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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寂靜無聲。
一切的一切,仿佛不過是一場夢。
頭頂,有幾隻白色的鳥兒飛過,翅膀也是白色的,飛得很低,能清楚地看見翅膀上面淡淡的紅色花斑,異常漂亮。
她坐在滿天的夕陽里,摘一朵野花,看河對面古老的街道。街道兩旁還是灰灰的古老建築,仿佛一千年前沉睡的歷史。
一個穿灰衣的男子不知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視野里的:他灰袍飄飄,風神若仙,遠遠看去如夕陽中的一尊神佛。
她的目光像被一塊磁石牢牢吸住,呼吸急促,內心狂跳。
葉嘉,是葉嘉。
不,是伽葉,伽葉。
這一次,分得那麼清楚。
她飛奔過去,福至心靈,嘶聲大喊:“伽葉… … 伽葉… … ”越來越近了,對面的男子拈花微笑,手裡赫然是一支紅色的玫瑰,仿佛佛前的一朵玫瑰,充滿了仙氣又滲出一絲淡淡的嫵媚。
他的笑容,他的眉眼,他的褐色的柔軟的脖子,他的伸出的修長的手指… … 一切都越來越清晰,可是,馮豐幾乎跑得要暈過去也始終距離他一丈左右的距離。
“迦葉… … 等等我… … ”
男子慢慢轉身,臉上的笑容再也看不見了。他在往前走,往相反的方向走。
馮豐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心都要跳出來了,聲嘶力竭,滿是驚惶:“迦葉,你等等我,等等我… … 伽葉……”
“我知道你是迦葉,我沒有認錯… … 迦葉… … ”
淚水順著臉頰流到嘴裡,不是鹹的,是苦的,男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馮豐眼前一黑,腿一軟,就倒在地上,一陣生疼,好像膝頭磕出血來。
她低低地呻吟一聲,前面灰色的人影終於慢慢停下了腳步,但還是隔著一丈左右的距離。
她慢慢地爬起來,怯怯地,走了兩步,生怕他又離開,只好停下,小小聲地: “迦葉,我知道你是迦葉… … ”
眼晴眨了一下,一隻大手伸出,在她的膝頭上輕輕揉了揉,疼痛的感覺立刻就消失了,像一個得到了糖果和撫慰的小孩子,她咯咯地笑起來,溫柔而嬌媚:“迦葉,不疼了啦… … ”
回答她的,又是背影,根本看不清楚面孔,但,為什麼那個背影會如此溫暖而寧靜?他的聲音飄渺,帶著深刻的慈悲和憐憫:“你不想回到那個時代麼?”
那是個女子被剝奪了一切權利的時代,男人和拳頭的天下,女人,只能如菱糙一般依附著,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也不能自己掙錢吃飯。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冷宮,期待帝王奇蹟一般的良心發現,否則,就是死路一條。也不敢再愛上任何人,否則,你就是jian夫yín婦。
她認真地想了想才回答:“不,我一點也不想,在那裡,我就像迷路的人,沒有一點安全感。哪怕是錦衣玉食,萬千寵愛,我也絕不願意去那裡,我堅決不去。”
每一個人,被置換了生活環境,都會迷途,我們都曾經是迷途的人。
沉默許久,微風送來無聲的嘆息。
“只是,在這裡,我就無法再保護你了。”
這話好像從天際直接傳入心底的,並非來自耳邊。
馮豐心裡一震,偷偷伸出手想拉住他的手,可是,明明都觸摸到了,卻是空空的,什麼都拉不到。
她小小聲的:“迦葉,你是不是我了我很久?。”
他沒有回答。
還有許多問題要問他,一直都是要問的:
“迦葉,有一次我在李歡的別墅里看見一個人影,是不是你啊?” “迦葉,那些小bào君是你關起來的嗎?你是怎麼做到的?”
“迦葉,葉霈是誰啊?他也是一個bào君嗎?他跑到哪裡去了?會不會遭到應有的懲罰啊?”
“迦葉,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離開了?”
“迦葉… … ”
她的問題實在太多了,連珠pào似的,可是,沒有人回答,風動、心動,迦葉的背影卻一動也不動。
“迦葉,一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啊?”
他慈悲的背影,仿佛面對一個在肆無忌憚撒嬌的小孩子,她要的是天上的月亮。他沒有回頭,馮豐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微笑,充滿了溫柔的慈悲:“小豐,我送你回你真正想去的地方。”
“迦葉,那你呢?你要去哪裡?”
“小豐,以後無論遇到什麼,都要好好活著。”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平靜,理解而充滿同qíng,卻沒有回答她任何的問題,只念念有詞,仿佛是幾句祈福的禱詞。然後,他的影子就完全虛化了,但並不倉促,仿佛是預料之中的事qíng。
馮豐忽然想起他一身金色袍子的樣子,那個時候,他己經不是和尚了,仿佛某國的王子。
“只是,在這裡,我就無法再保護你了。”一一
如果在那裡,他就能保護自己麼?
她大喊起來:“迦葉,迦葉… … ”
四周再無任何聲音,迦葉是再也不會出現了。
她頹然坐在地上,這世界上真的沒有小王子,小王子不知道已經漂流到哪個星球去了。只是葉嘉,葉嘉一一
她驀然想起,這是葉嘉的出生地,葉嘉三十幾年前,就出生在這片神秘的土地上。他褐色的脖子,胸前的箭痕,對玫瑰的酷愛,還有他的許多版本的《小王子》 一一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淌下來,好像放棄了什麼,選擇了什麼… … 百味雜陳,又說不明白,只是錐心刺疼,仿佛某一次死過去後的新生… …
病房裡。
葉嘉已經給馮豐做了例行檢查,李歡依舊坐在輪椅上,兩人淡淡地道別一聲,葉嘉正要離去,兩人忽然聽得一陣尖銳的聲音:“迦葉,別走… … ”葉嘉本來已經走到門口,聽得這聲“迦葉”,驀然轉身又跑回來,卻見李歡已經伸手拉住了馮豐的手:“馮豐,你醒啦?”
可是,馮豐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眼晴依然緊緊閉著,滿臉的淚水,好像剛剛不過是有人說了一句夢話。但是現在說夢話的人一一等等一一葉嘉趕緊附身下去,發現她的心跳已經停止了,可是,腦部的曲線反應卻那麼活躍。
這是什麼qíng況?
身子死了,腦袋處活著?
李歡焦慮地抬起頭:“葉嘉,她這是怎麼了?到底是醒了邊是?” 她的手已經完全冰涼,李歡一時間,不歡說出“死”這個字,聲音都在發抖。
葉嘉沒有做聲,這一刻,他幾乎也鎮定不下來了,難道小豐剛剛這一聲大吼,只是迴光返照,然後,就?
“喂,葉嘉,你是醫生,你杵在這裡gān什麼?馮豐到底怎麼樣了?” 葉嘉這才醒悟過來,又仔細檢查一遍。
這一次,他沒有再使用任何儀器,只摸著她的脈,又看看她的眼皮,心裡益發覺得奇怪,小豐的腦部活動一定是正常的,可是她己經全身冰涼。
他忽然想起傳說中的“離魂”一一難道小豐真是處於這種狀況?
也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其他原因,葉嘉的臉上滿是汗水,李歡見他這樣,自己不知什麼時候也是滿頭大汗,甚至手心都浸出汗來,嘶聲道:“她,真的… … 死了?”
說出“死”這個字,他的牙齒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好像喝風似的。葉嘉仍舊沒有做聲。
李歡再也坐不住了,幾乎是一下跳了起來:“葉嘉,你弄什麼玄虛?”
“qíng況很奇怪……”
“怎麼奇怪?”
“她的頭部一直在活動… … ”
“廢話,頭部不活動,早就死了… … ”他幾乎是怒目而視,“她怎麼會死?絕不會死!”
葉嘉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李歡也說不下去了,兩人枯坐著,也不知道飢餓,或者口渴,只看馮豐手腳冰涼地躺在chuáng上,仿佛是某種無聲的抗議一一用她的“離魂”來抗議二人曾經對她的所有不好。
又一個清晨,然後,又到了huáng昏。
葉嘉一直不曾離開,和李歡二人木樁似的坐在一邊,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一離開,也許就是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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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醋
夕陽西下。
葉嘉剛想站起身活動一下麻木的雙腿,忽然聽得咕嚕一聲,他握著把脈的那隻手就暖了起來,然後,那雙蟬冀般濕漉漉的長睫毛微微顫動幾下,一雙明亮的眼晴一下就睜開了,卻是怒目而視:”笨蛋… … 你們兩個真是不折不扣的笨蛋……”
二人又驚又喜,又是面面相覷,不明白她為什麼一睜開眼晴就怒髮衝冠。
“小豐… … “
“馮豐… … “
馮豐看著二人焦慮不堪的樣子,怔了一下,她先看看四周,雪白的病房,穿病服的李歡,穿白色長袍的葉嘉… … 不錯,這是21 世紀,是C 城最大最好的醫院,葉嘉是這裡特聘的醫生。
她慢慢地笑起來,仿佛做了一場夢,一個長長的夢,那麼清晰,如自己親身走了一遭,穿金色袍子的迦葉,即將大婚的李歡… … 難道是迦葉聽到自己的吶喊,又將自己送回來了?
幸好沒有停留在那個富麗堂皇的皇宮,否則,又是新一輪悲劇的開始。也許,那真的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她緩緩地,想坐起身,可是全身上下都是疼的,卻不是那種隱隱的深入骨髓的疼,而是躺久了後稍微麻木的那種疼。
葉嘉輕輕攙扶她一下,她坐起來,靠在chuáng頭上,葉嘉立刻抓住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脈搏,好一會幾才放開,神qíng更是驚喜:”小豐,你的身體好多了… … “
“呵呵,真的麼?我是不是不會死了?”
“不會了。小豐,你會好起來的,再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的。” “葉嘉,她真的全好了?哈哈哈… … 哎喲… … ”
李歡這一笑,疼得哎喲一聲,原來是忘形之下,傷腿站在地上,到感覺生疼時,差點摔下去,幸好葉嘉眼明手快,穩穩地扶了一把,讓他正好坐到了輪椅上。
馮豐想起那天他拼死保護自己的qíng景,替自己挨的那一刀,眼珠子慢慢一轉,骨碌碌地看著他:“李歡,你傷得很嚴重麼?”
“不嚴重,一點也不嚴重… … ”
李歡見她醒來,幾乎要心花怒放了,哪裡還在意自己那一點傷痕?她看李歡雖然坐在輪椅上,卻幾次要站起來,龍jīng虎猛的樣子,才放下心來。
葉嘉卻在認真檢查她的身子,望聞問切,然後,他剛停下,李歡立刻道:“要不要全身檢查一下,以便確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