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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迦葉在渭水河邊的垂死掙扎爆發出的巨大能量,壓抑千年的愛噴薄而出,母親沒了,家族沒了,一切的責任也不去管他們了——冥冥之中,這難道不是天可憐見,成全自己和小豐的最好契機?

    自己憑什麼還要放棄?

    “小豐,以前,我許多地方做得不好,讓你受了許多委屈,以後,我一定會盡力做到最好,再也不會讓一絲一毫不好的事qíng發生。"

    “……”

    “小豐,楊玉如的耳環,不是我送她的,是我母親生前送給她的。我母親很欣賞她,但我和她只是普通的朋友… … ”

    原來,他也早已注意到了這個“BUG " ?林佳妮曾為之發狂,自己又何嘗不曾心內含酸?

    只是,楊玉如真正才是他的良緣罷。他的母親,其實,並沒有看準錯。

    自己和葉嘉,也許,很早就不合適了。

    她沉默許久,忽然道:“葉嘉,我要結婚了。"

    她若無其事地繼續補充:“我要和李歡結婚了。"

    像被人在胸口狠狠擊了一棍,慘不忍睹的傷口,血流滿面。他雖然早已準備,仍舊覺得渾身疼痛,張著嘴巴,大口地喘息。

    “小豐,不,不行。絕對不行… … ”

    她淡淡地:“我已經收了他的戒指。”

    她早有準備,慢慢地打開隨身的包,拿出那個紅絲絨的盒子,取出那枚戒指戴在手上,才道:“你看。"

    這是河邊,是夜晚,戴了這樣的戒指,只怕搶匪也會認為是假的,不以為意。

    馮豐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qíng:“葉嘉,李歡向我求婚,我答應了。所以,我和你,再也不可能了。"

    葉嘉挽著她的肩頭的手,一點也不肯放開,悲涼、憤怒、傷痛,她怎麼可以在那樣的纏綿的夜晚之後,去嫁給李歡?

    是賭氣還是報復?

    “小豐,不行,你不能嫁給李歡。以前不好的一切,我們都拋掉,再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搖搖頭,聲音有些飄忽:“葉嘉,你總說是你做得不好,其實,我何嘗又做得好了?自從你母親出現後,我自卑身份,她自恃身份,我就開始了和她的時決,不肯做出任何的犧牲和委曲求全。我妒忌你身邊出現的任何千金小姐,妒忌她們比我優越的家境和你母親認可的‘教養’,可我並不懂得維護婚姻的技巧,只仗著你的愛,任意妄為,希望你一個人把一切都安排得盡善盡美,讓我不受任何的委屈。我忘了,我們的傳統如此,單靠你一個人,是解決不了的,我並沒有好好地配合你,導致越來越怨恨你,和你的隔閡越來越大,覺得你總是把你媽媽放在第一位,然後,才是我… … 葉嘉,我傻不傻啊,我甚至連你母親都妒忌,而且帶著恨,總想是因為她,你才疏遠我,不愛我的… … ”

    這一切,他都明白,是過了許久後才明白的,那個時候,自己己經快失去她了。

    “葉嘉,其實,我的錯誤比你還多。你無論經歷了什麼,至少還堅定,可是,我連堅定都做不到… … ”

    “一半是和你母親賭氣,一半是恨你不維護我,而李歡,他對我真的很好。有一段時間,我很想立刻和你離婚,風風光光地和李歡結婚,氣氣你母親,氣氣你… … 呵呵,真的是帶著賭氣的xing質,仿佛想爭口氣,告訴大家,你葉家嫌棄我,但還有其他好男人喜歡我,我馮豐也不是沒人要的。可惜,李歡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 ”

    這是他第一次聽她剖析這一段心路兩程,第一次得知當初她和李歡決裂的真實原因。他很久都在疑惑,還以為李歡單純是被自己父親當時所bī,而採取的躲避的態度。

    “和你離婚後,我去找李歡。呵呵,當時,真的是仗著有他做依靠的。可是,他告訴我,他說他並不喜歡我,只是報復我,早就巴不得我和你離婚,然後他就狠狠甩了我,因為,他說我給他戴兩次綠帽子,千年前的迦葉,千年後的你… … 他絕對無法忍受。”

    “那個時候,我多次幻想,也許,你會打電話給我,來找我,來安慰我,那樣,我一定會回頭的,哪怕是你媽媽再瞧不起我,我也會不離不棄地再跟著你的… … 可是,你沒有。一次也沒有,好像已經把我完全忘記了。那時,我看到你出現在娛樂版,和某些千金的名字連在一起,就一次次的暗中發誓,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原諒那些輕視我、拋棄我、傷害我的人……只是,葉嘉,我忘了,那次離婚是我提出的,你只是同意而已。呵呵,你看,女人就是這麼矯qíng,我提出離婚,但看到你先拿出離婚協議書,就把責任推在你身上,因為,被拋棄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 呵呵,也許是之前的人生,我太多的時候處於被人選擇的地步吧… … 就變得越來越膽小…… ”

    “從此,我的世界破滅了,覺得身邊一個個說愛的人,都是看不透的魔鬼,再也沒有絲毫的希望了,我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連生病都不敢,只想,一定要活下去,但連為什麼要活著都很茫然……很快,huáng暉出現了。他關心我,愛護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最重要的是,他爸爸媽媽都喜歡我,這於那時的我,不知是一種多麼珍貴的終於受人重視、尊重、追求的感覺… … ”她的聲音幽幽的,“也許,你們都以為我只不過是拿了huáng暉當替代品,其實,不是這樣,那段時間,我真正對你們徹底死心了,無論是李歡和你,我都沒有再放在心上,齊大非偶,你也好,李歡也罷,都不是我的良配,huáng暉,他才適合我的生活背景和生活圈子。那一段時間,我只感受到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比huáng暉對我更好的人了,所以試著接受他,喜歡他,也喜歡他的爸爸媽媽,只想,他們如何愛我,我就雙倍地回報他們。在huáng暉死前的幾天,我是真正愛上了他。經歷了許多後,才明白,如果他沒有死,我不會再有任何猶豫,一定會嫁給他的…………”

    那樣,也許就再也用不著做任何的抉擇了。

    葉嘉聽得呆了,從不知道她和李歡還曾這樣的決裂。腦子裡暈乎乎的,只一遍遍地問自己:那個時候,我在做什麼?那個時候,我為什麼沒有及時去看看她?

    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他是體會過的,父親出事,母親去世,和妻子離婚… … 那一晚,他如一個流làng漢一般在河邊長椅子上躺著,覺得天地之間,只有自己一人。

    小豐,她那時的處境,比自己更加艱難,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李歡的報復,自己的放手,自己那時一直不明白她為何會選擇huáng暉,現在才徹底明白了。

    心裡忽然對huáng暉有了一份更深刻的感激,不止因為他救過她,更在她最窘迫的時候,在她jīng神快崩潰的時候出現,無怨無悔地付出最大程度上的關懷體貼,甚至比自己做得更好十倍百倍。

    就是那時的錯過,就是永生的錯過?

    huáng暉之死,小豐的自殺,李歡在醫院裡宣稱:“她那條命是我的,所以你必須退出”——李歡,他本來和自己已經站在同一條線上了,可是,他跑得比自己快,什麼報復,什麼猜忌,統統拋掉了。用的是真心,不懷著一顆真心,怎會在醫院裡一夜白頭?

    此後,他一直不離不棄地守候在她的身邊,從未再有任何的疏忽,任何的閃失,他連心結都完全解開,從此,一步一步,和她的心越來越靠近。

    而自己呢?

    自己當時又在做些什麼?

    自己不但什麼都沒有做到,竟然在離婚後,連她苦求自己送她一程也不願意答應。

    那時,自己想的是,要絕qíng,才能讓她死心,讓自己死心。

    那個時候,也許心就徹底死掉了吧?

    千瘡百孔的感qíng,又還經得起再多幾次的折騰?

    即便是殘餘的qíng分,也就此隨風。

    自己從一百分到零分,李歡卻是從零分到100分,所以,小豐今天來告訴自己“我要嫁給李歡了!"

    這一切,都是自己種下的前因後果,不是麼?

    一陣風chuī來,他不知道是迦葉還是自己的內心在責備:為什麼過了一千多年,你還是未能讓她得到幸福?

    眼晴很澀,男人是不能在這樣的時刻流淚的,他自然沒有流淚,只是覺得心裡堵寒得比流淚更讓人難受,好像每一個毛孔都被堵塞了,什麼都呼吸不到,只能窒息著慢慢死去… …

    馮豐借著昏暗的路燈看他,他也呆呆地看那雙自己那麼熟悉的溫柔而憐憫的眼睛。

    “小豐,對不起。"

    她搖搖頭,柔聲地:“葉嘉,你沒有對不起我。你一直待我好。你不送我,我也沒怪過你,那時,我就已經明白你的選擇,否則,你不會一聽得我受傷就來看我,給我塗藥。葉嘉,錯誤在我,在於我太過貪婪,又不夠堅定,總希望別人愛我比我愛別人更多… … ”

    她說不下去,其實,人生若如初見,沒有葉夫人,沒有許多的紛擾,自己就算愛他超過自己又有何妨?

    自己,愛qíng還是敗給了自己的自私。

    這既不是自己的勝利,也不是葉夫人的勝利,這一場爭鬥,沒有贏家。

    葉嘉好像,心靈深處被剜出了一個窟窿,不知道該如何去填補。對她的愛啊,怎麼不是越來越少,而是越來越多?

    可是,為什麼等自己明白的時候,愛人,不是越來越近,而是越來越遠?

    他還是抱著她的肩頭,抱得緊緊的。在經為了被自己的父親當做“花肥”後的日子,她脆弱的身子更是虛弱,但這段時間已經有了起色,削瘦的雙肩也不若當初那麼gān枯,就連臉龐也漸漸地變得玉潤,有時還能瞧見健康的紅暈,仿佛活過來的一次新生。

    她在新生中走向李歡。

    自己卻在她的新生里,心燼成灰。

    她的電話響起,她在接聽。是李歡打來的。

    “嗯… … 我在外面有點事qíng,馬上就回家。"

    然後,她掛了電話。

    她慢慢地推開他的手臂,站起來:“葉嘉,我要回去了。"

    他也呆呆地站起來,只放開她的手:“小豐,我送你回去。"

    “呵呵,不用吧,這裡好打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拉了她的手,牽她上車,為她系好安全帶,只想,哪怕不能在一起,哪怕她嫁給別人,自己也不能再對她有一分一厘的虧欠了——仿佛是對自己心靈的虧欠,不知道該怎麼撫平,只是要她幸福,並給與她照顧。

    哪怕她不選擇自己也罷。

    鬼節,月半。

    這是C 城的一個土節日,範圍並不廣,但馮豐記得清楚,因為在父母去世的前幾年,她常常去看他們。

    yīn天。

    她捧一束玫瑰,下了車,往公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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