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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詫異地回頭看他。
“就你這飄忽的樣子,怕明天要在街頭把你撿回來。”
黃梓瑕不由得笑了笑,然後又說:“那麼,我明日早起過去。”
“嗯。”他站起來,陪她一起走出枕流榭。
黃梓瑕不知他要去哪裡,跟在他的身後慢慢走著。
岸邊的垂楊一枝枝拂過他們的肩膀與手臂,遠遠近近的荷花在月光下綻放,他始終在她身前半步之遙,保持著隨時可以伸手拉住她的距離。
黃梓瑕忽然明白了,他是要陪著自己走回去。
在這樣寂靜的黑暗中,剛剛入夜便迫不及待高升的月亮即將圓滿,光華明亮。
那明亮的銀光,流瀉在她的身上,也流瀉在他的身上。
她看著面前半步之遙的人,在觸手可及的他身後,心中腦中卻一遍一遍的,想著那一句詩——
願逐月華流照君。
不知不覺,因為對自己的深深厭棄,心口痛得不能自已。
她只能握緊雙拳,深深呼吸著,強迫自己把那些記憶,一點一點擠出自己的思緒。她對自己說,黃梓瑕,把那些過往全都摒棄吧。父母親人全都已經死去,若自己連最後能為他們做的事情都不能作好,只能落得,天誅地滅!
都說晚霞行千里。前一日的燦爛晚霞,讓第二日的天氣無比晴好,才剛剛日出,長安已經十分炎熱。
黃梓瑕穿了中衣,外面再套上薄薄的絳紗服,覺得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呆在王府中不動還好,一動,就是滿身的汗。
然而沒辦法,公主府的案件還未結束,她還是得出去。
剛到王府門口,周子秦居然已經牽著那匹“小瑕”,站在門口等她了,手中捧著熱騰騰的四個蒸餅,看見她趕緊站起來,把包蒸餅的荷葉遞到她面前:“崇古,來,一人兩個。”
“剛剛吃過了。”不過因為早上匆忙,只吃了塊胭脂蒸糕,所以她還是拿了一個,和他一起在馬上邊走邊吃。
“我就知道你昨天言不對心敷衍我,要是我今天不在大門口堵你,你肯定就一個人去調查了!”周子秦撅著嘴譴責她。
黃梓瑕隨口安慰他:“怎麼會呢,其實我本來就想去找你。”
“真的?”周子秦立即就相信了,“好兄弟,講義氣!你跟我說說,今天準備去哪兒?會不會有屍體讓我大顯身手?”
“最好沒有。”黃梓瑕橫了他一眼,“我們要去張二哥家。”
“啊!”周子秦差點從馬上摔下來,“為什麼去張二哥家?”
“你昨天沒去大理寺嗎?張二哥家的那幅畫,不見了。”
“那幅畫?你是說上面畫著三個死者的那幅畫?”周子秦頓時連蒸餅都快捏不住了,激動萬分,“難道那幅畫真的和發生的事件有關聯?有什麼關聯?到底為什麼畫上的情景和案件這麼相像?張二哥是不是會有麻煩?京城防衛司準備怎麼處置?張二哥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先吃你的餅。”黃梓瑕一句話終結了他所有的問話,並抬手拍了一下那拂沙,催促它加快腳步。
由東至西穿越半個長安城,他們來到張行英家時,早起的女人們正在打水,一邊議論著:“哎,昨天那些應該是官府的人吧?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
“聽說啊,是張家小二又犯事了。”
“不會吧,那孩子看著挺老實的一個,怎麼最近老是出事,不是被夔王府趕出來,就是被京城防衛司逐出,現在連官府都來查他了,這可真是……以前還真看不出他是這樣的人哪!”
周子秦不敢置信,跳下馬就問那人:“什麼?誰說張二哥被防衛司逐出了?怎麼可能?”
那個中年女人一看見他跳下馬質問,立即就慌了:“難道不是嗎?官府的人都到他家徹查了,他今天也沒出門,難道不是被趕回來了嗎?”
黃梓瑕皺眉道:“子秦,別和這些不相識的人計較。”
周子秦只好悻悻地拉著“小瑕”往張行英家裡走。黃梓瑕也下了馬,兩人來到張行英家門口,正要敲門,卻見裡面跑出來一個女子,差點和他們撞個滿懷。
後面傳來張行英的叫聲:“阿荻!你去哪兒!”
黃梓瑕立即抬手,抓住那個跑出來的女子的手臂,將她拉住。
那女子面容蒼白慘澹,頭髮被一根木簪緊緊綰住,身上一件窄袖青衣,腳上一雙繡著木槿花的青鞋,正是滴翠。
她被黃梓瑕拉住,又甩不開她的手,顫抖著叫了一聲“楊公公”,眼淚就撲簌簌落下來了。
黃梓瑕趕緊問:“怎麼了?和張二哥鬧彆扭了?”
滴翠拼命搖頭,卻不說話。
張行英已經跑了出來,無奈說道:“阿荻,你切莫胡鬧,這事……這事與你並無關係。”
黃梓瑕與周子秦對望一眼,她拉著滴翠走回去,輕聲問:“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可否詳細對我們說一說?如果能幫上你的話,我們一定盡力。實在不行,好歹也多個人幫你們出主意,對不對?”
滴翠卻只掩面哭泣,並不說話。
張行英無奈說道:“她……唉,也不知為了什麼,昨日在院子裡站了一夜,我早上起來看見她,趕緊問她出了什麼事,她卻胡說八道,說什麼我本來前程似錦,全都是被她……被她害的,說自己不能再拖累我,竟……竟說要離開了!”