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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季節,C 城常常蕭瑟如秋。
公墓周圍,松柏常青。
她很熟悉地走過去,先在父母墓前祭拜,然後拿了玫瑰往前面走。
這裡住著一個人,照片上,一張青chūn飛揚的面孔。
她就地坐下,把一大束的玫瑰獻給他。
仿佛一個輪迴,一個怪圈,葉嘉、李歡,他們曾把玫瑰獻給自己,如今,自己又把玫瑰獻給這因為自己而死去的戀人。
她講了一會兒話,把最近發生的事qíng都告訴他。末了,嘆息一聲:“huáng暉,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啊?唉,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墓碑上的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一絲也不變。
“唉,要是你還活著,那該多好啊。我就會少掉許許多多的煩惱了,就平平淡淡,粗茶淡飯過一生,有什麼不好呢?"
照片上的人還是不說話。
良久,她站起身,四周看看,手機又響起,還是李歡打來的,好像才睡醒的樣子,聲音粘粘的:“豐,你在哪裡?"
這傢伙,葉家成了這樣,他仿佛無所謂的樣子,天天在家大吃大睡,仿佛要把這些日子的勞累統統補回來。
除了第一天回來時有些喪氣,後來就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虧得自己還一心想安慰他呢。
她老是隱隱覺得奇怪,葉嘉也罷,李歡也好,葉家覆滅,一個是家族成員,一個是用了許多心血去準備力挽狂瀾的,可是,現在倒了,什麼都沒有了,除了一個葉曉波失魂落魄,他兩人,都沒有天崩地裂的感覺。
就連葉嘉,自己想安慰,好像都無從安慰,倒變成了自己的一通發泄和傾訴。
這兩人真不知是不是鐵石心腸,還是他們把成敗得失看得並不那麼重要?李歡倒好理解些,畢竟是局外之人,體會不到那麼深刻的“亡國”qíng懷,盡力而為也就罷了,但是,葉嘉… … 唉,就連自己每每想起都覺得遺憾惆悵,他們難道就真的那麼超凡脫俗了?
她總覺得奇怪,卻又說不出來究竟奇怪在哪裡。
“豐,我睡得太多太飽了,決定起chuáng了… … ”
她看看時間,快11點了,這傢伙還在睡,當然“飽”得很了。
“豐,你在哪裡?怎麼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她只說:“我就要回來了。"
“好的,你趕快回來,我馬上出去買菜做飯,呵呵,很久沒有練過手藝了,怕生疏了,我給你做筍子鮮蝦,你回來就可以吃。"
她笑起來:“好的。我也沒吃早飯,正餓著呢。你快點哦,我回來就要看到飯菜上桌,否川的話… … ”
“否則怎麼樣?"
“就讓你下崗。嘻嘻。"
李歡哀嘆一聲:“事業下崗,愛qíng又下崗?你還要不要我活了?不說了,我馬上去買菜… … ”
婚約VS神秘人
馮豐笑起來,掛了電話,將手機揣在包包里。
天氣還是yīn沉沉的,她又看看huáng暉的墓碑,嘆息一聲,準備往下走。山路崎嶇,來來往往的,都是"鬼節"上香的人。huáng暉,他也變成一隻"鬼"了?還是已經投生到好人家了?如果是鬼,今天是開關的節日,他的游dàng的靈魂,是否能看到自己?
她倍感惆悵,人生,其實何來美滿?
huáng暉,此生都是自己心底的虧欠了。
前面,一對夫婦正結伴上山而來,提著籃子,裡面是一些菜餚、香蠟紙錢,還有一把小huáng花。
馮豐心裡一酸,幾步迎上去:"爸、媽,你們來啦… … "
huáng太太嘆息一聲,拉住她的手。自huáng暉死後,大大小小每一個節日,馮豐每一次都會獨自一人來這裡祭拜。早前好幾次,他們每次來時,馮豐已經走了,雖然沒碰面,但也知道肯定是馮豐。這一次,夫妻倆動身得早了一點兒,果真遇上了她。
馮豐陪著huáng先生夫婦,再次祭拜了一回。山上的風很大,chuī得涼颼颼的,她看到huáng太太鬢邊都是白髮了,那麼jīng神的一個中年婦女;現在,隱隱地,要變成老太太了。愛子早喪,真是斷送一生憔悴,只消幾個huáng昏。
她緊緊握住她的手,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一遍遍地想,要是huáng暉活著,只要huáng暉還活著,一切就都不一樣了。自己如果嫁他,將有一個多麼慈祥的婆婆啊,即便自己不嫁給他,至少,他還有一對幸福的父母。
現在,他父母的幸福也斷送了。
都是斷送在自己手下。
自己,又還能抱著何種的心qíng去嫁給他人?他的父母,難道不會因此而覺得悲傷與失落?
huáng太太把huáng色小花放在那一大束的玫瑰旁邊。心裡十分悲切,自己的兒子,已經收到多少這樣的玫瑰了?可惜,他卻無福消受。要是他活著看到這樣的玫瑰,又會是什麼滋味什麼心qíng?
三人在huáng暉墳前站了好一會兒,才一起往下面走。huáng太太的神qíng並不十分悲傷,只靜靜地問她:"小豐,李歡現在怎麼樣了?"
她qiáng笑著點點頭:"他早前給葉曉波幫忙,現在葉氏集團被收購了,也沒什麼好忙的,賦閒在家了。"
huáng太太倒笑起來:"這樣也好,小豐,李歡也有時間了,你們就把婚禮舉行了吧。"
馮豐低下頭,不知怎麼回應,不願意結婚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huáng先生夫婦,她真是難以想像,自己將以何等樣的心qíng去請夫婦倆參加自己的婚禮。
不通知他們,不請他們,那又是萬萬不行的。
huáng先生也笑起來:"小豐,李歡是個不錯的男子,待你也好。你們結婚後,我們不但有一個女兒,也算多得一個兒子,小豐,我們其實很希望你和李歡結婚的… … "
這些日子,李歡幾乎每個節日都會隨馮豐去huáng家,執了子侄之禮,帶許多禮物,huáng家有大大小小的事qíng,他都會出馬。
"小豐,上一次你爸遇到一點難題,還是李歡出面一起解決的,對,就是他那個兄弟,大中認識的人幫的忙。還有那次你酒樓出事,李歡不在就只能你一個人跑上跑下,你這孩子又倔qiáng,不好的事qíng總是不願意告訴我們,無人替你分擔,後來,我們才知道這事,真是擔心。要是有李歡在就不一樣了,有一個男人遮風擋雨,會省掉許多麻煩……"huáng太太溫和地看著她,"你嫁給李歡,是我們都樂意見到的,小豐,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我想,huáng暉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從自私的角度來說,再也不會有其他男子,比李歡更孝敬我們,跟我們更合拍了。huáng暉死後,他一直把我們當父母長輩看待,家裡大大小小事qíng,都熱心來幫忙;我和你爸,也逐漸把他當兒子看待了,你嫁給他,我們不但不會失去你,你也不會失去我們… … "
馮豐的眼淚幾乎要掉下來,自己和李歡都別無親眷,huáng先生夫婦也再無子女;所以,huáng暉死後,李歡該做的,能做的,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多,也難怪他們如此地為他說好話。
"傻孩子,這是好事。李歡人品正直,待你也沒得任何挑剔,你嫁給他,一定不會後悔的。"
huáng先生也道:"我看李歡也是個正宗耙耳朵,小豐,相信爸爸媽媽的眼光,嫁給他,你會得到幸福的。"
馮豐點點頭。
huáng太太見她點頭,也高興起來:"小豐,定下日子就告訴我們,嫁女兒,我們也要嫁得風風光光。有些事qíng,老人還是更有經驗的。"
"嗯。"
她還是覺得鼻子酸酸的,再也說不下一個字。
回到城裡,huáng先生夫婦去弟弟家裡吃飯,馮豐獨自回到家裡。
這個鬼節,是c 城的土風俗,李歡並不知道,只以為她獨自出去逛了一圈,見她回來,臉色有些不太好,立刻道:"怎麼啦?"
"沒什麼啦。"
馮豐瞟一眼,他繫著圍裙,穿一件休閒的T 恤衫,忽然想起huáng先生穿西裝煮飯的樣子,笑起來,不由道:"李歡,你gān嘛不穿西裝做飯?"
"呵呵,如果你想看,我就穿西裝做飯又何妨?"他挨著她坐下,"不過,弄髒了,你可要給我買新的。豐,我不掙錢了,現在開始,我的吃穿住行都由你管… …”
"行,你每天都在家裡給我煮飯掃地。"
"沒問題。你管吃管住管OOXX ,每天得早點回來陪我… … "
她沒好氣:"那你管生孩子。"
李歡呵呵大笑起來,拉了她的手:"快去洗手,要吃飯了。"
筍子鮮蝦的味道那麼濃郁地飄dàng,馮豐這才記起早已餓了,趕緊去洗手,來到餐廳一看,桌上已經擺了四菜一湯的國務院宴客標準。
兩人坐下吃起來,吃得半飽了,她才想起問:"李歡,你真的就在家裡當煮飯公啦?"
"嘻嘻,對啊。然後,我再順便籌劃籌劃婚禮… … "
她表示疑惑,現在是籌劃婚禮的好時機麼?
"哎,李歡,你不管葉氏集團的事qíng了?真的回天乏力,一點也挽回不了了?”
"挽回不了了。曉波的太子位,真的保不住了。我也沒有三頭六臂。 "
"奇怪,我怎麼覺得你一點也不悲傷呢?還有葉嘉,他也好像無所謂的樣子……”
李歡立刻抓住了她的語病,妒夫的嘴臉bào露無餘,瞪眼道:"你怎麼知道葉嘉無所謂?你什麼時候見過他了?"
"呵,你還歪(土語,霸道之意)呢,我就見不得葉嘉了?是不是從此就只能和他道路以目了?"
"還道路以目?以為我是周厲王?"
她小小聲地:"我看也差不多。我還沒嫁給你,你就這麼歪,以後結婚了,不知道如何凶呢,我還有沒有一點人身自由呀?哼。"
李歡大笑起來,一把抱住她,在她臉上親一下:"葉嘉是個危險分子,能不和他見面,就要儘量少和他見面。他呀,我最了解了,能把一分的機會變成十分……”
馮豐用勁地推搡他:"噁心不,你,擦得我一臉的油…… "
"嘿,以後你再見他,我可就不是親你一臉油了,我立即就OOXX,也不等結婚那天了,我先把生米煮成熟飯… … "
馮豐看他完全是一副撒潑無賴的樣子,也忍不住笑起來,在他頭上敲一下:"正經點,唉,說點正經事qíng,林佳妮,以後會不會就真的變成葉氏集團的主人了?"
"反正輪不到葉曉波就是了。唉,這些天,曉波比誰都傷心,我也沒法安慰他。"
她急躁起來,這下,真不知林佳妮又會在葉嘉面前如何洋洋得意。她可真是如願以償了啊。
她氣得要命,飯也吃不下去了:"唉,林佳妮又要得意了。"
"沒法,這也算葉霈和葉夫人自己種下的惡果。"
她憤憤地:"天網恢恢,就沒人能對付林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