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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愛qíng,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玄的東西?

    這一刻,心裡竟然覺得有點悲哀的輕鬆。

    這天晚上,huáng暉的簡訊發得很遲,幾乎快到零點了,才響起了熟悉的簡訊鈴聲。那時,馮豐已經上chuáng準備睡覺了。

    翻開看看,這一次不是刻板的一句話了,只是一個很簡單的難受的符號::(

    她連簡單的那個“嗯”字都沒有回覆,徑直關機睡覺。

    榨出皮袍下的“小”來

    一夜淅淅瀝瀝的冬雨,清晨一出門,冷風嗖嗖地直往脖子裡灌。

    上午只有兩節課,下課後,她看看時間還早,打算先去小店轉一下。

    手機響起,居然是huáng太太:“小豐,你有沒有時間?我想和你談談……”

    她十分意外,又有點緊張。

    “我在荷塘邊等你。”

    一定是huáng暉和她在一起,huáng暉清楚自己的作息時間。

    她答應著,下意識地回到宿舍,從抽屜里拿了那個首飾盒子和紅包,放在包里,快速往荷塘走。

    huáng太太站在一棵巨大的柳樹下面,只有她一個人,huáng暉並不在。

    “伯母,您好……”

    huáng太太淡淡地點點頭:“小豐,這裡太冷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荷塘轉角兩三百米處有一家書吧,也算小小的飲品店,裡面空調全天候開放,此時,書吧里並沒有什麼人,她們在最後一排的卡座里坐下,有兩株極其高大的盆景阻擋,幾乎隔成了一個完全獨立的小包。

    兩人坐下,各自要了一杯奶茶。

    手捧著奶茶,總算沒有那麼冰涼了。

    在這位母親面前,馮豐突然覺得有點心虛,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huáng太太先開口:“小豐,我對你很失望!”

    就知道是這樣!

    心裡那麼惆悵,又那麼悲哀,不是悲哀別人不愛自己,而是悲哀身為女人,尤其是“離婚”女人那種“掉價”的份。

    同樣是離婚,葉嘉還是鑽石王老五,婚姻市場上的搶手貨。李歡遊戲花叢,照樣有很多粉絲。而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還是傷風敗俗?僅僅因為是女人!

    仿佛下市的蘿蔔,只能賤價處理了。

    據說,現在的單身剩女,大多就是這種行qíng。

    她沒有回答,微微側過臉,伸手去包里拿東西,然後,雙手遞過去,低聲道:“伯母,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huáng太太接過東西,放在桌上,細看幾眼,長嘆一聲。

    馮豐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她。

    “小豐,我是歷史老師,最喜魏晉這一段:你是專欄作家,也專攻魏晉這一朝奇聞軼事。本來,我以為我們至少算得知音。現代人活得累,為什麼累?因為心累!被太多條條框框和陳腐的觀念所束縛。而魏晉風度,嵇康、阮籍等活得何等自由自在?我行我素,狂歌當哭……我們即便做不到這樣,起碼,主攻魏晉史的你,不應該是一個腐舊如明清老太婆的庸人!原來,文字是文字,人是人!”

    “離婚女人又如何?這個時代每天會有多少對夫妻因為種種原因而分手》分手後,難道,那些女人就該在家裡抱著貞節牌坊過一輩子?再也不拋頭露面,再愛上其他男人或者被其他男人愛上,就是高攀或者低人一等?女人的價值,說來說去,不過只是一張“膜”而已?別人這麼想,我並不覺得奇怪。可是,小豐,為什麼是我?你真是令我失望!!!”

    她語氣輕柔,卻是重重的責備,馮豐只覺得雙頰發燙,捧著杯子的手也在發燙,一句都不敢反駁。

    “huáng暉今年25歲了,你是他的初戀。說的粗俗一點,他還是個處男。人們常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殊不知,這世界上總有一些男子,從不降低自己的要求,潔身自好,在茫茫人海中等待足以和自己的靈魂相匹配的愛人。那個愛人,不需要是什麼絕世的美女,也不必有萬貫的財富,一旦愛了,就是愛人!如此如此而已!我們從不gān涉huáng暉的私事,更不會急吼吼地為他張羅相親。該是他的緣分,就一定等在那裡,怎麼也跑不掉的。兩年前,huáng暉回來告訴我們,他對一個女孩子一見鍾qíng。可是,說了許久都沒有下文,直到今年你到C大來讀研究生。他第一次約會你後,回家來手舞足蹈,我相信兒子的眼光,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和他父親尚未與你謀面,幾乎就喜歡上你了……”

    “男女之間,不愛了,分手了也是很尋常的事qíng。可是,你給他的理由是什麼?你大他幾歲,你離過婚!甚至,因為你是孤兒?——就因為這樣,你要和他陌路相向!你給他三天期限,可是,huáng暉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麼jīng明,會反覆權衡婚姻的利益或者種種好處、不足、顏面——不是,他沒有考慮這些,他想的是,為什麼你這樣的女孩子也會因為那些可笑的原因而和他分手!!!他非常惶恐,整夜整夜的失眠。可是,他不敢馬上就來找你,因為你說“輕諾必寡信”!昨天晚上他給你發簡訊,你沒有回,他更是焦慮,以為自己已經被徹底判處死刑。他幾乎馬上就要跑到學校來,被我們阻止了……”

    馮豐滿臉通紅,呼吸急促,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無地自容!

    這既不是面對葉夫人的侮rǔ時那種憤怒,也不是面對李歡侮rǔ時的恐懼——那是真正的慚愧!羞愧!!羞慚!!!

    好像魯迅先生的那句話——“要榨出皮袍下的‘小’來”!

    原來,自己就是不折不扣一個俗氣的小市民而已!!!

    自己又何德何能配得上huáng暉的初戀?

    “我們怕的不是你是離婚女人,而是已婚女人。小豐,畢竟我們也是世俗之人,要huáng暉做第三者破壞別人家庭,我們會感到羞愧。可是,huáng暉現在是正大光明,我一點也看不出,他有什麼必要被你就這樣拒之門外!你的前夫是葉嘉,大名鼎鼎的學者,他必然有他的有點。可是,huáng暉,以我做母親的目光看來,我一點也不覺得他有哪一點比葉嘉差!我還知道,他打球,最後30秒也能戰勝葉嘉!!!”

    huáng太太的笑容帶了點溫和,“小豐,我言盡於此。你和huáng暉可以從朋友做起,先看看彼此合不合適。給自己也給huáng暉一個機會吧。即便不成愛人,如果huáng暉多一個這樣的朋友,我們也會感到高興。”

    馮豐低下頭,眼淚“滴答”一聲滴落在桌上。

    她飛速伸出手臂一抹,眼前一花,一張雪白的紙巾遞到面前,然後,一隻溫暖的大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回頭,見huáng暉一臉的憔悴,鬍子都長得青磣磣的,往日的神采飛揚已經無影無蹤,可是,眼睛裡卻燒著急切的火焰,似乎在等待她這一剎那之間的決定

    反擊葉夫人

    不知什麼時候,huáng太太已經悄然退了出去,四周的空間靜得出奇,只餘二人四目相對。

    馮豐移開目光,huáng暉輕輕挪開手,在她對面坐下,他拿起桌上的首飾盒和紅色包看看,忽然笑起來:“你中午想吃什麼?”

    這一笑,他面上的憔悴和緊張仿佛一下被驅散,漫天的烏雲給chuī開,一池的chūn水在微微dàng漾。

    緊張的心qíng,不知道如何說出口的答案,這一刻,馮豐忽然覺得輕鬆。

    他拉了她的手:“好餓,算香辣排骨?”

    “恩。”

    他站起身,將兩樣東西收好,拿過她的包包,給她裝在裡面:“我媽說了,這是送給朋友的,不是下定,你放心收著。”

    她這才回過神來:“你媽呢?”

    他狡黠地笑,因為年輕,有那麼眉飛色舞了。

    “我媽早就走了,她才不會和我們一起吃飯呢,今天我媽來,只是表明他們對你的態度,絕不是來給我壯膽的……”“這事還得靠我自己”這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她覺得面上發燙,他悄然在她耳邊低聲道:“不要再躲得我遠遠的了,至少,讓我們先從朋友做起,好不好?你還有2年多才畢業,這段時間,足以讓我們知道彼此何不合適了。”

    她一本正經:“huáng暉,現在我並不愛你。”

    “那就做朋友,直到你愛上為止。”

    “如果一直不能愛上,怎麼辦?”

    “在一起,總有機會愛上,不在一起,就永遠也不會愛上。”

    她一怔,這話電光火石一般在腦海里閃過,比huáng太太那番教訓更令人振聾發聵,曾幾何時,自己也曾如此卑微地祈求過別人?

    可是,卻被斷然拒絕了。

    那種心碎的感覺又在拉扯,忽然發現,自己和huáng暉,才是同一種人。

    手心一熱,抬頭,是huáng暉緊緊抓住她冰涼的手。她嫣然一笑:“好,耽誤了你的青chūn我可不管。”

    “我起碼還有50年青chūn可供揮霍,不怕!”

    如果他不怕,自己又還有什麼可以損失的?

    反正一直在計較的也是自己。

    兩人在食堂坐下,時間不早了,飯菜也不太熱了,huáng暉笑嘻嘻地從背著的大書包里,變戲法一般拿出一個保溫的盒子:“這個還是熱的,我差點忘了,快喝……“

    諾大一個小伙子,天天背著湯水,她哭笑不得:“huáng暉,人家會笑你的。”

    “笑啥?有什麼可笑的?你臉色不好,我一直很擔心……”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髮,“我也會煮湯,這湯就是昨天我自己熬的,因為看著瓦罐,所以,才會那麼晚給你發簡訊……”

    馮豐笑起來,喝了一大口,他緊張地問:“跟我媽煮的比如何?”

    她實話實說:“差遠了,哈哈。”

    他想瞪眼,卻又忍不住笑起來,樂呵呵地自己喝了幾口:“我覺得相當不錯啊,呵呵,下午你沒課,準備做什麼?”

    “我要去店裡看看……”這是她第一次跟他談起自己的私事,“我在送仙橋有個小店,由蕭寶卷他們看著,我去看看需要補些什麼貨,你呢?你下午做什麼?”

    “本來要和一個老闆研究一個案例,但是他臨時去參加一個緊急會議,要三天後才回來。我們這兩三天都很閒,我陪你去吧。”

    “哈,你不給老闆打雜,去給我打雜。”

    “樂意之至。”

    兩人說笑著走出食堂,電話響起,是一個極其陌生的號碼。

    馮豐接聽,是大中的聲音,十分刻板:“馮小姐,我有點東西要給你。”

    “?”

    “我在校門口等你。”

    “好。”

    遠遠地,大中看見她和一個朝氣勃勃的男孩子一併走來,他心裡憤恨,對馮豐的態度就不太好,只平淡叫一聲“馮小姐”,然後將盒子遞給她。

    馮豐也不以為意,只問:“這是什麼?”

    “你的鑰匙,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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