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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時亂軍之中,龐勛立於城頭,正是李舒白手挽雕弓,一箭射中他的咽喉。亂軍潰散,大嘩之中龐勛自城樓上直墜落地,被城下兵馬踏成肉泥。唯有那枚粘著血肉的箭矢被留存下來,放在水晶盒中,置於徐州鼓樓之中,以誡後人。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李舒白拿到了那張寫著他生辰八字的符咒,一晃多年,十幾歲的少年變成了如今權傾天下的王爺,卻從此陷入那個詭異的詛咒之中,無法解脫。
前月有傳聞,說徐州鼓樓內,水晶盒紋絲未動,那枚箭簇卻不翼而飛。徐州州府在轄下緊急搜尋了許久,卻沒見蹤跡,原來卻是出現在了仙遊寺,又不偏不倚出現在王若進香的那一日,被神秘人留在佛寺之中。
“諸位,這豈不是事出有異,怪事近妖麼?”
說書人一拍醒木,仿佛點燃了話頭,眾人紛紛議論起來:“難道說竟是龐勛一道怨靈不散,借著夔王爺成親之際,要來復仇?”
“得了吧,歷來忠臣孝子才有靈,他一個逆賊,有什麼怨靈?”
“咦,龐勛殺人如麻,說不定就是惡鬼投胎,怎麼就不能有靈了?”
話題迅速轉向為怪力亂神,黃梓瑕只能轉過頭,把目光投在對面的李舒白身上。
李舒白頭也不抬,只問:“幹什麼?”
“我在想……你十九歲時,將那支箭射向龐勛的時候,在想什麼。”她托著下巴望著他。
他神情如常,如無風的湖面,不起一絲漣漪:“聽到了你會很失望的。”
“不會吧,說一說看?”
“我在想,要是忽然來了一陣風,把箭吹歪了,是不是會有點丟臉。”
“……”黃梓瑕無語。
“有些事情,何必要知道。”他說著,朝窗外指了指,說,“那邊有戲法攤子出來了,走。”
飢腸轆轆的黃梓瑕看了看自己面前還沒吃幾口的菜,含恨跟著他站了起來。
已過午時,戲法雜耍藝人零零散散都出來了。但大部分都不過是弄丸、頂碗、踩水缸之類的普通雜耍,倒是有個吞劍的人面前圍了一大堆人。
“吞劍很平常啊,有什麼好看的?”她問旁邊拼命往裡面擠的大叔。
大叔一臉期待地說:“這個不一樣!這個劍身四尺長,可吞劍的侏儒只有三尺高!”
黃梓瑕頓時也恨不得往裡面擠一擠了。李舒白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黃梓瑕只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心想,這種人活在世上,似乎一點感興趣和開心的事情都沒有,他自己會覺得開心麼?
然而一瞬間,她又忽然想,那自己呢?父母雙亡,親人盡喪,身負冤讎,卻連一點破解的頭緒都沒有,自己這一生,又真的會有什麼辦法恢復成以前那個歡欣鬧騰的少女嗎?
李舒白在前面走著,覺得身後一片安靜,連腳步聲都似乎沒聽到了。他微微側臉,看向身後的黃梓瑕。
她跟在他的身後兩步之遠,目光卻看著街邊走過的一對小夫妻,他們一左一右牽著個小女孩的手,那小女孩蹦蹦跳跳,有時候又故意跳起來懸空掛在父母的手上,就像一隻盪鞦韆的小猴子。
李舒白停下了腳步,等著黃梓瑕。
她站在那裡目送著一家三口遠去,安靜而沉默,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淡淡的陰影蒙著她的面容。
許久,等她回過頭,李舒白才緩緩地說:“走吧。”
前面又是一群人,這回倒是個正經變戲法的了,一男一女夫妻檔,男的女的都是一身江湖藝人的風塵和油滑。他們站在人群中,看他們先變了一個魚龍戲,又來了一個清水變酒的尋常戲碼,倒是那個女的,露了一手紙花變鮮花的好戲,雖然手法普通,但最後數十朵鮮花被她拋上天空紛紛落下時,觀賞效果確實不錯。
戲法結束,觀眾散去。那對男女收拾起東西也要離去。黃梓瑕見李舒白一個眼色,只能湊上前去打聽:“大哥大姐,你們的戲法實在太厲害了,真叫人嘆為觀止!”
那男人笑著還禮,說:“一般一般了,小兄弟喜歡看?”
“是啊,尤其喜歡看那個……那個紙花變真花。我知道真花肯定是預先藏在袖中的,可紙花是哪兒去了呢?”
那男人笑道:“這可不能說,這是我們吃飯的傢伙。”
黃梓瑕回頭看李舒白,他給她丟了一塊銀子。她把銀子放到那男人的手中,認真地說:“大哥,不瞞您說,我家主人和別人在打賭呢。您知道京中昨天有個傳言,說仙遊寺內有人袖子一拂,就把鳥籠里的小鳥平白無故變沒了吧?”
男人攥著銀子笑逐顏開:“這個事兒我不知道,但變沒一隻鳥籠里的鳥我倒是絕對有法子。您說話就行。”
“我家主人有個朋友,硬說這事不可能。我家主人就與他打賭,說三日內必定要將這法術變給他看。這不您看……這辦法是不是可以教教我家主人?”
“這個不過是雕蟲小技。”他立即便說,“小鳥是事先訓好的,主人一旦示意,鳥兒就會站在鳥籠某一處,那處已經事先做了機關,只要左手一按鳥籠上的一根杆子,那一塊機關活動,小鳥就會掉下去了,然後他右邊袖子拂過,直接將小鳥兜走就可以了。”
“哦!原來如此。”黃梓瑕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又向李舒白伸手,李舒白又給她丟了一塊銀子。她舉著銀子問:“大哥,既然你這麼精通這個機關,那麼,你這邊肯定有這樣的鳥籠和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