馮昭儀在當寵之時,在宮裡樹敵頗多,這幾個女人的目光一看也不是善茬,只淡淡道:“哦,多謝。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各位費心。”
那幾個女人聽她這句“好得差不多了”,互相jiāo換了一下眼色。
那樣赤luǒluǒ的恐慌、厭惡、嫉恨的眼神,看著真是令人心qíng不慡。馮豐道:“各位請回吧,不然,留下來一起欣賞歌舞也是好的……”
說到“歌舞”,她才發現,那四個歌女早已停止絲竹跪在一邊。宮裡的人最會察言觀色見風使舵了,宸昭儀大有晉為皇后的趨勢,也難怪她們如此惶恐,總要為以後留些退路罷。
栽在宸昭儀手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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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昭儀瞧瞧地上跪著的宮女們,這些都是馮昭儀的貼身宮人,她不禁大為得意。
馮豐看她臉上的得色,不禁興致全消,拂了拂身上的花瓣,起身,淡淡道:“我身子好得很,不用探望,各位請吧,恕不奉陪了。”
宸昭儀臉上的假笑都維持不下去了,冷冷道:“妹妹在病中還是安分些的好,不要三天兩頭的讓皇上往這裡跑。皇上日理萬機,龍體金貴,可吃不消你的狐媚勁兒,被傳染了可就不好了……”
馮豐笑了起來,盯著她的滾圓的肚子,心想,啥叫狐媚?你不狐媚你會懷孕嗎?
可是,自己在這裡和這群古代的女人一起為一個“陌生男人”爭風吃醋,叫怎麼回事兒啊?
而且宸昭儀還是孕婦,跟孕婦爭執可就沒意思了。
所以,宸昭儀話雖難聽,她也不yù跟她爭執,搖搖頭,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得幾步,忽然聽見宸昭儀一聲慘呼“哎喲……”
她回頭,只見宸昭儀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臉色慘白。她嚇了一跳,往回走了幾步,宸昭儀身邊的幾名宮女已經扶起了她:“娘娘,你怎麼啦?快……快傳御醫……”
眾人扶著宸昭儀離開,半路上,幾名御醫和太監已經匆匆趕來,這冷清的別離宮立刻亂成一團。
馮豐見眾人圍住了她,搖搖頭,悄然和柳兒往屋子裡走去。一路上,柳兒面色如土,低聲道:“娘娘,宸昭儀會不會有什麼意外啊?”
不會吧?估計是動了胎氣之類的,很快就會好吧。
“娘娘,您要當心一點……”
她不以為意,心想:我當心啥?我話都沒和她說幾句,宮裡那麼多御醫,她也不會有什麼意外。即便有什麼意外,也怪不到自己頭上吧?
郎心如鐵妾如蘿1
郎心如鐵妾如蘿1
chūn日的陽光還沒有完全斜下去。馮豐見天色還早,就搬了張椅子坐在宮門左邊的那座紫藤花架下,準備看看書。
說是紫藤花架其實並不準確,初chūn,紫藤還只有些淡紅色的葉子,倒是旁邊類似爬山虎的一種橢圓行葉子的藤蘿瘋長,反客為主,全部爬上了棚架。由於無人管理,藤蘿已經瘋長超出花架的距離,完全附著到了旁邊一棵高大的龍柏樹上了。
藤蘿有了依附所以長得如此茂盛,馮豐忽然想起,忽然砍倒了這株大樹,那些藤蘿會如何呢?是枯萎還是死掉?藤蘿必須得附著生麼才能生長,幾曾見過獨立的藤蘿?
她想了一會兒,回頭,盯著旁邊的一堆厚厚的書卷。
她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都是繁體豎排的楷書。這些,都是有關本朝風土人qíng的歷史、風土人qíng典故的書籍,也是她穿越來後每天必做的功課。想通過史書記載來了解這到底是什麼朝代。
半個月下來,她大體翻閱了一下,從查詢到的風俗人qíng和發生的幾件大事來看,這個“大唐帝國”的民qíng風俗跟唐宋非常接近。但是,這些書籍都是繁體的文言文,古書又不加標點,靠的是“句讀”,自己斷句,因此,她看起來就十分吃力,往往好幾個時辰才能勉qiáng看完薄薄的一卷,而且還不解其意,只得向旁邊的柳兒求助。
問得多了,柳兒就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她,想必那馮昭儀也頗有幾分才學,現在柳兒見她頻頻如文盲一般,目光也就越來越奇怪。好在柳兒一直認為她那天在花園裡碰著了頭,碰壞了腦子,並沒有過多追問,她才勉qiáng算鬆了口氣。心想,誰說現代人回到古代就是如魚得水的?即便了解那段歷史吧,但是,現代人回到古代,最起碼連書都看不懂,馮豐看是寸步難行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