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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看著母親,眼中一點表qíng都沒有,仿佛第一次見到如此陌生的母親——她對馮豐的厭惡、憎恨、詛咒……
馮豐是為了進來看她的兒子而失蹤的,居然也得不到她半點的憐憫和同qíng。這才是母親最真實的面孔.她對馮豐的恨憎已經根深蒂固,無可救藥,所有錯都是馮豐的,其他人,是不會犯錯的。
他沒有做聲。
“馮豐背著你和李歡同居,兒子,她的事你最好別管了,這次把離婚手續徹底辦了,她要錢就給錢,條件可以放寬點,也算我葉家寬宏大量… … ”
葉嘉看看父親,笑起來:“她沒有背看我和李歡同居!這些,我完全是知道的。他們也不是同居,李歡是為了保護她,不被抓走… … ”
葉布夫婦愣了一下,
“和平年代,你千嗎小題大做?誰會抓她?她有什麼值得別人抓的?既然她和李歡在一起,李歡也會保護她的安全,你又何必再多此一舉?她如果不愛李歡,會如此暖昧地和李歡在一起?你再自作多qíng,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葉夫人不顧一切地嚷了起來,“她的死活好歹都和你無關,兒子,你得像個男人!地震一次死幾萬人,她為什麼就死不得?她這樣的女人,完全是死有餘辜,免得污染了社會風氣… … ”
報警
葉嘉淡淡地看著母親,既沒有bào跳如雷,也沒有悲痛yù絕,只是看著自己的父親母親,好像他們在說別人的事qíng。
葉夫人看不出兒子的所思所想,心想,這一次,有馮豐和李歡“jianqíng”鐵證如山,而且,兒子和馮豐在一起,也實在太危險了,心裡巴不得她真的死去,最好永遠不要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然後,葉嘉聽得父親十分威嚴的聲音:“兒子,馮豐的事qíng真的和你無關了,你必須趕緊跟她離婚,不能讓她敗壞了葉家的名聲… … ”
“你們都巴不得小豐死,對吧?"
他突兀地cha一句,夫妻倆對視一眼,還是葉夫人惱怒道:“對,我就是巴不得她死,她這種女人,死了是活該,死了就天下太平了… … ”
“小豐到底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她有哪一種行為非死不可?" 他微笑起來,葉夫人一時沒有做聲。
他點點頭:“你們放心吧,我的事qíng,我自己會處理的。”
夫妻倆見他態度鎮定,雖然意外,但也微微放心了一點兒。
這一頓飯已經吃完了,葉嘉接了個電話,起身,淡淡道:“你們先休息,我要回去處理一點事qíng。”
“嗯,兒子,要小心身體,叫司機送你。”
“不用,我自己開車去就行了。”
走出家門,天色已經一團漆黑,心裡也是一團漆黑。一種巨大的悲哀充塞心底,馮豐的失蹤,父母的那種態度,那種徹底漠視和殘酷的態度,他真不敢相信,這些,是自己“善良”的母親的心裡話。還有父親,他常常是以慈善家的身份出現的——多麼偉大的光環——他的慈善,為什麼就沒有能夠惠及到一點馮豐呢?
這是第一次吧,他們在自己面前徹底“坦白”——將所有偽裝的一切撕開。打著愛的旗號——因為我愛你,我都是為了你好!
如果愛,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他們不在乎的人?
如果愛,就可以欺騙兒子,公然撒謊,說自己今天還見過小豐?
他回頭看看自己的“家”,覺得一陣徹頭徹尾的寒冷,對於剛剛經歷了太多死亡和血腥的人來說,每一個生命都是那麼可貴,尤其,是自己心愛之人的生命。
生命是值得敬畏的,可是,許多人卻覺得別人的生命是完全豬狗不如的。手剛伸向車門,一個人已經將車門打開,低著頭,滿臉的愧疚,是阿水:“葉先生,我很抱歉!"
“小豐,是怎麼失蹤的?"
“那幾天,我老家也出了事qíng,我去接他們,就把馮小姐託付給了李歡… … ”
那一場天大的災難,讓所有人都對其他事qíng放鬆了警惕,只記掛著自己的家人、朋友,也潛意識地覺得作惡者,不可能在這樣朝不保夕的時候下手。於是,阿水回老家去接自己的親人,他以為,她和李歡在一起,是完全安全的,“葉先生,我今天回來聽說了此事,一直在追查,卻一點線索都找不到。馮小姐好像是憑空消失了… … ”
“我和大中他們聯繫,說李歡報警了… … ”
葉嘉有點意外,按照李歡的身份,他輕易是不可能去報警的,這一次,顯然他已經是毫無頭緒,孤注一擲,連自己的身份也不帕bào露了。
“李歡已經正式報警。但是,因為馮小姐事前曾有口信說自己去了災區,所以,警方並不重視,認為她是暫時通訊中斷失去了聯繫… … 您知道,現在,大家根本沒有心思管理這些事qíng,非常時期,大家都… … ”
葉嘉心裡一寒,如果大家都認為小豐是去災區失蹤了,那麼,完全可以將她的失蹤歸罪為餘震或者次生災害的泥石流、山體滑坡之類的,那裡,每天都有危險,每天都在死人。一個人進去,死在裡面連屍體都找不到,是非常正常的事qíng。
可是,他心裡是明白的,小豐,決不可能是在裡面失蹤了.她絕對是在C 城失蹤的。
“葉醫生,我們該怎麼辦?"
“先回去再說。”
阿水開車,車子開得那麼快,葉嘉坐在後面,左肋的某一處地方,似乎在隱隱做疼.一種悲傷的qíng緒蔓延到了身體裡,仿佛揮之不去。
他飛快地回到自己絕密的辦公室,沒有人知道,在那裡有一個隱蔽的設置.那是他在宋博士那裡弄來的。
他打開,裡面的訊息那麼微弱,到了一個地方,就完全中斷了。
他仔細地看看,心裡亂得如一團麻。
好不容易理了理頭緒,卻立刻又混亂起來。他忽然想起李歡,李歡畢竟一直在c 城,了解的信息肯定多得多。
他立刻又給他打電話,李歡的聲音幾乎都嘶啞了:“葉嘉,你有什麼消息?”
“李歡,你在哪裡?"
“我在別墅。”
“那裡有線索?"
“沒有。”
“好,你在那裡等我,我馬上就來。”
“我要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找她了。”
“你先別走,我有些線索要和你探討,"
李歡勉qiáng答應一聲,掛了電話,只是發呆。
好一會兒,他走出來,外面站著大中、大祥以及馮豐出事後雇的幾名保全人員,這些人,已經找遍了別墅的每一個角落,如守株待兔一般,哪裡又有絲毫線索?
“老大… … ”
是大中走過來.
“什麼事?"
“葉醫生要來?"
“嗯。”
“他也沒有線索?”
“沒有。”
李歡搖搖頭,連日不眠不休的尋找,已經非常疲憊了.他看看亮著燈的那棟美麗的院子,這些天,這裡一直亮著燈,心裡抱著明知不可能的希望——如果她回來,回到這裡!像以前那樣偷偷一個人冒險——那該多好!
他走進房間,看那排衣櫥,裡面的衣服擺放得那麼整齊,每一件,都是自己買給她的.以後,她都沒有機會再穿上這些衣服了嗎?
回憶這幾日的溫存,原來,這是她最後的溫柔?
他緩緩在書房裡坐下,開著的窗子,也許是一陣風,也許是不經意,一件東西緩緩掉下來… …
溫柔的訣別
東西差點砸到頭頂,他一看,竟然是一本薄薄的《小王子》 ,是馮豐最喜歡的書。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喜歡,只是在這間書房裡買了,放著.
很薄的一本書,一本寫給成年人看的童話,他以前也翻閱過,但沒有什麼感觸.這一次再細細看完,心裡不知那麼清晰地明白過來,自己和她之間一直隔著怎樣的距離——
縱然滿園是5 千朵一模一樣的玫瑰,我也只愛一朵,因為,我只為一朵玫瑰花費過時光!
為哪朵玫瑰花費的時光最多,那朵玫瑰就是自己的真愛。
她一直耿耿於懷,她不是唯一的那朵玫瑰。所以,一直壓抑著自己不要“愛" ,更不能愛上!即便和葉嘉離婚了,她也寧願選擇huáng暉!
因為愛,心裡不是不委屈的——
經歷過千山萬水的人,誰會相信他只為一朵玫瑰停留過?甚至,即便她本人都不肯相信!
更委屈的是,不知不覺地停留了,那朵玫瑰,卻要悄悄地枯萎了。回憶起那幾天兩人在一起的甜蜜時光,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幾天,沒有猜疑、沒有彆扭,更沒有互相傷害。甚至,都沒有什麼親密的舉止,只是,兩人都明白的,那是心靈的接近,一回頭,一個微笑,勝過最令人心跳的男女關係.因為巨大的災難和恐俱,更加彼此憐惜和珍重,仿佛初戀的qíng人,淡淡的,卻如甘糙的芬芳,那種難以言喻的心靈的契合,仿佛只需要簡單的一聲招呼、一個眼神,彼此就能明白彼此最深刻的思緒。
也許,她早有預感?所以不再保留?留下了最後也是最初的美好,從此悄然而逝?如果註定要枯萎,為什麼還要留下最後的念想作為對自己的一種報復?因為被傷害過,所以,她用最溫柔的方式決絕?
手中余香還在,人卻渺渺無蹤,莫非,誰先愛上誰就是徹頭徹尾的輸家?他站起身,一種心疼發狂的感覺從頭頂竄到心底:“馮豐,你究競到哪裡去了?"
也許是喊得太大聲了,黑夜裡的叢林一遮一遮地迴響:
馮豐——
你究竟到哪裡去了——
馮豐——
老遠,葉嘉就聽到這種衍心裂肺的吶喊。他心裡很是不安,這是李歡的聲音,那麼嘶啞、絕望,仿佛一頭失去伴侶的野láng… …
在門口,他停留了一會兒才按門鈴,來開門的是大中,神色肅然:“葉醫生,您來了。”
葉嘉點點頭,跟著他來到書房.
書房的門虛掩著,他輕輕推開進去,李歡背對著站在窗邊,窗戶大開,聽得腳步聲,他回過頭來,眼中都是血絲,整個人都憔悴了下去,
葉嘉心裡一沉:“小豐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沒有,我已經打聽了C 大出發的所有志願者,她沒有和其中的任何一隊一起出發,她最後打的那個電話聯繫人,我也聯繫上了,他們說,那天晚上根本沒有等到她,電話也打不通,所以,他們就先出發了。可以肯定,馮豐,絕對沒有離開C 城,而且是剛給我打了電話後就失蹤了… … ”
“是他們下手了!"
“肯定是他們‘"
“你報警了? "
李歡反問:“難道我不能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