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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很傷心,就發泄出來吧,我,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 她這樣柔qíng脈脈的語氣,葉嘉忽然笑起來,更緊地抓住她的手:"小豐,我
的確很傷心,不過,並不如你想像的那麼傷心” "為什麼啊?”
"因為這是我早就料到的結局”
在那天的晚宴之前,他曾經回家過一次,見到二嫂二哥都在家裡,二嫂說她回來收拾東西,夫妻倆似在商議什麼。二哥的目的難道真是離婚、求財?若是求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葉家也能讓他活得風光,他之所以出此下策,無非是借兵起義,自己要當"皇帝"。葉曉波錯就錯在捨不得"龍椅",沒有抓住事qíng的本質,以為湊夠了錢,就可以贖買下二哥手裡的權利,只沒想到,如果二嫂根本就不是為錢,那又該怎麼辦?
葉嘉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兄弟相爭,互不退讓。他置身其間,該做的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就這麼倒下去。也許,葉家真的是氣數已盡了吧。
歷代江山覆滅時,總有些遺老遺少,孤臣獨臣,對於葉家的江山,自己並不願做一個泣血而亡的忠臣孝子,只算一個曾經試圖拔刀相助的路人吧。只可惜自己的刀鋒不夠利,事實證明,沒有人是天才,自己在這方面,絕不足以力挽狂瀾。
馮豐疑惑地看著他非常平靜的神qíng,這一刻,才那麼深切地體會出身為葉家三公子的悲哀,甚至是做足了自己分外之事,也扭轉不了乾坤,而這一切,只因為家族的內鬥。
堡壘,總是從內部彼攻破的。就如一個國家,如果不是貪官橫行,腐敗遍地,導致民眾逆反,無內憂也不懼外患的。
與其說是被林佳妮打敗,不如說是他們兄弟為爭權奪利,互相殘殺的結果。
她看看前面,是分岔的路口,也不知葉嘉要回葉家還是要去公司,只放柔了聲音:“葉嘉,我下車了,你自己去忙碌吧。” "小豐,我先送你去酒樓。”
"不用,前面幾歩路就是了。我自己走過去,那裡是單行道,不好掉頭的。”
葉嘉仍舊微笑著堅持:"就送到門口.繞一段路也沒關係” 馮豐沒法,只好依他。
到了門口,馮豐正要下車,葉嘉忽然叫住她:"小豐,我昨晚很快樂,從未有過的快樂,小豐,我們以後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只是搖頭。
直到葉嘉的車子開走,遠去,再也看不見了,她也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他昨夜爛醉如泥,有什麼好快樂的?
走進大廳,才略微醒悟,葉嘉這傻瓜,那麼反常,莫不是以為自己昨晚和他
XXOO了?天啦,這個可憐的傻瓜,是不是把chūn夢當了現實?
心裡又酸又苦,葉嘉這種固執的死腦筋,一旦認為自己和他OOXX了,那
就一定要“負責”的,是不是這樣,才口口聲聲又要"重新開始"?
很想問問他的,可一來這話不好問出口, 二來,目前也不是糾纏這些事qíng的
時候,就生生忍住,沒有給他打電話。
她呆立大堂半晌,聽得珠珠叫自己才回過神來。
行出不遠,電話響起,葉嘉拿起手機,是楊玉如打來的。
他接了電話,楊玉如的聲音很是焦慮:"葉嘉,有沒有空?我想和你談談。”
他柔聲道:"好的。”
見面的地點,是楊玉如名下最漂亮的那棟私家別墅,花木天然,道法自然, 一切都靜心屏息中透露出一份恬靜。葉夫人生前,很喜歡這個地方,常來這裡和楊玉如喝茶談經。
葉嘉走進去時,還是那座熟悉的客廳,他曾在這裡第一次喝楊玉如親自燒水煮茶。
楊玉如一見他進門,立刻站起身,只見葉嘉捧著很大的一束香芋百合,尚帶著新鮮的氷滴,這是葉嘉第一次送花給自己,她接過,cha在花瓶里,不知是喜還是悲。
這花,是在恰當的時機麼?為什麼不早一點呢?
昔日的優雅裡帶了三分的歉意,三分的擔憂,三分的同qíng:“葉嘉.我很抱歉……”
葉嘉搖搖頭,真誠道:"玉如,謝謝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楊玉如有些坐立不安,心裡是明白的,如果自己不是一再熬著價格,一再加qiáng苛刻的奈件,早日給予葉家貸款,事qíng就不會弄到這歩田地。最為諷刺的是, 簽約的當天,就是葉家大難的同時,雪中送炭仿佛變成了落井下石,
心裡是遺憾的,即便是在商言商,自己也未免太苛刻了條件,為什麼呢?原是想考驗他的吧,考驗他是不是真心,所以,採用了另一種變相的極端方式,從此,葉家再無生存的餘地。無論是出於對葉夫人的感qíng還是對於對葉嘉的期待, 這都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要考驗一個人是否真誠,這樣的代價是否大了一點?
而且,自始至終,葉嘉並未對自己說過一個愛字,兩人的關係也從未挑明, 就維持在朋友多一點,qíng侶少一點的距離。
如今,這距離還能不能邁過?她有意無意地又看看那束花,心想,如果這束花來得早一點該多好啊。哪怕是早一周。
葉嘉平靜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也許,他之前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所以昨晚不曾出席? "葉嘉,我真的很抱歉……”
"玉如,你不需要任何的抱歉。我家裡的qíng況,你大略也知道一點,如不是
他們自相殘殺,誰也殺不死他們的。”
桌子上放著一個首飾盒子,放著那對古色古香的皇后級別的耳環。她拿起, 看看,低嘆一聲:"我真是愧對伯母……”
葉嘉的聲音異常溫和:"我母親送你耳環的時候,並非是預料到了葉家會有今日的大難需要你的援手。不是,她只是純粹的因為喜歡你,很喜歡你這個人。這是她最心愛的物件之一,如果不是出於真心的喜愛,我想,無論什麼條件下, 她都不會送出去的。”
她眼前一亮,幾乎要如小女孩子一般跳起來,心也跳得咚咚的,葉夫人是純粹的喜歡自己這個人,那葉嘉呢?葉嘉是不是也是純粹喜歡自己這個人呢?
可是,她終究不是小女孩,而是非常理智的女人。只看著葉嘉,看著他異常平靜的神qíng,好一會兒才道:"我真希望還能為葉家做點什麼。”
"玉如,你所做的一切,我們已經非常感激了。只是,葉家氣數已盡,怨不得任何人。"
他的態度冷靜得仿佛在看今天的天氣好不好。
也許,心裡潛意識裡是期待這樣的結局已久,當它真的到了,就平心靜氣地接受了。甚至,對楊玉如刻意為之的苛刻條件也抱了一絲淡淡的感激:如果不是這樣,自己終是虧欠她的。
人啊,誰不自私?誰願意背負一輩子受人恩惠的壓力?
尤其是一個自信自立的男人。
哪怕是因為家族的壓力,也是終身的負擔。
因為太過平靜,楊玉如倒生平第一次失去了分寸,完全看不透這個男人想的什麼。事實上,幾乎從認識起,她就從未真正明曰這個男人到底需要什麼。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沉溺在他那般俊朗的外表里,仿佛面對一個絕世的美人,一切都是秀色可餐,常常讓人忘了思慮更多的東西,唯有一點值得安慰,他從未提出任何要求,為他自己,為他的家族。
哪怕是偽裝吧,也絕無可能偽裝成那個樣子。
她忽然對葉家的覆滅也輕鬆下來,也許,就如他所說的,是氣數已盡吧? 每個人都有合適的理由和藉口,要原諒自己,其實比原諒別人容易得多, 善待自己的力量,往往大過善待別人的力量。然後,她看著葉嘉起身,很溫和地微笑:"玉如,我走了。”
她很想問一句"下一次什麼時候再見?”
可她終究未能問出口,只跟在他身邊,親自將他送出去,直看到他上車,開了車走遠。心裡那麼悵惘,也許,如此一個男子,可能,真的再也沒有機會屬於
自己了吧。
葉氏的辦公大樓,完全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來來往往的人.甚至不敢高聲語,集團最豪華的辦公室終曰關閉,只偶爾有秘書小姐進去送茶水。
幾乎所有員工昨日還在喜慶貸款,今日就被報刊上醒目的,"林家購得葉氏
大量股票,即將入主葉家"這一類的新聞震懵了。
集團的高層全部關在裡面,商議著bào風雨之前的最後掙扎。
葉曉波如一頭絕境中的困shòu,一夜之間,鬍子拉碴,顛骨都聳了出表.仿佛從雲端跌到了地上,渾身上下,跌得一塊骨頭都不剩了,只知道喃喃自:“我真沒臉向我父親jiāo代……”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李歡也點燃一支,狠狠地吸掉,才將菸頭熄滅,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然後,葉曉波失魂落魄地站起來:"散會吧,先就這樣。"
所有人魚貫散去,各懷心思。
李歡留在最後,諾大的辦公室里,就剩下二人。葉晚波孤零零地坐在主席的位置上,也許,這就是自己最後一次坐在這裡了,沒坐上的時候並不經意,一旦坐上了,才發現要捨棄是何等艱難的事qíng。
李歡一代帝王出身,如何不了解他的心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曉波,你要振作。”
他嘶喊道:"大哥,我還能怎麼振作? 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
"好,你先去休息。我再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萬一的希望。" 萬一,萬分之一?只怕百萬分之一的希望也沒有了。葉曉波搖搖頭,站起身,走路腿都是搖搖擺擺的,仿佛隨時要倒下去, 馮豐一到辦公室,立刻就開始撥打李歡的電話,這次,一次就打通了。她qíng知李歡遇到的困難,聲音軟綿綿叫他:"李歡,你吃早飯沒有?"
"沒呢。沒胃口,昨天太忙,一直在談事qíng,我就沒回家,也忘了給你打電話。你已經上班了嗎?”
李歡的聲音十分疲憊,好像一個累到極點,卻看不到希望的人,又沮喪又失
望。
馮半從未聽過他這種聲音,急急地想要安慰他:"李歡,你回來好好休息一天,好不好?"
"現在沒法休息,就算垂死掙扎,也要掙扎一下……"
這樣的李歡,真是令人心疼。她柔聲安慰他:"你今晚回家嗎?如果回家就告訴我,我做好飯等你,好不好?"
李歡笑起表,聲音十分沙啞:"回家,一定要回家。"
她聽得他笑,才鬆了口氣,知他無論俽什麼都一往無前,希望盡善盡美,而且憑藉自己的能力和努力,替葉家的困窘已經打開局面,誰知道,最後竟然是替他人做嫁衣,本來作為外聘人員,集團的主家姓誰並不重要,但李歡是因葉曉波而來,是把葉曉波當兄弟替他鞏固江山,如今,遭遇這樣的一敗塗地,其沮喪和懊惱是可想而知的。'
馮豐不知道他以後的打算,如果葉家易主,李歡肯定不會再呆下去了。但此刻也不問他,想等他的心境平息一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