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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慌不忙的回答:“這房子,我本來就是以你的名義買的,作為我們的新房,以後,我們就住這裡,至於C大的別墅,我已經決定還給校方了......”
小別墅是校方給葉嘉終身使用的,目前為止也不過才兩位教授入住,別墅的財富價值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榮譽的象徵,是他完全憑自己的學術成就換來的,就如楊振寧先生的清華園別墅,還早早立下了遺囑,要讓給他的少妻我翁帆女士享用呢,這是一種福利和身份的肯定,因為珍罕,許多人心嚮往之,他即便不住了,也完全可以留在那裡不動。
馮豐想,能給如此毫不猶豫的就將它歸還回去,然後興高采烈的搬到比它差一點的屋子裡去——要是自己,那是肯定做不到的。葉嘉,哎,真不知該怎麼形容葉嘉。
她輕嘆一聲,對面前這個男人,雖然有過埋怨,可是,終究是懷著尊敬和崇拜的qíng懷。有時,都有很懷疑的錯覺,若不是迦葉投生錯誤,葉氏夫婦,怎麼能生下這樣一個兒子?
“那我突然多出來的一大筆錢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我這些年的所有財產,買了房子後,其實剩下並不太多了,我就全部給你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
“讓妻子管理自己的財產,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他小心翼翼的,“小豐,你不高興?”
“我不高興?我高興著呢。葉嘉,你看你對我多好!給我那麼一大筆錢,又是新房,相比你母親說的給100萬就打發我滾,你可是慷慨多了......”她終於忍不住大嚷起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以為給我這筆錢,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了?我們就可以從此開心愉快的在一起?裝著毫無芥蒂的樣子了?......”
葉嘉第一次見她打發雷霆,有些手足無措,他聽了幕的那段錄音,心裡十二分的羞愧,那時一種赤luǒluǒ的有錢人的嘴臉,好像所有接近他們的人都是jīng心謀劃著名要謀奪他們的錢財。以前,他從來沒有見過母親的這一面,母親對林佳妮、對姍姍,以及圈內的世家女孩,都那麼親切和藹,大方得體,可是面對馮豐,竟然是如此赤luǒluǒ的羞rǔ!
就因為馮豐窮!所以,她在她的眼裡就什麼都不是。
就因為馮豐窮!所以,她連兒子的想法和尊嚴和不顧了,可以堂而皇之的追上門要給她“100萬”,qiáng迫她和自己離婚,極盡侮rǔ之能事。
就如父親的提議,只要她回家給母親“斟杯媳婦茶”,先低下頭,那麼,一切就沒事了。本來,兒媳婦先給婆婆認個錯也沒什麼關係,可是,得看是什麼事qíng吧,一次林佳妮事件,一次追上門脅迫離婚,如果這樣還得馮豐先上門“斟茶”——別說馮豐不會接受,就自己也沒法說服自己貿然帶她回家。
也許,自己和父母之間相處的時間太少了,已經越來越難以理解他的想法了吧。
他既反感父母的這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更覺得母親依舊耿耿於懷,不知會鬧出什麼事qíng來,又覺得對不起馮豐,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怎麼挽回。
怎麼辦?
難道虛qíng假意的說:我明白你不是因為錢財才跟我在一起?或者跟她將兩人的財產分割的一清二楚,去做個財產公證拿給母親看看,以顯示她的清白和高尚?
在葉家,他清楚的知道,兩個兄長都是有婚前財產約定的,有錢人之所以是有錢人,除了懂得掙錢外,更因為他們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的財產,如何最大程度的規避因為離婚被分去一半家產的風險。
如何保持財產的完整xing,可以說是很多富翁的必修課之一。
可是,他一定也不明白,既然如此,那些人又何必結婚呢!又不是合夥做生意。
頭都想大了,也沒有什麼絕妙的好方法,因此,他gān脆決定用最世俗的方法,將自己的一切都jiāo個她,以證明自己對她的尊重,也是對母親最好的回擊,讓母親徹底明白自己的立場,不要再妄圖gān涉了。
這方法不太好,可是,已經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好辦法了。
他看馮豐長時間的低頭看桌上的雛jú,不言不語、沉默,仿佛就是滋生誤會的溫chuáng,他第一迫切的希望說話,不停的說話,好像說的越多,兩人的障礙就會越少。
“小豐,我算不上又做錯了?我......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好,那,你告訴我怎麼做才行?無論什麼,我都會答應你,我們可以探討更好的辦法,以前我們就是缺少了jiāo流,讓一些誤會滋生,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能繼續錯下去了。小豐,告訴我你的想法,好不好?”
他的手緊緊抓住她的手,那麼惶惑的眼神。
這是第一次,馮豐看到他這樣不安的眼神,可是,那種眼神確實純潔的,充滿了真誠和期待,她忽然想起了迦葉,想起他倒在自己懷裡的qíng景,就是這樣純潔的眼神,臨終,唯一的希望也只是希望自己能夠平安回到“家裡”。
自己和他,一度是心靈相通的,並不缺少jiāo流——只是,他的母親來後,一切才慢慢變了模樣。
心裡一陣qiáng烈的悲哀,葉嘉,呆子葉嘉,如果他不是有那樣的家庭,有那樣的母親,無論他曾經做過什麼——即便誰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自己也絕不會離開他的。
“小豐,我已經做好了打算,你念書這三年,我絕大部分時間也會留在C城,我們的新研究項目預定計劃是兩年半,時間也差不多吻合。你畢業後,我們另作打算,你願意留下我們就留下,如果這裡的環境還是令人不愉快,我們就離開這裡......小豐,你看這樣行不行?”
他面上淡淡的惶惑消失了,眉宇之間又變得寧靜平和,很大很漂亮的眼睛,如寒潭秋水,瀲灩襲人。明明早已熟悉到刻骨,卻依舊似第一次見面,她低下頭,裝著喝水的樣子,仿佛還能聽到自己的心在“咚咚”作響。
“小豐......”
她想甩開他的手,可是他握得那麼緊,甩也甩不開。好一會兒,她才鎮定下來,低聲道:“葉嘉,我們都再想想吧,也許,我們並不是彼此最適合的人......”
愛qíng暗箱cao作和唐僧ròu
“我早就想好了,我就是我最適合我的人......”他急急的,“小豐,你要想,也可以,但是,你不能想太久,而且,不能想到最後,卻跟我說最適合的人不是我,那絕對不行......”
馮豐有些啼笑皆非,如果早就確定了結果,只是更換不同的過程,豈不是傳說中的“暗箱cao作”?
那樣又何必再想來想去?葉嘉,呆子葉嘉,他怎麼就不明白這一點呢?
“你可以好好想,但是可不可以搬到新家去慢慢想?”
他看她驚愕的眼神,急忙補充道:“小豐,我沒有別的意思,在你沒有想清楚以前,我不會搬進去打擾你的,就你一個人住在那裡!我只是,只是......”好一會兒,他才坦然說出口,“小豐,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一個固定的家,而不需要搬來搬去,或者躲來躲去......”
幾乎直擊軟肋,生長在C城,切一直在同城過著漂泊的生活,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從一棟大樓搬到另一棟大樓,租屋也罷,酒店也好——哪怕每一條街道都是熟悉的,可那些都不是自己的,自己只是這裡的過客而已!許多時候,除非萬不得已,連東西也不願意多買,就是因為每一次搬家時的負累和那種沒有歸屬感的無根的漂泊的恐慌。
下一個落腳點,又是哪裡?
這些,擁有固定住處的人是很難想像的,只有她才明白,一個“家”對自己有著何等重要的意義!
她幾乎不敢看葉嘉一眼,仿佛只要再看一眼,就是另一次的淪陷和妥協,她遽然起身:“葉嘉,我有事qíng,要走了,再見。”
葉嘉點點頭:“小豐,我送你吧。”
“不用”
她幾乎是倉惶的奔出了茶樓,很快,上了一輛排隊在茶樓外面的計程車,風馳電掣的走了。
到了學校,才發現肚子餓得慌,正要去吃飯,接到珠珠的電話,說已經到了C大了。
她趕到那家念書時就已經存在的冰吧,珠珠早已等在那裡,一個勁的向她招手:“馮豐,你吃什麼?”
她過去坐下,見珠珠已經點了兩個派,又叫了涼皮,綠色的涼皮淋上紅色汁水,看起來鮮鮮辣辣的,她坐下就吃:“珠珠,這個東西現在還是那麼受歡迎......”
“呵,我還記得大四那年這個冰吧才開張,我們第一次來這裡吃,你一個人就吃了三碗。”
“你也吃了三碗的,呵呵”
兩人閒話一會兒,才發現時光飛快。
珠珠還是忍不住了:“你和葉嘉怎麼樣了?”
她頭也不抬,一個勁的吃:“分手了。”
除了林佳妮的事qíng外,珠珠對他們之間的糾葛是很清楚的,十分惋惜:“馮豐,你不要賭氣,像葉嘉這種男人,錯過了,這一輩子也不會再遇上了。給他機會也是給你自己機會,為什麼就一定要分手呢?”
涼皮已經吃完,她抽出紙巾抹抹嘴巴:“我和他的母親已經水火不容了。”
“你們並不需要和他母親住在一起的呀。”
“但是,他母親一輩子也不可能看我順眼的,會想方設法來攪合的。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我難道還能叫葉嘉這輩子不跟她見面了?或者我跟葉嘉結婚,就一輩子不回他的家,不理會他的家人?呵呵,珠珠,他們的門檻太高了,我想來想去,都不願意繼續下去了。前幾天,我看一本京劇大師的傳紀,其中有奚嘯伯的故事,說他妻子去世後,他做了28年的鰥夫也未續娶,也算痴qíng種了吧。可是他為什麼不娶呢?因為他是孝子,對他母親極其恭順。家裡一切事qíng都得聽母親的,掙錢多的時候,別說置房產,就是給妻子買件新衣服,一要經母親同意,二要跟姐姐、嫂子一起買才行。他的妻子張淑華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庭,受儘管束,常常暗自生氣,
又不敢多說一句。久而久之,元氣大傷,很年輕的時候就去世了,他怕再娶了妻子,又不合母親心意,引起家庭糾紛,所以gān脆孤身一人省去麻煩......”
在中國,永遠是這樣,你不可能是嫁給一個人,你是嫁給一群人。對於嫁給葉嘉的利弊,她自己何嘗不是考慮過錢折百回?除了愛qíng,甚至包括最世俗的經濟利益都考慮進去了也沒法說服自己為“愛”做出“犧牲”——如果嫁給他的代價是得忍受跟他母親這一輩子的斬不斷的關係,那麼,她寧願選擇獨身。她根本無法想像,自己某天能夠對一個設計兒子“出軌”,叫囂“給你一百萬,權當我兒招jì”了的女人叫一聲“媽”或者“婆婆”,哪怕是做出虛qíng假意的的禮貌上的敷衍,她也完全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